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切是靜悄悄的,在客棧二樓的一家房間裏,時不時地傳出斷斷續續的“嗚嗚”聲,千愛被她吵得實再是受不了,用被子把整個腦袋都裹住了,可是卻絲毫不頂用,心想,這女人可真有能耐,被五花大綁,還被布塞住了嘴巴,醒來之後,照樣能吵個沒完,都過了三個時辰了,她也不知道累。

    千愛瞄了一眼對麵,那裏的床木板也在嘎吱嘎吱地抖動著,雲香也沒睡著,也難怪,看來用布塞還不夠,隻有用膠條把她的嘴給封了,才會老實。

    忽然窗口亮起了一片火光,接著是一片喧囂,千愛眯起了眼睛,立馬披上衣服,戴上鬥笠,走出了房間,腳上好像踩到了什麽硬硬的東西,她彎下腰,撿了起來,是一塊純透明的瑪瑙,上麵纏繞著一條條細如油絲的紅白色帶,中間則呈空,浸滿了許多膽水,在細細的撫摸下,通透的光澤從瑪瑙中潤逸出,熠熠生輝。

    那麽珍貴的東西怎麽會在自己房間外。正當千愛疑惑不解之時,“在那裏。”一聲怒吼響起在耳畔。樓下穿著藍衣的大胖子,與穿著綠衣的瘦子帶著一大群人均目光炯炯地盯著她,不,應該是她手中的瑪瑙。

    千愛略微一愣,遂緩緩地下了樓,問道:“這瑪瑙是誰的?”

    “哼。”大胖子冷笑了一下,“沒想到姑娘偷了我們的寶物,還能裝得如此無辜。”

    “你在說什麽?這明明是我撿到的。”

    “姑娘撒謊也要編個好點的理由。”瘦子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誰會把這麽珍貴的東西隨意地丟棄,我們找這寶物已經足足找了好幾個時辰,並且還命令出入這客棧的人都需讓我們搜身,姑娘,你是害怕沒辦法溜走了,才無聊地編了這個慌吧。”

    “出門還戴鬥笠,肯定是要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說不定她還是個慣犯。”

    “我沒有撒謊。”千愛頓時氣得冒上一團火,可是麵對眾人的質疑,她都覺得百口莫辯了。

    “給她點顏色瞧瞧。”說著,一個人拎起了一把劍,接著,更多的劍不約而同地朝她刺來。

    糟糕,自己要被圍攻了,在這危機時刻,千愛急中生智脫下了鬥笠,大喝一聲,“我是春香樓的鈴姑娘。”

    所有伸出劍在那一刹那間都全都停在了半空中。“她……她真的是鈴姑娘啊。”“沒錯,我在那晚的春香樓看到過她,確實是鈴姑娘。”

    胖子和瘦子,連同所有的人全都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怔怔地看著她。

    千愛深深地喘了一口氣,危難總算暫時過去了,可是……她瞥緊了眉,汗水一滴一滴從額上落了下來,沒過幾秒鍾,頓時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鈴姑娘。”胖子一個箭步衝上去,抱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手掌從千愛的後背撫過,乍一看,上麵竟染上了一條條的血痕,“誰,到底是誰幹的?”

    憤怒的聲音震耳欲聾,可是卻得不到沒有半點的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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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很痛。這也許是黑暗之中唯一的意識了。

    千愛睜開有些混沌的雙眼,無力地環顧四周,一個模糊的女子身影坐在桌邊熟睡,太陽虛弱地從窗戶間打下,似是一聲聲細微的歎息,籠罩這房間的一切,也包括如今正趴在床上,承受著背上火辣辣疼痛的自己。

    千愛勉強地支起身子,卻徒勞地發出一陣痛苦的嚶嚀聲,再次重重地跌了下去。怎麽會這樣,到底怎麽會這樣,原本已經穩住他們了,為何還有人會向我出手?隻不過是受到劍傷,為什麽自己會當場失去意識?還有撿到的那粒瑪瑙,明明就是個嫁禍,何人要如此精心地設計我?

    “小姐,你醒了,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雲香起身,走了過來,臉上掛著無盡的憂慮。

    “為什麽會這樣?”

    “那刀劍上下了毒藥,才會使小姐昏迷過去,幸好隔壁有名大夫,經過及時的治療,小姐才擺脫了生命的危險,還有……”

    雲香從衣袖中掏出那塊瑪瑙,放入千愛的手中,“樓下的胖子說,讓小姐受傷,是他們的不對,如果小姐真的喜歡這塊瑪瑙,就送給小姐了,他們也不再計較,在春香樓的那晚,小姐的才藝很讓他們折服,這塊瑪瑙也算是他們對小姐的欽慕,還有那個殺手的出劍速度實再太快,以至於根本沒有人意識到,所以那個胖子認為殺手肯定不是他們的人,一則他們的人不善用毒,二則武功不會如此之高。”

    “哦。”千愛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也許是太累了,她閉上了眼睛。周圍很安靜,沒有一點瑕疵,竟聽不到言喜大吵的聲音,也許她已睡了,那麽自己也不要再多想了吧。

    難道是麻木了嗎?竟然就這樣若無其事,迷藥,瑪瑙,劍傷,這擺明了就是一個又一個的圈套,可笑的是自己不想再去追究什麽,也根本追究不出來,若那個殺手是胖子的人,他們斷不會想出各種理由搪塞的,若他真的不是胖子的人,憑借武功如此之高,肯定已經逃之夭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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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有一個人強硬的態度發生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的話,那概是幸運還是災難,言喜就是這樣一個人,沒想到過了一夜,等自己再醒來之後,她竟是如此溫順屈服,像一隻柔弱的綿羊,隻是不知道這頭綿羊呆在草地裏的時間到底是多久。

    “我現在已經想通了,與其一輩子受皇後的控製,還不如和別人合作,去推翻她,重新獲得夢寐以求的自由。那名被我謀殺的朝廷重臣叫嚴,其實是為了當年一名被皇後謀害的徐娘娘的弟弟,他意外地發現了皇後謀害他姐姐的證據,於是進宮向皇後宣稱說要把她扳倒,皇後異常恐慌,派我以色相接近他,伺機殺了他,其實那個證據有兩個,第一個皇後寫給禦藥房管事,命他下毒藥的一封信,原本這封信是要被完全燒毀的,可是事有湊巧,最重要的一部分竟然燒到一半,被風刮走了,落在了別處,被嚴撿到,第二個就是下毒未成,皇後親自前來想要殺死徐娘娘,徐娘娘拚死反抗,她的血染上了皇後的手指,由於恐慌,皇後竟不當心用手指碰到了徐娘娘的玉扳指,扳指滾落到了衣櫥下,因此她殺人的證據也就留了下來。”

    “其實我真的很不想為她做事。”言喜越說越難過,竟然失聲大哭起來,“我給了皇後第二個證據,為以防萬一,把那封信放在鐵盒裏,埋在城東一棵大樹下。後來,果然她為了要保全自己,想要出賣我,沒辦法,我隻能用那封信要挾她,可是她竟然用襲宮女反過來威脅我,說為了襲宮女的平安,還需做另外一件事:混入青樓,刺殺另一名重臣,我不肯,跪在殿門外,請求她不要趕我走,過份的是——她竟然當眾羞辱我,還說了句‘大不了就魚死網破’,我沒辦法了,即使手握她的把柄,也隻能聽命於她了。的確,我的確是太懦弱了,可是襲宮女待我如親身女兒般的照料,我實再是不能不顧她的死活啊!”

    千愛麵無表情地看著她,良久,她靜靜地問了句:“你讓我知道了這件事,就不怕襲宮女會有事情嗎?”

    “我豁出去了,小姐。”言喜一下子跪在了千愛麵前,“隻要你能扳倒皇後,這樣襲宮女也會沒事的,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小姐。”

    她連連地嗑著頭,額際泛起了一邊淤青。

    為何在一夜之間,她的態度會如此大的改變,難道僅僅是因為我成了她唯一的希望嗎?她是個懦弱的人,連侮辱她的話都不敢反駁,更何況背叛她的主子,這樣的人竟會豁上襲宮女的性命,那句敷衍的話是不是太可笑了,即使那關於皇後和朝廷重臣的敘述全都是真的,隱瞞的確隻是那一小部分,可是將來,說不準那一小部分會成長為一朵充滿誘惑罌粟花,看似妖嬈,卻暗藏著殺機。

    是誰讓她在一夜之間改變如此之大的?是雲香,還是真的是她自己?天天活在同一種環境裏,笑或是哭,已不再真實,更何況是身邊的人呢?就讓它就這樣隨風而逝了吧,漠然亦是一種解脫。不知自己為何會有如此豁達的心境,大概是在青樓裏跳豔舞跳出來的,真是諷刺。

    麵對她的可憐,千愛的嘴角意外地泛出一絲笑意,別過了頭,看向窗外,蔚藍色的天空上一朵雲彩瞬即飄惚,它也許在這塊地方呆了很久了吧,不忍目睹它的慘象,才決定離開,就因為是這樣,它大概知道所有的不為人知的秘密吧,真相與謊言通常隻在一線之間,而那根線過於脆弱,以至於,真相的後麵依然會寄予著些許的謊言。

    美麗的瑪瑙永遠不會枯萎,可是妖嬈的罌粟花卻會枯萎,隻是不知道那一天,究竟有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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