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安怡如此說,張欣心裏頓時充滿了驕傲和優越感,發什麽酸呢?這人啊,最怕的就是對比,這一比,就被比下來了吧?心裏一高興,之前想好的事兒就又記起來了,立時借機收了倨傲之色,虛偽笑道:“哪有為了這個理由罰人的,我話多了幾句是我不好,你才是正主兒,正該罰你!”


    安怡捏著杯子笑看著張欣,順著她的話頭道:“既然大奶奶都承認自己話多了,那就正該多飲幾杯。”


    張欣麵上的笑容頓時淡了下來,即便是假笑也再維持不住。有這麽不要臉的人嗎?說她胖,她就喘上了?


    那邊安怡已經問丫頭要了三隻荷葉杯,親手斟滿了酒,豪氣幹雲地叫張欣:“大奶奶看著身嬌肉貴的,想來大杯子是喝不下去的,就喝這三杯吧。”


    這還不叫大杯子?張欣心裏有無數個小人在跳腳,轉瞬間卻又笑了起來,優雅地掩袖一笑,目光如波地掃視了眾人一番,緩緩道:“小安大夫豪氣,我卻是量小,又怕失態丟醜,平常隻能喝一錢大小的小酒杯。但小安大夫的麵子總是要給的,我就喝一杯吧。”


    言罷端起酒杯,掩著袖,慢慢喝完了一杯。先亮了杯底,再問丫頭另要了一隻荷葉杯,長袖翩翩地親手斟滿一杯酒,端送到安怡麵前,輕言細語地笑道:“小安你喝了這杯吧?就算是我為上次的事向你賠罪。”


    安怡看看那杯酒,再看看張欣,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最難消受美人恩,大奶奶這杯酒不會讓我喝下去就丟了半條命吧?”


    張欣目光微閃,將扇子掩了口,同眾人大笑道:“各位長輩瞧瞧,這丫頭嘴貧得,哪兒像個十多歲的小丫頭!”


    誰都看出這二人間暗潮洶湧,眾人無意攙和,就都但笑不語。安怡含著笑,將那杯酒一飲而盡,再一口吐入袖中早就備好的絲綿之上,然後假意扶了扶頭,笑道:“果然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小安大夫又在說笑。”張欣掃了眼田氏,田氏有些無奈地起身將安怡之前斟滿的兩杯酒一杯在手,一杯遞給安怡,笑道:“招待不周,我敬侄女兒一杯。”


    田氏是主,安怡是客,客人怎麽都該喝了主人敬上的第一杯酒,安怡笑著,再一飲而盡。張欣再攛掇脅迫著安怡去敬安侯府的老夫人與唐氏等人,安怡也不與她計較,挨著敬了一圈,然後扶著頭告饒:“我實在不成了。”笑嘻嘻地往蘭嫂身上靠了,小聲問李氏:“二伯母,何處可以更衣?”


    李氏忙叫自己的丫頭與蘭嫂一道扶著安怡去,又體貼的讓人給安怡備了醒酒湯,安怡告了罪,步履匆匆地往後而去。臨行前瞟向張欣,但見張欣穩坐在那裏,唇邊含著一絲自得的微笑,田氏則有些緊張地用手指絞著帕子,心下頓時了然——之前她喝的那些酒水中必然有一杯是有問題的,田氏與她暫時沒這麽大的矛盾,隻能是張欣。


    膽大包天。一個人過得太順風順水之後,往往會養成極度的狂妄與自戀,張欣便是如此。安怡不動聲色地繼續裝醉,靜觀其變。


    離此最近的是當年安十所居的掬泉軒,丫頭理所當然地把安怡引到此處入廁歇息。安怡隻管將自己清理幹淨就歪到客房的榻上裝醉歇息,沒多大會兒,不知是什麽人先把李氏的丫頭叫了出去,接著又把蘭嫂喊了出去,然後蘭嫂便與人小聲爭執起來。就聽有人道:“在這裏吵著貴客總歸是不好,我們往一旁去說道。”


    於是爭吵聲便低了下去,又有一道低不可聞的腳步聲緩緩靠近,安怡本能地察覺到危險,從睫毛縫隙裏瞧去,隻見張欣獨自一人從外而入,緩步向她靠近,便閉了眼,一動不動,隻看張欣究竟要做什麽。


    張欣走到榻前停住,盯著安怡看了許久,不動不語,安怡平靜地唿吸著,敵不動我不動。忽聽張欣壓抑著嗓音輕輕道:“安怡,安怡?”


    安怡毫無壓力的不理睬。就覺一雙冰涼的手輕輕撫上了她的臉頰,好比是蛇爬過一般,激起一層雞皮,再接著那雙冰涼的手伸進了她的脖子裏,輕輕扯著她的衣領。


    安怡知道張欣要看什麽。張欣想看看,她的脖頸後麵是否有那一顆屬於安九的胭脂痣。可她已經不是安九,如何又會有那一顆胭脂痣呢?


    雪白如綢的肌膚上什麽都沒有。張欣反複看了又看,不甘心地繼續往下解安怡的衣帶,安怡平攤不動,想爛手,就盡情地來吧。


    田氏快步從外而入,語氣裏壓抑不住的憤怒和緊張:“你在幹什麽?”她非常憤怒,這個侄兒媳婦還是一貫的膽大妄為,不顧旁人的死活,隻顧自己快活。剛才她當著眾人的麵不好表現出來,幸虧趕來及時,不然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張欣縮迴手,滿不在乎地道:“沒幹什麽。就是覺得她和那個人實在太像了,於是突發奇想,會不會是人沒死,悄悄跑迴來了。”


    田氏打了個冷戰,完全不敢想象如果繼女沒有死,改頭換麵迴來之後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她剛才還憤激的聲音一下子低了下去:“怎麽說的?”


    張欣嫌棄地拿起安怡的衣袖擦手,懶洋洋地道:“好像不是,沒看到她脖頸後麵的那顆紅痣。”


    田氏沉默片刻,低聲抱怨道:“你膽子也太大了。這是什麽地方?今日她是主賓,若她在這裏出了什麽事,叫我怎麽辦?一家子人都不會饒了我。”


    張欣道:“姑母的膽子也太小了些。她自己好酒貪杯睡昏在這裏,和我們有什麽關係?排除了可能性,對大家都有好處,有什麽不好的?”


    田氏很不高興,卻又不敢與張欣撕破臉,輕聲勸她:“既然不是就好了,走吧,讓人找來撞見不好。”


    張欣不語,慢吞吞地捏住安怡粉嫩的臉頰,正要用力掐下去之時,忽聽有人大聲道:“你們在幹什麽?”說著蘭嫂一個箭步衝過來,一巴掌搧開張欣的手,虎視眈眈地瞪著張欣,怒氣衝衝地問田氏:“這就是府上的待客之道嗎?合夥兒灌醉了我們姑娘,再趁著她昏睡,好來欺負她!”


    張欣被蘭嫂這一巴掌搧得一個踉蹌,遏製不住地要發怒:“你這個下賤的……”


    安怡適時揉揉眼睛坐起身來:“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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