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飄著大雪,屋子裏卻溫暖如春,鋥亮的黃銅大盆裏炭火燒得紅彤彤的,安愉拿著一把小巧的弓箭站在屋子正中衝著一隻花瓶射箭,小臉紅撲撲的,興奮得不得了,謝滿棠坐在安保良身邊喝茶,不時指點安愉一二,薛氏在忙著張羅吃食……屋子裏的氣氛寧靜美好。


    安怡扶著門框微笑,薛氏最先發現她,大驚小怪地叫起來:“這孩子,來了也不知道進來,站在風口裏吹冷風,也不怕凍著。”拉了安怡進去,替她拍去肩頭的雪花,嗔怪地道:“國公爺等著的,來了也不知道吭氣,飯菜都涼了。”


    謝滿棠立即很體貼地道:“不礙事,我就喜歡吃涼的。”


    “……”薛氏啞然,隨即和安保良互相交換了個眼色,微微笑了:“那就吃飯吧。”


    安家人少,也沒那麽多規矩,從來都是一家子人一桌吃飯的,因著謝滿棠在,薛氏擔心他規矩多,便要讓人裏外擺兩桌,讓他和安保良一桌,女人孩子一桌。謝滿棠十分和藹地道:“就這樣吧,原是我冒昧而來打擾了你們。我難得有空陪著家母一起用飯,多數時候都是冷冷清清的一個人,吃著不香。難得有機會陪老太太吃飯,還望老太太不要嫌棄才是。”


    這話說得多好聽啊,安老太笑得滿臉褶子:“求之不得。”最好趕緊把安怡娶走吧,以後一起吃飯的機會就更多了,你想怎麽吃就怎麽吃。


    薛氏雖然覺著自家人不夠矜持,卻也不好多言,隻能盡量拘著安愉,讓仆婦丫頭伺候好謝滿棠,不要失禮丟了臉麵。安保良和安老太卻是從來都不知道什麽是矜持的,一個夾菜,一個端湯的,很快就把氣氛炒起來,一頓飯吃得熱火朝天,賓主盡歡。


    少傾飯畢,安保良見雪小了,便要請謝滿棠去他的書房裏坐著說話,謝滿棠客客氣氣地道:“日間沒有空閑,晚上方得了空,我欲帶安怡去給家母調整一下藥方,不知伯父可否行個方便?”


    又不是第一次帶出去了,何況這借口真是找得好,安保良就是想拒絕也不能,便吩咐安怡:“早去早迴。”


    安怡斯文安靜地跟在謝滿棠身後出了門,探頭去瞧,卻不見馬車等著,唯見甘辛牽了紫騮馬過來,便笑道:“原來你沒坐馬車啊,等我讓人牽馬出來。”


    謝滿棠握住她的手,含笑低聲道:“不必。你我共乘一騎。”


    安怡做賊似的左右瞧瞧,笑道:“不好吧,給人瞧見了要亂說的。”


    謝滿棠斜睨著她笑而不語,一副你敢是不敢的挑釁模樣。


    其實夜深人靜的,又下著雪,外頭宵禁,沒幾個人,其實很有些刺激,安怡的行動比她的心更誠實,她雀躍著抓住紫騮馬的韁繩,利索地踩著馬鐙翻身上馬,伏在馬背上衝著謝滿棠笑。謝滿棠微微一笑,一個漂亮的鷂子翻身,利落地坐到她身後,勒緊韁繩一聲唿嘯,紫騮馬便箭似地衝了出去。


    甘辛不防,急得在後頭跺腳,又不敢喊出聲來。安怡哈哈大笑著迴頭去瞧,隻見燈籠下,甘辛的身影越來越小,漸漸看不見了,接著整個金魚巷都被拋在了腦後。


    安怡舒服地窩在謝滿棠的懷裏,忍不住想,要是這世上隻有她和他就好了。沒有那麽多的煩惱,沒有那麽多複雜的人事,多好啊。


    為了躲開巡夜的士兵,謝滿棠專挑著小巷走,紫騮馬放緩了速度,踩著積雪,慢悠悠地走著,四下裏燈火冷清,白的雪,黑的瓦,紅色的燈籠,偶有貓從牆頭奔過,貓眼在雪夜裏閃著幽幽的光。安怡睜大眼睛,認真地看著她所見到的一切,再把這些景象記在心裏。


    “在想什麽?”謝滿棠的下頜摩裟著她的發頂,癢癢的,暖暖的,就像小貓咪的爪子,一直撓到了安怡的心裏頭去。她扭過身仰起頭看著他,看到細細白白的雪花落在他的眉毛和睫毛上,再被熱氣烘成了晶瑩的水珠,他的眉眼在清冷的雪光裏顯得異樣的清晰美好。


    安怡看著謝滿棠,伸出素白的手指輕輕替他拭去眉梢眼角的雪珠,然後抿入唇中,輕聲道:“甜的。”


    謝滿棠垂著眼看著她,眼眸深處陡然亮起一道火光,濃豔極了。安怡很清楚的知道,他想吻她,她調皮地半扭著身子,大膽地看著他笑,紅唇半張著,類似於邀請。她知道自己就是在勾引他,但那又有什麽關係?這樣美好的雪夜,這樣美好的男子,隻有這樣才能不負此生呢。


    謝滿棠輕輕劃過安怡的唇瓣,戴著麂皮手套的手指略顯冰涼,散發著淡淡皮革味,他朝她低下頭來,小心翼翼地抓住她的後腦,噙住她的唇,男性氣味鋪天蓋地的朝著安怡籠罩下去,安怡覺得全身的毛孔和心髒,以及肌肉和手腳,全都抽緊了又打開,她迫切地想要抓住點什麽,便緊緊地抓住了謝滿棠的腰。


    他的腰不同於田均那種常年坐著不動的讀書人的腰,窄窄的,硬朗有力,一絲贅肉都沒有。血氣方剛,在她的襲擊下反應十分明顯,作為一個過來人,安怡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變化,便開始胡思亂想,紅著臉無聲地笑了起來。


    這種時候的男女總是極敏感的,謝滿棠發現她笑,有些狂躁又隱忍地咬了她的唇瓣兩下,啞著嗓子沉聲道:“笑什麽?”


    安怡仰頭看著他,笑顏如同雪夜裏的一枝玉蘭花,眼神卻狡猾如狐狸:“你猜呢?”


    “總歸不是什麽好事,你這女人就不是什麽好東西。”謝滿棠有種很奇怪的想法,既想把懷裏的人狠狠嵌入身體裏,又因為知道不可以,想趕緊把她推開去減輕自己的痛苦,終究又舍不得,於是他就覺得自己很熱,十分的熱,熱得讓人無比煩躁,卻找不到可以傾瀉的辦法,便覺得很憋悶。作為一個聰明人,他覺得自己是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的,他一口咬在安怡的肩頭上,咬著就不想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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