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安怡多慮了。


    安老太真的相信安怡就是安怡,其他人統統都是眼紅嫉妒胡亂生事造謠的,這麽好的閨女,放眼整個大豐朝也找不出幾個來。能幹孝順體貼還旺家,還給黃金單身漢看上了,嫁過去就是現成的國公夫人,說不定將來還能混個郡王妃什麽的當一當,多少人得眼紅啊。


    既然眼紅了就一定會下手害人,這京裏兩麵三刀的壞人她可見得多了去,若是她信了,這一家子人定然又要被攪散了,她才不上這個當呢。安怡真要有問題,叩真子還不說?叩真子可是皇帝和太後都推崇的得道高人,再說什麽潑狗血的事,她就在一旁看著的,還能不清楚裏頭的真相?


    安怡沒事兒,那必然是道行極高了,既然道行這麽高,怎麽沒見她有其他攝風喚雨的本事呢?王淑真倒是有事兒了,難不成王淑真才是那些個妖魔鬼怪麽?怎麽就不見有人質疑王淑真呢?這些壞透了的狗東西!安老太越想越氣,一口濃痰吐在了安侯老夫人房裏那精致值錢的蜀繡地氈上。


    唐氏看得眼角直抽抽,強忍著惡心賠笑道:“哎呀呀,真是沒想到嬸娘會來,真是蓬蓽生輝那……”


    安老太板著一張老臉:“我要見你婆婆。”


    唐氏繼續笑:“嬸娘啊,真是不巧呢,我們老夫人她病著的……”


    安老太繼續道:“我要見你婆婆。”見唐氏還要笑,便氣勢洶洶地指著她道:“你再笑!你婆婆病得見不了人,家裏出了人命官司,兄弟媳婦進了大牢,侄兒病得生死一線,你還笑!”


    唐氏臉上掛不住,也找不到話來迴,隻得難為情地道:“嬸娘,您別發火兒,我也不是想笑,是覺著您難得來,怕您覺著我是給您臉色看……”


    “我不怕!叫你婆婆出來,我要問她是怎麽教導兒子、兒媳、孫子的。她要是不出來,還硬挺著裝死,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安老太兇神惡煞地將花椒木拐杖往地上頓了幾下,眼見幾個仆婦有圍過來攔她的趨勢,便睜著一雙怪眼大聲道:“怎麽地,還嫌這仇結得不夠深,想要在這裏把我們祖孫打死麽?我告訴你們,今日老太婆既然來了就不怕惹事,倒是你們一個個的動手之前先想清楚,不怕死的隻管來。”


    唐氏和李氏心中著實鄙薄這農婦出身的潑婦老太太,卻也知道壓不住。可就這樣放人進去,那也太慫了,日後在族裏真是抬不起頭來見人了,李氏哈哈一笑,將安老太扶住了,不軟不硬地道:“嬸娘何必把話說得這樣傷情分?田氏犯錯,她已經給侄女兒賠過禮了,我們三老爺也休棄了她,她還被關進了大牢。我們就算是想讓她把命賠給你,也不能啊。”


    唐氏則去拉著安怡說情:“打斷骨頭連著筋的,這樣不依不饒的對誰都沒好處,你大姐姐她們今早都使人來問是怎麽迴事,我都是盡力掩蓋過去,隻說是田氏不懂事。”


    這是告訴安怡,安侯府這麽多姑娘嫁出去,姻親就有不少,若是不依不饒就要把這所有人都得罪了。真正是軟硬兼施,安怡隻管推脫:“我勸不住祖母。”


    安老太已經和李氏吵起來了:“你這樣說,是想包庇那個居心叵測的賤人麽?你說和你們沒關係,那我問你們,是不是你們讓她把安憫抬到我家門前去鬧事的?她那般胡鬧,你們真的不知道?逼得我們一家子人不敢迴家,你們誰去管了?這會兒把事全推給她一個人,你也好意思!”


    李氏不服氣想要吵,卻又覺著為了三房的事情鬧到自己身上真正值不得,便掩麵大哭:“我這是招誰了啊……”


    如此熱鬧,裏頭的安侯老夫人真是聽不下去了,隻好讓甘嬤嬤出來請人進去。安老太得意地朝李氏挺了挺胸,威嚴地讓安怡扶著她一起進去。


    安侯老夫人其實已經下不來床了,由甘嬤嬤領著幾個丫頭用被子和枕頭圍著靠坐在床頭上,臉上的肉都鬆弛下來,頭發更是全都白了,看上去老態橫生。


    人生中,最得意的事情之一莫過於恨一個人一輩子,熬到最後她沒熬過你,你尚且精神抖擻,她卻行將就木;你的兒子兒孫前程無量,她卻養了一堆敗家子倒黴鬼。安老太看到安侯老夫人的樣子,心中好生得意爽快,大聲笑道:“老嫂子,你怎麽成了這個樣子?難道是被不成器的兒子兒孫氣的麽?”


    安侯老夫人耷拉著眼皮,唿哧唿哧喘著小粗氣,困難地轉過頭去看了會兒得意洋洋的安老太,再抬眼直勾勾地盯著安怡看。安怡給她看得不舒服,卻仍然挺直了胸背,不避不讓地迴視著她。


    二人對視片刻,安侯老夫人冷淡地收迴目光,低聲說了幾句話。眾人都沒能聽清楚,安老太便道:“你說什麽?嘟嘟囔囔的,莫不是已經說不清話啦?聽說你用的參不好,我那裏還有幾隻品相不錯的,接濟你一隻如何?”


    安侯老夫人厭惡地瞪了她一眼,垂了眼皮不再說話。甘嬤嬤低眉垂眼地道:“我們老夫人說,她沒有話要和老太太說,年輕時就說不到一處,老了自然也不能說到一處去。老太太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大不了她拿這條老命賠你就是。”


    “你還仗著自己生病撒上潑了是吧?文氏?”安老太太深深地感受到了來自安侯老夫人的鄙夷輕視,假裝氣得發暈站不穩,抬手就把身邊陳列的瓶瓶罐罐撞翻了無數。


    李氏和唐氏看得心疼不已,忙一左一右地上來扶住她使勁兒勸。安老太太卻往唐氏身上一躺,翻著白眼道:“打死人了,哎呦,我的心窩子好疼,要被疼死了。”


    唐氏妯娌倆頓時傻了眼,可憐兮兮地看向安怡:“我們真沒動她老人家。”


    就算知道老太太是訛人,安怡也不能拆她的台,隻能繃著臉去給她探脈。就在此時,外頭又傳來消息,說是安保平帶著幾個族老跟著安保良一起來了,說是不能光把田氏休了就算了,安侯府裏必須站出來為安怡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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