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真心說得粗俗無禮,桂嬤嬤不等張欣出聲就脫了一隻鞋用力抽打了胡婆子的臉頰幾下,罵道:“嘴裏再不幹不淨的,就拿糞水來灌!”


    胡婆子何曾是肯吃虧的主兒,何況她見自己落到這個地步,想來也是沒法兒活下去的了,當即一口濃痰吐在桂嬤嬤臉上,又銳利地撓了桂嬤嬤一爪,撓得桂嬤嬤鬼哭狼嚎,一迭聲地叫:“快來按住這個瘋婦!”


    牛四的人聞聲進來把胡婆子按翻在地,張欣淡淡笑道:“她剛才是用哪根手指撓人的就拔了她哪個指甲。”


    所有人都以為張欣在開玩笑,唯有桂嬤嬤知道不是的。她捂著傷處,歇斯底裏地催促牛四的人:“沒聽見麽?還不快動手?”


    隻拔了一個指甲,胡婆子就硬生生痛得昏死過去。


    “潑涼水,弄醒她。”張欣優雅地喝了一口茶,“她要是再不說,就繼續拔。昏死過去再弄醒,弄醒繼續拔,拔完手指甲若是還不乖,就拔腳趾甲。”


    胡婆子才剛醒來就又被嚇得尿了,顫抖著匍匐在地上哭得涕淚交流:“饒了我吧,奶奶,大慈大悲的奶奶,給你當牛做馬都好,別再拔了!”嗚嗚,好痛啊。


    張欣笑眯眯地:“我倒是想饒了你,但就怕你不肯說實話。”


    胡婆子看著血肉模糊的指尖哭得一塌糊塗:“不會的,不會的,問什麽就說什麽。”


    張欣滿意極了:“你看,你要是一來就這麽懂事,就不必吃這個苦頭了。現下我問你答,若是答錯了或是想不起來,咱們就拔指甲玩一玩。”


    胡婆子一哆嗦:“不敢!”


    張欣道:“我問你,六年前你兒子是不是從山外綁了個漂亮女人迴去?她如今去了哪裏?你兒子呢?”


    “不是我兒子綁的,是人家送他的,那女人就是個掃把星那,肩不能挑背不能提,什麽事兒都做不成,還挑三揀四這也不吃那也不睡,後來,後來……”胡婆子邊哭邊說,悄悄斜瞟了張欣一眼,低聲道:“後來她過不起山裏的窮日子,自己吊死了。”


    有很長一段時間,張欣最喜歡的消遣就是聽人家說起胡三賴是怎麽摧殘折磨安九的,收到安九終於被磋磨至死的消息時,她還特意擺了家宴,和田均喝了一頓慶賀酒。但現在她卻不信安九是真的死了,便追問道:“埋在哪裏的?”


    胡婆子的聲音更小:“冬天裏,刨不開土疙瘩,埋得淺,給狼叼走了,沒找到!”


    問題就出在這裏了!沒有見著屍體,怎能讓人踏實?說不定是詐死跑了!張欣猛地一拍桌子,怒聲道:“胡三賴呢!”


    胡婆子嚇了一跳,把眼睛一閉,大聲道:“找不著了!”


    一個大活人,說不見就不見了?張欣恨得牙癢癢:“竟敢撒謊,再拔掉她一個指甲!”


    胡婆子抱著手大哭:“姓安的小娘皮也是個掃把星,她一去我們家就倒了大黴,房子燒沒了,兒子不見了……”


    “你說什麽?”張欣欣喜若狂,可算是給她挖著寶了:“什麽姓安的小娘皮?”


    胡婆子隻要能保住自己不受刑,哪裏管得靠得上靠不上,添油加醋的亂說一氣,把當年安怡等人如何進山收山貨,她兒子如何多看了安怡一眼,周金剛就拿刀出來比劃嚇唬人,接著兒子不見了,房子和山貨離奇被燒,她還和安怡打了一架的事兒都說了出來:“我後頭仔細想來,不該放那姓安的小娘皮走的,我兒一定是被她和她叔叔給害死在山上了。”不忘狡詐地挑唆張欣:“奶奶若是不信,去尋到這個姓安的小娘皮就可知道了。”


    張欣不耐煩地道:“她叫什麽名字!”


    “好像是安怡,對,就是安怡!我聽見跟她一起的人都叫她這個名字。她還有個師兄,姓陳!”胡婆子一心脫困,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啊,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張欣“咯咯”地笑了起來,真是太巧了,實在是太巧了。要說安怡和安九沒有聯係,安怡此來不是居心叵測,打死她也不信。屍體,屍體,必須找到安九的屍體,不然她隻怕夜裏都睡不安穩。張欣笑夠了,突地一沉臉,指著胡婆子厲聲道:“她還不肯說實話,給我繼續拔!”


    胡婆子再一次暈了過去,牛四撮著牙在外來迴走了幾趟,忍不住掀了簾子進去勸道:“我的好奶奶,繼續下去就要死人了!這大老遠的把人弄來就是要她的命麽?那您不如早說,我讓他們在山道上就把她推下懸崖去,豈不更幹淨利落?您想問什麽?我來替您問,成麽?”


    張欣撩起眼皮子不屑地掃了他一眼(反正隔著麵紗也不怕牛四會看到):“當年你說人沒了,我也就信了,現下我要問屍骨哪裏去了,卻誰都不知道了?”竟然是毫不避諱胡婆子,可見在她眼裏,胡婆子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牛四驚詫於她的大膽,趕緊揮手命其他人把胡婆子拉下去嚴加看管,他自己找了個座位坐下來,苦口婆心地勸張欣:“當年的事兒是一根藤上兩顆瓜,誰也跑不了。我當然不會讓那事兒出差錯,人肯定是死了的,你隻看這混賬老婆子的模樣,就會知道,那樣金尊玉貴的人兒如何能活得下去?我的大奶奶,差不多就算了吧,啊?”


    張欣不耐煩地道:“你沒聽清楚胡家是怎麽倒黴的麽?什麽好事兒都和咱們這位鼎鼎有名的安大夫有關呢。你立即使人去昌黎,務必要把和她有關的所有事兒全部揉細了挑出來,不然,你我滅亡就在眼前!”又警告牛四:“你小心些,別落到她手裏。”


    牛四不以為然,卻也不和張欣細說,堆著笑把人給送走了。


    張欣迴到府裏,恰好底下人把陳知善今日去了安怡家裏,又哭著出來的事兒說了,不由引得笑了,叮囑桂嬤嬤:“過些日子,讓哥哥去把朱院使的那個小徒弟引到長生堂裏去見安怡,就說,多虧她在朱院使麵前替他引薦並美言。”這樣就夠了吧,想來不論陳知善脾氣再好,也要真正怨恨上安怡了。到時候,才好引著他把安怡的那些事兒說出來。她就不信抓不住安怡的尾巴,她要叫安怡無處遁形。


    安九,你從前輸給了我,這次我也還要讓你輸個幹幹淨淨!張欣微笑著,又挖了一塊藥膏塗在臉上,塗得越厚,她就越覺得她的皮膚變得和從前一樣光滑美麗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醫手遮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意千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意千重並收藏醫手遮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