幾人進屋後慢慢的坐下,薑婆婆早上還是病怏怏的要別人推著輪椅才能出去動彈動彈,見著了外孫女兒,瞬間腿兒也不疼了,腰也不算了,精神抖擻的就去廚房準備甜點了。


    蘇子幽和歐子辰還有柏亞川本要去幫忙,都被老太太轟出來了:“你們聊你們的!外婆年輕著呢!”


    三人長歎一口氣,笑著看向在廚房裏忙忙碌碌的薑老太太,心中有些莫名的感動。


    還記得小時候,他們也是這樣,三個孩子在外麵玩累了,便迴到家裏,吵著要薑老太太給他們做些糕點吃,薑老太太便在廚房忙來忙去,孩子們便在客廳玩耍,偶爾會往廚房裏瞟一眼,看看美味的糕點到底做好了沒有。


    每次那麽一瞟,總是會看到薑老太太的背影,那個時候薑老太太頭發還是黑色的,即便已經五十多歲了,但是老太太的卻還是很時尚的一個老太太,頭發染的烏黑烏黑的,身子板站的筆直,擀麵和麵打雞蛋,每樣都做的十分的嫻熟。


    現在,這樣望去,背影還是那人的背影,可是卻瘦小多了,背微微的彎了下來,頭發花白,整個人都彎下了身子,蒼老的痕跡在她身上是那樣的明顯。


    蘇子幽心中忽然有些傷感:十多年過去了,一切,都發生了不可逆轉的變化……


    看出她眼神中的傷感,柏亞川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在她耳邊低語:“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是啊,這一切,都該結束了。


    經過了這麽多的淚水,這麽多的苦難,這麽多的奮鬥,這麽多的努力,自己,該迎來圓滿的結局了。


    “子辰,剛剛就聽到外麵很是吵鬧,怎麽了嗎?”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中年男人低沉的嗓音,聲音有些粗,說話聲音很是緩慢,似乎有些疲憊的樣子。


    那是個很熟悉的聲音,即便多年過後語音裏增加了這些疲憊,她也能一聲便聽出是誰來。


    顫抖著轉過身來,眼睛不知在什麽時候情不自禁的紅了眼眶。


    即便是在蘇晴冒充自己成了歐家的小女兒歐子璨的時候,蘇子幽來歐家找蘇晴的時候,也並未撞到過這個人。


    這,是十幾年後他們第一次相見。


    那個站在樓梯口的男人穿著一身休閑服,身上披著一件外套,頭發有些淩亂,他似乎並不太在意自己的外表,那張記憶力帥氣剛毅的臉,現在滿是胡渣,戴著眼鏡的那雙眼,在記憶裏明明總是帶著笑意,現在卻是滿滿的黑眼圈。


    是經常熬夜嗎?還是說,自從母親死後,您便再也難以入眠?


    記憶裏父親母親的感情一直很好,經常被人當做典範,甚至有人取笑過寧香蘭要和寧香蘭換換人生:老公對自己又好,又有兩個聰明可愛又乖巧的孩子,還是一男一女,簡直就是羨慕煞旁人也。


    想必自己和母親的離去,一定讓父親痛苦不已。


    台階上的男人看見自己微微愣了那麽一下,眯著眼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喃喃的開口輕語了一聲:“香蘭?”


    那聲音極其的小,但是還是被蘇子幽聽了個正著。


    ——果然,這麽多年來,父親一直都沒有忘記過母親……


    蘇子幽心中暗歎一聲,又想起母親溫柔的眼眸——這就是您為什麽要托夢讓我迴來的原因了吧?


    看到這樣的父親,您該是多麽的心痛啊!


    蘇子幽走上前去,學著小時候的樣子,一蹦一跳的跑到自己父親的跟前,歪著腦袋,踮起腳尖,伸手來默默父親的腦袋,嘟起嘴巴,學著小孩子說話的語氣開口道:“爸爸你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飯了?”


    小時候,每次爸爸加班顧不上吃飯的時候,寧香蘭拿自己老公沒辦法,就會派自己小女兒出馬。


    這時候,穿著公主裙的小公主就會蹦躂到父親跟前,歪著小腦袋,站到凳子上拍拍自家老爹的頭道:“爸爸,你要好好吃飯呀!”或者來一句:“爸爸,你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飯了?”


    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總是會讓忙著工作的父親當即放下手裏的資料,一把抱住她在她臉上狠狠的親上那麽一口,大笑道:“好好好,爸爸這就去吃飯!”


    此情此景再現,本想著父親肯定一眼就能認出自己來,誰知,父親居然一陣愣神,楞完之後,突然一把抱住了自己大哭起來。


    “香蘭,香蘭!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的!香蘭,我好想你啊!”


    本來還以為這是感人肺腑的父女相認的擁抱,誰知……居然是把自己錯認成母親了?自己和母親長得是有多像啊!


    糾結之際,聞到了父親身上一陣的酒氣,蘇子幽不禁蹙起了秀眉。


    記憶裏父親是不愛飲酒的,頂多是和母親**的時候會抿上幾口葡萄酒罷了……但是今日他身上的酒味,可不是什麽葡萄酒的味道,這味道,分明像極了街上爛醉的醉鬼。


    見狀,本來站在樓下的歐子辰和柏亞川連忙跑了過來,一把將蘇子幽和歐老爺子分開了,歐子辰一邊駕著自己父親,一邊尷尬的苦笑著:“這個……這個……一言難盡……這些年來,發生了不少事情呀。”


    而柏亞川則是一把將自己媳婦給攬到懷裏了,一臉黑線:就算是未來的嶽父大人,也不等對自己媳婦動手動腳的!


    不用歐子辰多說,蘇子幽大概已經料到這十幾年發生什麽了:想必,痛失愛女愛妻的父親,已經從滴酒不沾,變為嗜酒如命了吧?


    本以為蘇晴裝作自己來到歐家後,以為自己尋迴愛女的父親會稍微好受一點,誰知道,竟是一絲幫助也沒……又或者說,其實是有幫助的,蘇晴沒來之前之前父親更絕望?


    蘇子幽心中一陣苦澀。


    見狀,歐子辰有些於心不忍,勸慰她道:“其實爸爸也不是一直都是這樣的……今天……是你和媽媽離開的日子……”


    十二月十一日,臨近新年前,登上那艘死亡油輪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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