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狐狸去更衣室裏換了身衣服,然後,走了過來。


    她的表情顯得有些疲憊,頭發微微有些淩亂,卻沒心思去梳理,隨隨便便的用一根黑色的發繩纏在身後。


    黑眼圈很重,恐怕絕不是隻有一個沒有好好休息了。


    可是她依舊漂亮,即便是在這般狼狽的情況下,卻依舊有一種疲憊的美感。


    總讓人想要忍不住將她攬進迴懷裏好好嗬護一般。


    真是個狐狸精……


    他心中淺淺的笑。


    狐狸在出了醫院的時候揭開了束在身後的發繩,晚風吹過她漆黑飄逸的長發,她伸手將頭發一股腦的全捋到身後去。


    “找個地方坐坐吧。”她提議到。


    “好。”他迴答道。


    兩人便這樣漫無目的的走著,路過咖啡廳卻也不停,誰也不知道這個所謂的“坐坐的地方”究竟是什麽地方,但是,卻都不開口去問。


    就這樣,沿著馬路走著,看著橘黃色的路燈,看著馬路上行駛而過的汽車,車水馬龍,每個人都是那樣的忙碌。


    她在這個時候停下了腳步,問他:“有煙嗎?”


    他淺淺笑了一下,抽出一個剛剛買來的香煙遞給了她,剛想要把打火機遞給她的時候,隻見她已經自己掏出了火,點燃了。


    寥寥的煙霧升起,在空氣中越飄越遠,在不遠處慢慢消失。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後吐出一口煙氣來。


    很多男人,都因為自己的戀人而去戒煙,但是實際上,柏亞川開始抽煙,卻是因為聶七。


    聶七抽煙,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抽煙了,不知道是為了跟她有個共同點,還是為了別的什麽,年幼的柏亞川,在認識聶七後,也學會了抽煙。


    戒煙也是因為她。


    因為香煙總是能讓他想起她的味道來。


    他想如果有一天,自己能把煙戒掉,應該也就能把她戒掉了。


    但是,那裏曾想過,戒掉一根煙,並不是一件多麽難的事,可是,戒掉一個人,卻舉步維艱。


    “我沒想到你還在抽煙。”聶七直接坐到了馬路的邊緣,也不嫌地麵上髒,就這樣隨心所欲的坐了下來。


    於是,他也跟著坐下了,絲毫不心疼自己法國私人設定的西服褲子被染上汙漬。


    “已經戒了。”他笑了笑,拿出口袋裏的剛剛買的那盒香煙,全部遞給了那狐狸。


    狐狸愣了愣,過了好一會兒才伸手去接。


    “你也趁早戒掉吧。”他忽然開口道,“在查出自己得肺癌以前。”


    最後這句話,帶著些許的調笑。


    狐狸一根煙隻抽了前麵的一小段就全部扔掉了。


    似乎看過某種科學類的報告,說什麽香煙有害的部分,全集中在最後那一段,所以,想要避免自己得肺癌,又想抽煙的話,可以隻抽前麵的一小段。


    他不知道這報道研究是真是假,但是他但願這是真的罷!


    “該得早得了。”那狐狸向來是不見棺才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的性子,熱戀時就勸過她無數次要她戒煙戒煙,她偏偏就是不聽。


    現在再勸,怕也是無用。


    “你這些天跑哪兒去了?這麽久不見你的蹤影。”他笑著問道,再次扭頭看到了她臉上的黑眼圈,心想也許現在並不是一個很好的談話的契機。


    也許他應該先放她迴去睡一覺。


    這隻根本沒有任何常識的小狐狸,若是不告訴她人每天晚上都是要睡覺的的話,她會不會因為不知道睡覺而死去呢?


    這個看似天真到可笑的想法,當初真的出現在柏亞川的腦子裏過。


    倒不是因為柏亞川多麽的天真,而是這隻狐狸真的是太缺乏常識。


    睡覺要在床上,不要在櫃子裏,床底下,房梁上……或者任何稀奇古怪的地方,一天要吃三頓飯,不可以有一天吃下九頓飯,以後三天都不吃飯了……


    這些,都是他慢慢的教給她的。


    你說一個要思考“可不可以一天吃下九頓飯,然後三天不吃飯”的人,若是舉一反三起來,思考“可不可以一下睡三天,然後三天不睡覺”來,還不會困死自己?


    “去忙了點兒私事兒。”狐狸條件反射般的又點燃了一根煙,可是,還沒吸一口,就又掐滅了。


    “不抽你還點什麽?”他笑了。


    那隻狐狸也跟著笑,兩隻眼睛微微的眯起,一副小狐狸笑眯眯的模樣。


    “不讓你抽二手煙,你還不滿意了。”小狐狸埋怨道。


    他恍然大悟二手煙的含義,伸手揉揉小狐狸的腦袋,沒有說話。


    路邊的車的行駛著,載著不知名的人前往著那些不知名的方向,誰也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地是哪裏,卻隻知道他們在的前進著。


    “那天之後,我來找過你。”他悠悠的說出口,說話時卻並不看向小狐狸,而是遙望著遠方忽閃忽明的燈光,和川流不息的馬路。


    “可惜你不在。”他繼續說著。


    “因為我去拯救世界了啊。”小狐狸也看著遠方溫暖的燈火,說出來的話卻分外的欠扁。


    他被她逗笑了,目光卻依舊迷離。


    “我想了很多,終於鼓起勇氣想要去找你。”他這樣說著,思緒開始慢慢的飄遠了。


    這次她沒有插嘴,沉默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沒忍住,點燃了一根香煙,狠狠的抽了一口。


    他還有很多話沒有說出口,可是剩下的哪些話卻卡在了喉嚨裏,他覺得自己需要借點兒酒精過來幫忙,可眼下卻隻有香煙。


    香煙也好,香煙也好。


    他這樣想著,便從小狐狸哪裏抽出來一根香煙,自己點上了。


    “我想我還欠你一句話。”他這樣說著,心髒忍不住的開始收縮,劇烈的收縮帶來難以想象的痛楚。


    還好我還有根香煙……他心裏這樣想。


    小狐狸一口氣將整根香煙抽完了,又點燃了一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也好,今日你把這話說了,明日我也把煙戒了。”


    真是難得,嗜煙如命的她,居然也會說出戒煙者等話,簡直千年難得一遇了。


    可是,他說得出口嗎?


    他這樣思量著。


    腦中又一次浮現出那個貓一樣在自己懷裏蹭腦袋的小姑娘的神情,嘟著嘴,一副睡得迷迷糊糊的模樣。


    是不是,是時候該給她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了?


    是不是,是時候,該心滿意足的放那隻小狐狸走了?


    畢竟,狐狸是野生的。


    有人做過實驗,將野生的小狐狸圈養,一代一代,想當初把狼培訓成狗那樣來培訓小狐狸,最後,發現,培育出來的後代,都像是狗。


    狐狸是圈養不了的,也許,貓可以。


    他突然釋然了。


    他扭過頭去,正視著小狐狸的眼睛,扔掉了香煙。


    小狐狸也抬起頭,與他四目相望。


    他緩緩的開了口,在這萬家燈火全部熄滅,馬路上車水馬龍,卻還川流不息的時刻。


    “小狐狸。”他望著小狐狸漂亮妖異的眼睛,神情無比的溫柔。


    “再見了……”


    某時某刻曾記得,她曾對他說起過:“若是有一天,你發現你厭倦了馴養我,那麽跟我說一句再見了,我會自己迴森林。”


    再見了,小狐狸,我放你迴森林了。


    並不是我厭倦了馴養你,而是,我不再舍得將你馴化。


    迴到你的森林裏,與你的狼先生共舞。


    很抱歉我是個人類,是一個無法忍心將你訓練成犬的人類。


    很抱歉最後強迫的想要留住你,不懂得,留下你也便是失去了你。


    現在,我放你走了,我給你自由。


    如同你放開我的手那般,我,也放開你的手。


    一句再見,希望有生之年,你我還能在某時某刻再一次相見,讓微笑拂過一切傷疤,讓新的人來代替你我,攙扶著對方繼續前進。


    再見了,小狐狸。


    對麵的小狐狸眯起雙眼笑了起來,眼眉彎彎,眼角形成了好看的月牙形。


    “那麽,再見了,薩摩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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