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們如約地開啟了宴會,歡天喜地地在大廳裏跑來跑去,要麽用手拿著,要麽高舉過頭頂,有時候看到一些別樣的食材在地上跑過來,差點以為是哪裏溜進來的東西。他們高興得像是他們中的誰結了婚,又像是他們認識的人結了婚,吵吵鬧鬧的。


    阿一拿著勺子在廚房裏忙活,阿爾把幾乎堆滿廚房的肉和菜和蘑菇們全部切開,有的切成碎末,有的切成片,然後丟進各個鍋裏。大廳裏的沙發和桌子都已經被阿七給搬走了,然後搬了一堆石頭片來敲敲打打弄出了一張更大的石桌,屬於那種在一邊伸手完全摸不到另一邊的級別,趴在桌子上都摸不到。對於矮人們來說這樣的桌子可夠大了,而且還是一張高桌。


    他們倒是忙得熱火朝天,弄得塔納和愛莉隻能靠牆站著,覺得自己有些多餘。


    “你要去幫忙嗎?”塔納隻好問。


    “算了吧,愛麗絲或許會很樂意。”愛莉吐了吐舌頭,低頭看著自己的裙子,“完全插不進手啊。而且我不太喜歡剛洗完澡就去做飯,好浪費。”


    “你不喜歡這裙子麽?”塔納微微側頭,他注意到愛莉已經看著自己的裙子好久了,不知道在看什麽。洗澡前似乎也對這身衣服有些意見。不過以他的審美完全看不出來有哪裏不對勁。


    “不是。”愛莉搖頭,但就是不說到底是什麽原因,看上去微微有些不開心。


    塔納看著愛莉,愛莉卻往外推著他的背,說:“不準看。快去幫忙啦,我有些餓了。”


    “好吧。”塔納不在意地說著,然後迴頭看了一眼愛莉,小姑娘站在離牆還有些許距離的地方抱著胸氣鼓鼓地看著他,然後他便忽地反應過來了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老老實實地走到阿七旁邊道:“需要幫忙嗎?”


    “樂意之極,騎士大人。請幫我把這個抬起來,我要搬到匠屋那邊去。”阿七欣然應允,指著角落的一個小箱子道。沒有半分猶豫,也沒問為什麽。矮人們多半有些缺心眼。


    “這是什麽。”塔納把箱子提起來,發現意外的有些重,腳步明顯一沉。箱子不算大,大概長三十多公分,明顯是某種金屬做的。金屬殼上什麽都沒有刻,看不出是做什麽用的,可能是收著什麽在裏麵。


    “這是鍛造工具,上次修水道時擱在這兒忘記拿走了,放在這裏會礙事,所以要全部搬迴去。那邊應該也要準備開工了,準備製作您的裝備。”阿七一副知無不言的樣子嘮嘮叨叨著,左右手分別提著兩個和塔納手裏一模一樣的箱子。然而他看上去像是個沒事人一樣,腳步依舊穩健,看得塔納有些無語。


    他想自己掰手腕的話很可能掰不過阿七。這應該就是勞動量的差距了,矮人們一年裏幾乎都在做著這些重活。雖然他手上也有些繭,但明顯比不上矮人們。


    走出屋子,空氣湧進肺裏,明顯覺得周圍安靜了許多。門前的石板通道一直往前,在岔道口分成兩條路往另外兩個方向延伸去。其中一條通往荊棘牆壁和石牆,另一條通往的便是阿七剛才說的“匠屋”——也就是另一間石屋。


    兩間石屋在外表上也有很細微的不同。匠屋是矩形的長石屋,在偏後的屋頂上有一個大煙囪。來時看到它往外冒煙,現在已經沒有了。能看到路的盡頭,匠屋的鐵門關著,看不到內裏的情況。


    阿七走在前麵,一邊走一邊和塔納說:“我們得想辦法打倒邪惡的火焰之主,但阿一和阿爾已經和我討論過好多次了,想要抵抗火焰之主的火焰的話就必須換上特質的鎧甲才行,想要斬開火焰之主的鱗片也必須配上專門的利劍。但我們沒有材料,根本做不出來。所以得想辦法把材料弄到手才能開始去拯救公主。”


    塔納微微點頭,裝作自己聽懂了,視線習慣性地掃過了外麵的花園。其實也不能說是花園,任誰看到整個院子裏隻有花苞而沒有花都會覺得有些驚悚,說是藥圃反而更合適。但塔納不覺得這種花苞大得好像能一口吃下他的東西能入藥,而且要是用來吃的,矮人們也不會給它起個這麽奇怪的名字了。


    ——迴收者。


    他們這是要迴收什麽?


    不過這麽一看,他倒是注意到了有些不同。來時花園裏明明還有幾朵已經完全開了的迴收者的,但現在那些開了的已經不見了,花叢間很明顯地空了一小塊出來,應該是被阿爾鏟掉了。他說過要去處理這些花的。


    總覺得謎團越來越多了。


    “那幾朵開了的花去哪兒了?被鏟掉了嗎?”塔納趁著阿七停下來的空檔,直接問道。


    “是的,騎士大人。迴收者們白天是不會開花的,如果開了花就要鏟掉,不然晚上就會合起來了。”阿七隨意地掃了一眼花園裏,解釋道:“它們是最好的保衛者,森林裏沒什麽植物比他們更方便了。入夜之後如果黑鴉們又來了您就能見識到它們的厲害了。”


    塔納總算知道自己看著那些巨大花苞時的惡寒來自於哪裏了,原來這些東西真的不是什麽善類。迴收者……從名字上還有它們開花時的樣子來猜的話,很可能它們能像食人花一樣吃掉所有東西,連渣都不會剩下。這樣看來連處理都不用處理了,的確挺方便的。


    兩間石屋隔著有一段距離,不過不算遠,走了一小會兒後走到了門前。阿七提著箱子,直接一腳踢開了門。一股熱浪迎麵撲來,讓剛洗完澡的塔納覺得自己可能又要洗一次澡了。這溫度隻要站著哪怕什麽都不做都能熱得人流汗。


    “噢,我都給忘了。騎士大人剛洗完澡,您可以把箱子放在外麵,我待會兒自己拿進去就可以了。”阿七說著,想起了什麽,繼續道:“莉雅公主很愛幹淨,所以大家都養成習慣了,要洗手,也要好好洗澡,不然屋子裏就會弄得很大味道了。匠屋這邊就沒關係了,因為莉雅公主很少過來。”


    “沒事。”塔納本來就想過來這邊看一下,搖搖頭提著箱子直接跟著阿七走進了屋裏。如果是愛莉多半是不會進來的,但他就無所謂了。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和這些矮人其實很合得來。


    匠屋裏很熱,因為牆壁上根本沒有窗戶,一眼看過去幾乎能看到屋子的全貌,但盡頭還有一道門。地上密密麻麻地對著些鐵碎或是鐵塊,幾乎沒有哪裏是幹淨的,看上去亂七八糟,錘子鑿子和模具到處亂丟,中間擺著幾個大火爐和風箱,風箱上接著的便是煙囪。不過火爐現在已經熄了火了,之所以這麽熱單純隻是因為沒窗戶,又不開門熱量很難不散出去而已。


    “你們不會覺得很悶麽?”塔納有些奇怪,按著阿七的話把手裏的箱子放到風箱旁邊。


    “萬能的森林總能提供解決辦法。夜晚很多東西都值得研究,但我們很難找到更多的素材了,因為餓狼和黑鴉太兇了。”阿七有些遺憾地說,“匠屋的牆壁是一種很特殊的石頭,隻會在入夜時出現。我們花了很長時間才湊夠了建匠屋用的石頭。它能讓我們在保持高溫時不會熱得窒息,而且能很好地把溫度聚攏起來。”


    塔納已經習慣了這種解釋了,彎腰在地上撿起一把彎彎曲曲的鐵匕首。很明顯這是一把失敗品,被當做廢鐵一樣丟在這裏。隻是塔納覺得這樣的東西有些新鮮,所以才撿了起來而已。


    “那是一次嚐試,不是所有東西都適合拿來做武器的。總要不斷地試驗才能知道它是用來做什麽的。但很多有價值的東西都有一些極惡的怪獸守護著,想要做出屠龍的劍和鎧甲來就必須想辦法把那些東西弄到手。”阿七跳起來把塔納手裏的匕首給拿走了,然後隨手一掰就把匕首掰斷,然後丟進了那些堆滿的礦石裏。


    “我想我可能幫不了你們。”塔納掃了一眼屋裏,然後搖搖頭。他的力氣連這些矮人都不如,更別說入夜後那些森林裏的怪物了。哪怕矮人們的話還沒被證實,但可信度應該很高。他們說是怪物那就一定不簡單了。不然也不用等他來。


    “不用謙虛,我相信騎士大人您。”阿七看上去比塔納還要自信,拍了拍手把手上的灰拍掉一部分,往門外走去。


    塔納還能說什麽,什麽都不說,跟在阿七後麵。這年頭,說實話都沒人信了,什麽都像是在謙虛。但總得想辦法,不然他就要被困在這裏一輩子了。好不容易逃出來了,活下來了,要是又被困住那也太無趣了。人生果然還是要有趣才行。


    “騎士大人,今天是第一天入夜。黑鴉們已經好幾天沒來過了,可能今天就會再來了。那群不死心的家夥們總是想來偷東西,要不是我們都不會射箭遲早把它們都給射下來。它們學聰明了,被守衛者絞死一些後就再也不敢越過守衛者了。”


    “黑鴉來後的第二天就在夜晚外出了。隻有在入夜的森林裏我們才能收集到足夠堅韌的礦石,除此之外還得獲得湖之精靈的祝福。這些都得在夜晚完成。所以早上請好好休息吧,晚上才是要打起精神的時候。我們會給您提供幫助的。”


    “阿一讓我把引路燈拿出來,不過他又說要開宴會,所以引路燈還在匠屋最裏的倉庫裏,如果騎士大人有需要的話告訴我就好,我會幫你拿出來。”


    迴去的路上,阿七依舊磕叨。他總是有說不完的話,用不完的精神,看上去一副瘋瘋癲癲的樣子。但他的確告訴了塔納許多事——大都是需要去做的事。


    現在還是早上,哪怕愛莉拉著塔納又在迷宮裏睡了兩個小時也還沒到中午,距離入夜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本來他還想去森林裏看看的,但現在應該沒必要了,隻要在這裏等到夜幕降臨就什麽都清楚了。而且隻要十二點一過,他的能力次數就會刷新。


    那時候,他就能決定是否要按著矮人們說的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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