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太太卻沒那麽好的性兒,她原本就不喜歡安怡,現在就更恨了。因為安怡和庶母鬥法,平白惹出這麽個驚天大案,累得她丈夫丟官不說,這樣的大冷天裏還不得不趕路,就是年也得在路上過,她這一生就沒這麽淒涼過。安保良父女倒是爽了,安保良這個連家事都打理不好的糊塗蟲,不但毫發無損,此刻還代行縣令之職,安怡更是聲名遠揚,硬生生被個謝滿棠翻雲覆雨的弄成了聰慧能幹、一心為民的大好人,大孝女,大神醫。


    不就是靠著女色和醫術討得了黃昭和謝滿棠的好麽?兩麵討好且不守婦道,這樣的壞女人居然活得這樣的滋潤明媚。人比人,真是氣死人了。


    曲太太坐在車裏翻了個白眼,沒好聲氣地罵曲媛媛:“哭什麽哭?哭喪麽?好好兒的都給你哭得倒了大黴!說你是個喪門星也不差的。不想見你,還硬攆著趕上來。”


    她平時輕易舍不得罵曲媛媛,此刻開口就是這樣惡毒的話,誰都知道她是在罵誰。曲縣令脾氣很好地勸慰著她,曲媛媛尷尬得要命,連眼淚和悲傷都忘了,打著嗝兒和安怡輕聲道別:“多謝你給我的好丸藥,你別忘了我,記得給我寫信,我到了就給你寄我說的那種臘梅香的澡豆。”又輕聲道:“你別生我們太太的氣。她都氣病了。”


    “不氣。你也別忘了我。”安怡收迴手,突然覺著腦後有些異樣,仿佛是被什麽盯緊了似的,照著直覺一抬頭,恰恰瞧見了站在城頭上的謝滿棠。


    城頭上的男人如玉如鬆,容顏被牆頭的冰雪映得如同雪峰頂上最璀璨潔淨的冰花,耀眼奪目,讓人不敢直視。


    長成這個樣子就別隨便出來晃了麽,她要是個很厲害的山大王,一定搶了他迴去,不做什麽,就日日看著他,就當是養了株賞心悅目的花。想象著敵不過她,被她關起來不得不奉承她,委委屈屈的謝滿棠,安怡怎麽想怎麽覺得爽快。於是唇邊露出了一絲淺笑。


    曲媛媛見她笑了,好奇地隨著她的目光看去,一時瞧見了謝滿棠,頓時目瞪口呆,連最後一點離別愁緒都忘了,隻使勁兒掐安怡的手:“那是神仙嗎?我沒看錯吧?”


    安怡不動聲色地拉起曲媛媛的另一隻手塞進她手裏,換出自己那隻無辜遭殃的手,看曲媛媛掐她自己掐得厲害,表情還癡癡呆呆的,半點不知道疼,忍不住大笑:“是,那是神仙。夢魂顛倒了吧?”


    曲媛媛反應過來,羞紅臉白了她一眼,嗡著鼻子曖昧地朝她擠眼睛:“你以為我不知道?他就是他們說的那個絕世美男欽差大人吧?你……嗯?”


    安怡把車簾子放下來:“別瞎說!去吧。”轉頭看向城牆,城牆上的人已經不見了。


    她想,將至年關,他也快要走了吧?


    自城頭驚鴻一瞥,安怡再見到謝滿棠已是三日之後。


    驛館裏的人忙而不亂地收拾著行李,又有飛龍關和附近幾個縣府的官員進進出出,安怡就猜,這大概是謝滿棠離去前的最後一麵了。謝滿棠並未立即就見她,而是讓她在偏廳裏等了近大半個時辰。貪吃好玩的柳七在炭盆裏埋了一大把栗子,安怡去時正是爆香的時候,她愉快地和蘭嫂剝著栗子就著熱茶,吃得心滿意足。


    及至謝滿棠使人來召她,她嘴裏還含著半粒栗子,忙忙地洗手漱口跟著來人去見謝滿棠。謝滿棠坐在炭盆邊的躺椅裏看信,抬起頭來掃了她一眼,嚴肅地道:“女兒家貪嘴也要有個度。”


    安怡吃驚地微張了口,使人盯著她,不叫她見黃昭倒也罷了,連這個他也管?未免管得太寬了些。真讓人不屑啊。


    謝滿棠雖未抬眼,卻似是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十分不耐煩地道:“整整儀容。”


    安怡忙低頭一瞧,看到自己的胸襟上灑了幾點淡黃色的栗子瓤,想是剛才吃的時候不小心灑落的,因急著趕來見他,就隻顧了漱口洗手,卻沒想著檢查一下衣襟。她最是注重儀表的,卻被他當麵笑話,又羞又惱,趕緊背過身悄無聲息地收拾幹淨了,決心不給謝妖人好臉色看。沒見過這樣小氣較真的男人,別人見了這種情況不是都裝沒看見或是委婉提醒麽?偏他就愛當麵叫她難堪。


    謝滿棠挑了挑眉:“你不服?”


    安怡十分驚奇:“大人怎會有這樣的想法?您老好心提點我,我感激尚且來不及,怎會不服?”又腹誹,他這張臉治了也和沒治沒什麽兩樣,照樣的沒什麽表情,隻讓他更加方便說話刺人,刻薄嗆人的話一句比一句氣人。


    “這樣最好。”謝滿棠一指麵前的座椅:“坐。”


    安怡忙挑了個離他最遠的地方坐下來,十分嚴肅地正襟危坐:“大人有何吩咐?”


    謝滿棠道:“安縣丞的小妾還剩幾口氣?”


    安怡大皺眉頭,這樣驚悚的開場白往往預示著下麵沒好事。但她還是十分配合地道:“現在用藥吊著,大概能熬過年去。多虧了大人,她現在若是不安分,隻需一提大人名號,她便立即安分了。”看吉利那樣兒是真的非常害怕,真是鬼見愁啊,謝妖人一出手,立即就蓋過了她的神仙茶。


    謝滿棠並不覺得自己讓人害怕有什麽不好的,反而有些自得,勾起唇角道:“我不過讓她觀了一迴刑。”略頓了一頓,弧度優美的薄唇輕描淡寫地吐出兩個字:“梳洗。”


    安怡不明白:“梳洗?”


    “梳洗之刑。”謝滿棠惜字如金,將手裏的書信放下,直奔主題:“我就要迴京,不久你爹升任昌黎縣令的文書就會下來。”


    安怡少不得起身道謝,心道,問完了吉利的狀況,又提給安保良升職,兩重示好兩重提點,難道接下來的事情很難辦?


    “我有一事相托。”謝滿棠微一側頭,線條堅毅的下頜迎著光,將美麗與陽剛的完美結合盡數展現給安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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