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冷得刺骨,一鉤彎月斜斜掛在天際,那半掩半遮的月色,也冷得沒有一絲溫度。遠峰近嵐中霧靄沉沉,白石房屋隱在夜色裏,仿佛是一條彎曲的巨蟒。而此時,巨蟒也在沉睡。

    四周都是一片黑暗,隻有“天權”位的石屋還亮著燈光。霍郇翔就在屋角處潛伏著,黑暗成功的隱蔽了他的身形。之前他曾詳細詢問過這天罡北鬥陣的破法,得到的是一個令人振奮不已的答案:項仇可以像模像樣地模仿出霍穆峰的言行舉止武功招數,但是這陣法卻從來不會運用,因為這個他曾召見秦飛,想從秦飛口中套出其中關鍵,但秦飛也是雲裏霧裏——這陣法根本不是補天崖的武學,而是霍穆峰自己在武當天罡北鬥陣的基礎上重新改進並布置的,怕這世上除了霍穆峰本人,誰都沒法子啟動它了。想到父親,霍郇翔有些傷感,同時又有些慶幸,幸虧父親沒有把這陣法教給項仇,不然今天怕是要讓自己的兒子陷入彀中了。

    一批又一批巡邏的弟子走過,低聲對著口令,霍郇翔還沒有找到一點可乘之機。身上的衣衫在夜風中如同紙一樣薄,一打就透,他的手已經僵的快要握不住劍柄了。他決定速戰速決——自己武功太差,正大光明的挑戰絕無勝算,而對這種心狠手辣、無所不用其極的人根本不用講什麽道義——同歸於盡便了!

    這也是他為什麽執意要拖住秦飛、執意不許他去的原因。明知是死路一條,何必再拖上一個人?再說,自己的仇自己報,他再不濟,也不要假人之手!

    第四批巡邏的弟子剛剛走過。霍郇翔無聲的活動了一下手腳,努力調勻唿吸,慢慢自黑暗處走了出來。他的經驗實在是少得可憐,雖然之前依晴也零零碎碎的給他講過一些,但是到了此刻,這大孩子真的不知道要怎麽做了。他隻是將唿吸努力壓到最輕,然後看著那房門發愣:這個情況,引項仇出來是絕對不成的,那一大批巡邏兵討厭的很,要是聽到動靜圍上來可就麻煩了。那就是自己殺進去吧?從門裏衝進去好呢,還是從窗戶裏麵跳進去?姐姐說過黑道上的小賊們有種叫做迷香的東西,可是自己卻沒有,早知道這樣問下秦飛,或許他那有點也說不定……

    樹上披著狐裘、翹著二郎腿的少年看到這副情景,直氣得差點沒背過氣去。原來真有這種人啊,天生有做靶子的潛質!秦飛在心裏哀歎,一邊探出頭去張望。那家夥一定還以為自己在被窩裏唿唿大睡呢,也不想想,要是江湖人都跟他一樣笨,還不早死上百八十次了?切不管怎麽說,好歹兄弟一場,不能讓他死得太難看了,必要的時候還是拉他一把吧。

    秦飛心中計較,樹下的霍郇翔也拿定了主意——還是從窗子進去比較好!他微微躬身,雙足一點,便要自窗戶穿入。

    便在此刻,屋裏驀然傳出一聲慘叫。樹上樹下兩個人同時一哆嗦,一起轉頭看向屋門。

    那聲音嘶啞而淒厲,恍若陷入鐵籠的野獸的咆哮,充滿著刻骨銘心的絕望與傷痛。出了什麽事情了?霍郇翔不明所以,不由一呆,就在這時,一條繩索唿的一聲自樹上垂下,秦飛露出半張臉悄聲喊道:“要命就快上來!”霍郇翔訝異之下不及細思,抓住繩子三下兩下爬上樹,與他坐在一起,剛想張嘴說話,秦飛一把捂住他嘴。隻聽四下喊叫聲響成一片,燈籠和火把紛紛從四處湧來,顯然是補天崖弟子發現了情況,正向此處匯集。

    眼見樹下眾人越聚越多,秦飛好整以暇的將繩索收起纏入腰間,原來是他的衣帶。霍郇翔正對他的機變佩服不已,隻聽樹下一個年輕的聲音喊道:“掌門!掌門您老人家在裏麵嗎?”一連喊了好幾聲,明顯帶著惶急。然而此刻屋內卻是一片寂靜,仿佛屋裏的人已經憑空消失了一般。隻聽到四周火把燃燒的嗶嗶剝剝的聲音,伴著眾人的粗重的唿吸,透著十足的詭異與陰森。

    那聲音又響起,這次是問旁邊的人:“靈猊使呢?靈猊使怎麽還沒到?”有人低聲說了句什麽,那人啊了一聲,便再不言語了。秦飛微微冷笑,心道:“我不趕緊出來,難不成還等你們來向我求救麽?哼!莫然啊莫然,我倒看看你能怎樣?”

    這個叫做莫然的青年也是補天崖弟子,長秦飛兩歲,為人穩重謹慎,和秦飛的飛揚跳脫大相徑庭,職務雖不如秦飛高,然而辦事穩妥,猶在秦飛之上。秦飛因此很不喜歡他,故意讓他負責晚間巡查的苦差,他也不惱,每日安安分分做自己的事情,絲毫沒有怨言。

    此刻莫然站在樹下,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境地:保護掌門安危是自己的職責所在,理應進去一查究竟,然而一年多之前掌門走火入魔,性情大變,不管白天還是黑夜從不許巡查的弟子靠近他的房子,違者格殺勿論,想起大半年之前一個弟子誤闖了房間,掌門硬是吩咐靈猊使將那名弟子削去舌頭挖去眼睛,然後綁在柱子上一刀一刀行淩遲之刑,他不由打了個冷戰,情不自禁的向後倒退了兩步。

    抬眼望著死寂一片的房門,他的心裏又動搖了:門裏究竟出了什麽事?掌門、掌門還在裏麵嗎?如果在的話為何一聲也不出?剛才那聲慘叫,又是出了什麽事情?思前想後,始終拿不定主意,隻得向手下人做了個手勢,緊緊盯住那扇房門。

    四周人自然和他一般的心思,便都悶聲不響的嚴陣以待,跳躍的火把下,各人手裏的兵刃閃著寒光,映得那夜色分外寒冷。

    樹上的霍郇翔和秦飛更是一聲不響,靜觀其變。秦飛將狐裘扔給了霍郇翔,扒著樹枝向下看,嘴角帶著冷冷的笑。他打定主意,隻要項仇一出現,他便自樹上一撲而下,幹淨利索的結果那個冒名頂替的混蛋。

    霍郇翔右手反握,緊緊攥住了驚覺劍的劍柄,努力壓著氣息,一顆心砰砰跳個不休。

    四周的空氣一下變得沉重之極,緊閉的門和隱在門後的厚厚的黑暗將眾人的心壓得死死的,窗內的那點燈光,愈發顯得飄搖如狂風中的落葉。

    驀然間,絕望的嘶喊重又響起,猛地劈入眾人的耳膜。莫然當機立斷,叫道:“跟我來!”當先衝上台階,舉肘向房門撞去。眾人勇氣陡增,發一聲喊,便要一擁而入。最前麵的人剛剛踏上第一級石階,卻聽莫然高聲驚叫,厲聲喝道:“你是誰?”

    隨著淒厲的笑聲,眾人紛紛往後退去,隻見一人披發仗劍立在門口,高大的身材在地下投下一大片陰影,而看他的身上,分明就是補天崖掌門的服飾。他的臉上沒有戴青銅麵具,火把隨風飄曳忽明忽暗,然而長了眼睛的人就能看出,他的年紀最大不超過三十歲,根本不是掌門霍穆峰。

    “項、項仇?”莫然倒吸了一口冷氣,人群中已經有人嚇得大叫起來。眼見被掌門親手殺掉的人又站在麵前,人人背上都覺得冷氣直冒,不約而同想到:他定然是陰魂不散,前來索命了!一念之下,就有幾個人兩腿打顫,幾乎要奪路而逃。

    然而麵前的人神情呆滯,眼神迷亂,仿佛看不到眾人的紛亂情形。莫然看出情形不對,揮手止住眾人騷動,試探的走近問道:“項仇,你在這裏做什麽?掌門呢?”

    麵前的人充耳不聞,眼神直直的盯著前方,笑道:“離,你來了?你終於來找我了!”莫然順著他的目光一望,卻見一個弟子驚慌失措的愣在原地,想跑又不敢。

    “離,自始至終你心裏隻有霍穆峰一個,為什麽從不在意我呢?是因為我比你晚出生十年嗎?你為什麽總把我看成小孩子?你收養了我,卻不許我喜歡你,離,你為什麽這麽殘忍?”項仇自顧自的訴說著,語調中滿是痛苦,絲毫沒看到那名弟子已經嚇得牙齒打戰。在他眼裏,這裏不是補天崖,而是一望無際的塞上草原:麵前也不是五大三粗的粗豪漢子,而是眼神憂鬱的鳳家小姐阿離,一個自江南來到塞北的女子。這個女子,曾用一頭小羊把年幼的項仇“贖”了迴來,給了他生命中為數不多的快樂和溫暖。

    項仇原來叫做項良,是個好人家的孩子。爹媽過世的早,他是他姐姐拉扯大的。姐姐大他十三歲,可惜已不在世上——他們都死了。他姐夫是山賊,朝廷派兵來圍剿的時候他們全家一個也沒跑出去,就叫人像宰牲畜一般就地殺死,然後挖坑埋了。姐姐死的時候還抱著他小外甥,扯都扯不開,那孩子隻有兩歲,也早是具屍首了。

    這是跟著姐夫的小楊子跟他說的,小楊子混在坡上的死人堆裏才逃出來,一條腿一隻手就是那時沒的。他喝著烈酒,一邊說一邊哭一邊咬牙切齒。——其實他們從沒做什麽壞事,山上種糧種菜養著牛羊,自給自足還綽綽有餘,不過是偶爾劫些大戶人家的錢物去周濟窮人罷了。他們搶的時候總會給主家留下一些,再說隻要錢從不傷人,又犯不上什麽死罪。小楊子說,禍根是那天他們揍了齊尚書的公子。那混蛋調戲婦女正好被他姐夫看到,一群人上去揍了他一頓,不久之後,那個混蛋就出現在圍剿的官兵堆裏,趾高氣揚的指揮著殺人……當日怎麽就沒弄死他呢?他媽的!

    姐姐一死,這世上最後一個親人也沒了。雖然他裝了兩年的小廝,終於逮著機會捅死了姓齊的,姐姐一家也活不過來了。中原四處都貼著布告捉拿他,他隻好逃到塞外去,他咬著牙發誓,就是被寒冷凍死、被黃沙埋了、被狼群撕成碎片,也再不迴江南了!他告訴自己,他是男子漢,男子漢就要有膽氣有誌氣,走過的路不要迴頭。他還不止一次對自己說,我是壞人,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麽是非黑白之說,我不要做什麽好人,不要落得姐夫一樣的下場。

    流浪的日子裏,他一直這麽想。他偷過,也搶過。鳳離救起他的時候,他正被幾個牧民孩子群毆,因為他偷吃了他們老大的烤羊腿。

    項仇永遠忘不了初見她的情景。她幹淨、美麗、高貴、典雅,雖然穿著尋常的牧民袍子,卻和周圍格格不入。她牽過一隻小羊給那群孩子,換迴了他,然後把他領到她的帳篷裏,給他洗去臉上手上的泥土和血跡,然後蹲下來溫柔的問:“你從哪裏來?幾歲了?叫什麽名字?——以後,就跟著我好嗎?”

    這幾句話像烏雲後的太陽,照亮了他的生命。以後沒有她的日子中,項仇在暗夜中迴憶起來,常常會痛哭出來。

    她也是江南人,卻不知道為什麽來到那裏。她很溫柔,對他很好。她像死去的姐姐一樣會做好吃的飯菜和點心,他再沒有挨過餓,也不用硬著頭皮吃冒血絲的羊肉。她手很巧,做的靴子暖和的很。她喜歡看書寫字,也喜歡閑時用筆在紙上隨意塗抹,那線條很像一個背著劍的人,眉目間卻模糊不清。她很喜歡秋香色,可是這裏這種顏色實在太少見了,她想找塊布料也找不到,所以常常歎氣。

    她一個人的時候總會發呆。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也不敢過去打擾,隻敢遠遠的瞧著。他隻是覺得,他很喜歡望著她,雖然隻是遠遠的,但心裏暖洋洋的,讓他覺得這世界其實不是那麽冷。

    她身體不好,後來不知怎麽的居然開始咳血了。項仇請大夫來看,大夫搖頭,隻說拿人參吊住還能多支撐些時候。他的腦子轟的一聲,仿佛天塌下來一般——他不能失去她,真的不能!他再不要迴到以前冰冷的日子,沒有她,他會瘋掉的……

    後來的日子很辛苦,也很快樂。他會找尋任何一個她看不到的空隙跑出去,去雪山上找人參——大夫說最好的參不是在滿是樹木的深山老林裏,而是在雪山上沒有樹木遮擋的地方,這樣能吸取天地間最多的精華,當然,也是最難找到的。他找了好久好久,隻找到了一株沒有成形的,小的像胡蘿卜,而那時他已經離開她兩天兩夜,隻好先迴到她身邊去。後來,她就用這隻參熬成的湯,支撐過了一個秋天。

    天氣轉冷的時候,她的病突然一下子厲害了,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隻是咳,昏迷的時候喃喃的說胡話,總是提到一個叫“霍穆峰”的名字。她清醒了之後他問那人是誰,她愣愣的不出聲,然後說以後要他去找那個人,那個叫霍穆峰的人。再追問,她便不肯多說了。

    可是他猜得出,定然是那個姓霍的負了她,後來她斷斷續續的囈語中證實了這點。他咬著牙對自己說,一定要讓她活下去,讓她忘了那個姓霍的,讓她知道,這世上他才是對她最好的。——他不會離開她,死也不會。

    可是,她的病越來越重了,一天要暈厥好幾次。他眼睜睜的看著她吐出的血染在他的袖子上,心也一點點沉下去。那時候他總是哭,卻不敢讓她看到。她稍稍有點力氣的時候,就會問:你為什麽把自己名字改了呢?忘了以前的事情吧,你姐姐的仇已經報了,要好好的活下去啊。然後又會說:阿仇,你為什麽不肯用任何一個稱唿來喊我呢?

    這兩個問題,直到她離去,他也沒有給她答案……他要怎麽告訴她,他恨的,是那個負她一生的姓霍的五龍山主人!而他又該怎麽跟她說,他隻想喊她——“離”。

    離……

    她不明白他的感受。從來不明白。她的心裏隻有霍穆峰一個人。她隻把他當成孩子看。

    離……

    她活著的時候,他從來不敢這麽叫她。而現在,他每天都會小聲的叫上一千遍一萬遍,就好像她還在身邊一樣。他不要和她分開,於是,帶著她的屍身千裏跋涉,上了五龍山。他見到了霍穆峰。霍穆峰果然很英俊,也背著劍,讓他想起離以前畫的那些畫,原來畫上的人就是他。霍穆峰的頭發白了一片,眉目間有淡淡的憂鬱,不像霸主的樣子,也沒有多說什麽,叫人打一口上好的檀香木棺材給他。他重新成殮了離,又擅自請了高僧來做了一場盛大的法事。這一切,霍穆峰隻是不聲不響,他知道他是心裏有愧。

    但是這些算什麽?他漸漸得知,霍穆峰的夫人郇言已死去多年,他要找仙藥給夫人,好讓她還魂。——那離呢?離那麽淒慘的死去,就白白算了嗎?就是真有那種東西,也該先讓他救離!他要讓她忘卻前塵,好好的活著!

    ——為了這個目的,他可以不擇手段。

    於是他挖了三個月的地道,趁霍穆峰練功的機會殺死了他。反正他不會讓他得到仙藥救迴他夫人的,還不如讓他們去黃泉下相見。念及霍穆峰待他實在不薄,所以他生生打斷了他的肋骨,並且給他灌下了自己研製的劇毒藥,以便他能好好的享受痛苦的折磨。然後,他再不向奄奄一息的霍穆峰看上一眼,仰天大笑走出山洞,將事先準備好的青銅麵具罩在臉上,並且吞火炭把嗓子弄啞,在肩上墊上兩層厚布,然後穿起霍穆峰的衣服扮他的樣子,對外便宣稱走火入魔,武功和容貌聲音都變了。從那以後他深居簡出,大多事情交給秦飛打理,倒也沒出什麽破綻。霍穆峰已經四處撒開人手去找起死迴生的仙藥,他隻要在山上等就可以了。趁此空閑,他努力學習補天崖的武功,並且服用各種各樣的藥物來增加功力……那藥常常讓他發狂,真氣流竄渾身欲爆。就為了偽裝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誰都不知道他吃過多少苦。

    他的等待終於有了眉目。織雲小築的人出現了,據說她們身上就有成仙的秘籍——成了仙,就可以穿越黃泉幽冥,可以見她一麵!他喜出望外,於是一路派人追殺那個叫做依晴的女弟子,可又被她一次次逃脫。不久之後,霍郇翔出現在京城中,秦飛說這個少年是他的“兒子”。他既害怕又厭惡,於是跟秦飛說要好好曆練他,才有了京城的牢獄之災,才有了五龍山上的一路劫殺。隻是這小子居然還是爬了上來!不得已隻好把他關入遇仙洞,據說不知什麽時候那裏住進了一條大蛇,常常襲擊周圍的牲畜,餓極了還會吃人,他也懶得管那麽多,直接把那小子丟到那裏去,讓他自生自滅好了。所幸的是他居然拿到了修仙秘訣——天機雲錦!這令他喜不自勝!他要成仙了,他馬上可以見到阿離了!

    可惜,以後的過程並不順利。他按照錦上的法子去煉製丹藥,可惜常常煉到中途就會發生爆炸,怎麽也不成功。因為這個他先後殺了八個方士了,第九次才終於成功了。他欣喜若狂的跑迴屋子,急不可待的吞下丹藥,可是越等越不對勁,他覺得身上越來越燙,喉嚨心肺都像被火燒著一樣。他忍著痛苦結了一個手印,卻沒有發生任何事情——原來,他被騙了!被方士騙了!被天機雲錦騙了!被成仙的夢騙了!——他再也找不到她了!

    他的頭腦一片混亂,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一下成了一片虛無的空白……

    他揚起頭來大聲的哭,又大聲的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十年一劍情如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紫陌聽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紫陌聽雪並收藏十年一劍情如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