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怡就是特意來做“好人”的,當然不會拒絕這樣的要求:“夫人客氣了。”


    羅嬤嬤領了兩個扮相素雅,平頭正臉的年輕女子走進來,道:“兩位表小姐快給安大夫見禮吧,也是夫人疼你們,安大夫心善,不然你們一輩子都沒這個福氣。”


    兩個女子果然誠心誠意地拜了下去,安怡笑了,什麽表小姐,不過是田均的妾而已。


    雖說病人在醫者眼裏不該有三六九等之分,但在名醫眼裏,一般人家的普通小妾當然是不配請名醫相看的,不然就是侮辱。再有田夫人存了私心,想要找出這兩個小妾不孕不育的真相——若是人家大夫看出這小妾吃了陰寒的毒藥,是說呢,還是不說呢?事涉後院陰私,說了真話,鐵定就是一場官司,為了減少麻煩,大夫們多是不肯說真話的。


    所以田夫人隻能以“表小姐”來代稱這兩個小妾,哄騙安怡給她們看病的同時能無所顧忌的說出真話。可惜她遇上的是安怡,在田家生活了好些年的安怡當然是清楚田家的“表小姐”都是些什麽人的。


    既然她們想聽她說實話,那她就說實話。安怡並不多問兩個少婦的來曆,二話不說就號脈問診,然後沉吟不語。


    田夫人見她沉吟不語,心中的猜想算是落到實處了,少不得揮退田均的兩個妾室,語氣沉重地問安怡:“小安大夫,您可看出什麽來了?”


    安怡半遮半掩地道:“府上的兩位表小姐怕是不小心服用了過分陰寒的藥物,所以身子被敗壞了,今後子嗣上可能有些難……”


    果然如此!田夫人饒是再有心理準備,也氣得渾身發顫,張欣那個毒婦!表麵上賢良淑德,其實真正壞透了!還不如當初的安九,最少不會當人一套背人一套!


    田夫人氣得夠嗆,也無心替那兩個可憐的妾室問藥求方,隻勉強笑道:“時辰不早了,不敢耽擱小安大夫,我這就陪你去給我那不成器的兒媳看病。”


    安怡應了,由著田夫人作陪,往張欣所居之處而去。田夫人氣夠了,到底覺著張欣這個兒媳再怎麽不好也不是田家能輕易休棄的,頂好就是讓安怡幫著看好了,讓她早些生個嫡孫出來。少不得一路旁敲側擊地和安怡說好話,安怡微笑著:“夫人抬愛了,我哪有那個本事什麽都做得來?大夫們都是各有所長,譬如我擅長的是針灸急救,桑太醫最擅長的是婦科……”


    田夫人見她不肯鬆口,不由急了:“針灸也有奇效!說句冒犯的話,當年令堂不也是全靠了尊師針灸之能,才有了令弟的麽?”


    安怡似笑非笑地掃了田夫人一眼:“夫人對我們家裏的這些事倒是清楚。”恐怕田均背後做了不少功夫吧?這樣也好,有根有底的,張欣再怎麽懷疑她,也得拿出真憑實據來,不然誰也不會信張欣!


    田夫人驚覺失言,強笑著道:“那不是人人都誇小安大夫和尊師能幹,真正是女中豪傑嗎?”


    安怡就不再追問,直言道:“我到底年輕,這方麵差了我師父許多。恐怕幫不了夫人。”


    田夫人見她油鹽不進,隻得退而求其次,哀求安怡給介紹個專長這方麵的好大夫。安怡歪著頭想了許久,道:“當年我曾聽師父講過,江西顛道人一脈於這方麵很有研究,但聽說是需要冒點險的,他們用藥很是霸道……”說到這裏,再不肯說了,言辭懇切地道:“夫人還是忘了我提過的這事兒吧。多是民間傳說,當不得真。”


    田夫人口裏應下,心中卻暗暗記了下來,決定非得去尋一尋這顛道人是個什麽來頭,總不能叫田家就此絕後吧?至於霸道不霸道的,又不是她吃藥,關她什麽事。


    說話間到了張欣門前,桂嬤嬤早得了田均的吩咐殷勤在外候著,就怕安怡被張欣給氣走,張欣的病好不了,她就要跟著倒黴。


    張欣背對著眾人坐在床前,萬分不願迴頭麵對安怡。想清楚利害關係是一迴事,真的要把自己所有的不堪盡數暴露在正當紅的安怡麵前又是另外一迴事,她的驕傲不容許她這樣做。今日若是低了這個頭,那就意味著今後她在安怡麵前再不能抬起頭來,永遠都隻能低安怡一等。叫她怎能甘心?


    安怡靜候片刻,始終不見張欣迴頭,便朝田夫人一笑,輕聲道:“我還是往外頭去等等吧。”


    田夫人也是真煩了,又覺著自己這個做婆婆的來了,張欣居然都敢不理睬,真是白瞎了之前她讓羅嬤嬤過來敲打一場,真是丟她的臉。身為婆婆,哪裏容得媳婦如此傲慢折騰?田夫人把安怡一攔,口氣很衝地道:“媳婦,你這是不瞧病了麽?還是覺得三天兩頭的哄著婆婆和丈夫為你奔忙很好玩?我看還是請親家母來勸勸你吧……”


    當著安怡的麵被婆婆鞭撻,還要累及娘家人,張欣丟不起這個臉。不就是一張臉嗎?當做沒有那迴事不就好了?今日的低頭,不代表永遠低頭,她記住了這仇,遲早得報!張欣深吸一口氣,猛地迴頭,僵硬地道:“夫人息怒,兒媳是覺得上次出了醜,不好意思麵對小安大夫。”言罷楚楚可憐地看著安怡:“小安,你能體諒我的心情吧。”


    當然能,我就是特意來體會觀摩你的心情的。安怡體貼地點點頭,對於張欣這樣的人,刺她十刀未必比得上讓她當眾小便失禁一遭更能讓她痛苦。從今後,張欣那顆高傲漂亮的頭顱是再也不能在她麵前抬起來了。就好比,當年她上當受騙落入萬劫不複的境地,張欣也是站在一旁含笑欣賞著她的窘態醜態,將她的自尊全部踐踏在腳下一樣。


    這隻是開始,你欠我的,我必將盡數奉還於你。安怡含笑擺出針盒,示意張欣寬衣。張欣看見針盒,先就一個哆嗦,心驚膽戰地問道:“還要針灸麽?”


    安怡毫不留戀地收迴針盒:“若是大奶奶不願意,也可以不針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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