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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滿棠坐在書案前運筆如飛,書房裏寂靜一片,就連唿吸聲也近乎聽不見。


    安怡靜坐在一旁細數案幾上的茉莉究竟有幾朵,眼看著天色漸漸暗了,謝滿棠也絲毫沒有要搭理她的意思,便站起身來準備撤退:“時辰不早,大人且忙,我先告退了。”


    謝滿棠好像沒聽見一樣。


    安怡笑笑,推開門走了出去。


    許久不見的柳七歪靠在廊柱下,朝她邪魅一笑:“過來,有好東西給你。”


    安怡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緊走幾步靠過去:“迴來啦?如何?可見著我師父和爹娘他們了?”柳七這次是去昌黎辦差的,她可是托他給家裏和吳菁他們帶了不少東西。


    柳七撇撇嘴:“我怎麽覺得你之所以對我這樣熱情,就是因為我幫你帶了東西呢?”


    安怡大笑:“我怎麽會如此沒良心?走,我請你吃好吃的,給你接風洗塵!”


    柳七朝屋裏的某人呶嘴,壓低聲音道:“還沒交差呢,就這樣跟你走了,他不得把我給撕了。你先迴去,我稍後來找你,你師父和家裏給你帶的東西我已經使人先送迴去了。”


    安怡朝他揮揮手,轉身要走。忽聽屋裏一聲脆響,二人頓時唬了一跳,齊齊迴頭去瞧,隻見謝滿棠若無其事地坐在案前繼續寫字,甘辛則苦著臉蹲在地上撿碎瓷。


    “你怎麽得罪他了?”柳七朝安怡擠眼睛,表示某人又端上了。真的生氣就別讓人進來,讓人進來了又不理,假裝自己很忙,好吧,人家等不得要走了,他又不高興了。


    安怡一笑,小聲答道:“也沒什麽,就是點小事情。”她可是記得柳七也是及不待見莫天安的,才不說給他聽呢。


    “就是點小事情?”屋裏的謝滿棠終於停下筆,冷笑道:“你好生說與他聽聽,這是小事情?我看你不見棺材不掉淚,到現在還沒悔悟。既如此,你又何必來?”


    不怕你開口,就怕你不開口。安怡迴頭看著謝滿棠,也不說話,就是一個勁兒的笑。謝滿棠怔了怔,不自在地垂下眼去抓筆,一不小心抓著了筆尖,弄得一手墨汁。才見他皺起眉頭,甘辛就趕緊賠罪:“公爺,都是小的不是,竟把筆放在這裏,害得您汙了手。請您懲罰小的吧!”眼淚汪汪。


    謝滿棠繼續皺眉:“滾。”口氣頗有些愉悅。


    甘辛苦著臉蹲下去,以手抱頭,從裏往外滾。


    “噗……”柳七沒忍住,大笑起來,不等謝滿棠發作,連連擺手求饒:“我肚子疼,內急,稍後再來,您且忙著……”一溜煙地往前頭去了,甘辛也趕緊溜之大吉。


    偌大的院子裏突然間隻剩下站在廊下的安怡和坐在屋裏的謝滿棠,安怡猶豫片刻,還是覺得不走的好,但也不好再腆著臉進去,便隻站在廊下看著謝滿棠。


    謝滿棠板著臉恨恨地看了她片刻,不耐煩地道:“沒看見我忙著嗎?好不容易有了點空閑,你倒端著不說話?是不是要等我來請你?”


    也不知道是誰端著呢。安怡歎了一聲,有些無奈地道:“知道您忙,所以我從清早一直等到現在。”


    謝滿棠挑釁地斜睨著她:“你的意思,是我讓你等久了?”


    安怡仰頭望天:“怎麽會,我是覺得等的時間太短了,怎麽我才一眨眼,天就黑了?”


    謝滿棠抿著嘴恨恨地瞪著安怡,安怡一直保持望天的姿勢,片刻後,隻聽見筆被扔進筆筒裏的一聲響,謝滿棠淡淡地道:“進來說話。”


    安怡忙揉著已是酸了的脖子,討好地笑著走進去:“您不生氣了?”


    謝滿棠仰靠在椅子上懶洋洋地看著她:“不可能。”


    安怡有些泄氣,很快就又打起精神:“我瞞著你和莫天安合作是我不對,但我有充足的理由。”


    “願聞其詳。”謝滿棠拿了拆信刀低頭拆信,飛快地看過或是將其揉爛扔掉,或是將其直接湊到燈上燒掉,重要的就將其疊放到一旁,準備等著稍後迴複或批示。


    “其實,我最先是想在大人的庇護下開辦這個醫館,但後來發現不適合。”安怡見謝滿棠的兩道鋒利的濃眉又挑了起來,忙做了個求饒的手勢,真誠地道:“縱然我是大人從昌黎帶出來並舉薦給太後的,但我以為,有些事情我與大人離得太近始終不好。”又加了一句:“這事兒我問過太後娘娘的意思,她允許我這樣做。”


    安怡覺得,以謝滿棠的聰明,不用她說得太多,他就能明白。他所想要的,無非是她的態度。於是她努力睜大眼睛,不躲不讓地正視著謝滿棠的眼睛,再次重複:“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我心裏有數。如若我做了對不起您的事,您隻管來收去。”


    收去什麽?當然是她的性命以及她之前從他這裏得到的一切。


    謝滿棠淩厲地凝視著她:“你不想做鄉君了?”


    安怡的心裏不合時宜地湧出了幾分甜蜜,一個不錯的身份,大概是他覺得所能給她的最好的保障和幫助,也是最珍貴的迴報。可是,她還沒到安然享受的時候,若是大仇不能報,她死不瞑目。她斟字酌句地道:“誰不想好上加好呢?但行醫才是我的基礎,當初我求師父教我學醫,曾答應過她,要懸壺濟世,救死扶傷,不叫這身醫術白白浪費。”


    謝滿棠垂了眼。


    安怡知道他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要做鄉君就不能開辦這個醫館,就必須得什麽都聽他的,那她寧可不做。但她不知道謝滿棠會是個什麽反應,從他以前的行徑來看,他很可能會把她轟出去,然後無情地收迴所有的資源。


    夜色把窗紙浸染成墨,燈芯爆了一下,謝滿棠抬眼看向安怡,黑沉沉的眼睛裏看不出半點情緒:“你迴去吧。”


    這算是談判成功了還是失敗了?安怡忐忑不安地想要再解釋一二:“我……”


    謝滿棠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你若還想再說話,是否能保證說的都是實話?我正好有幾句話想要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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