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吃罷早飯,秦柱就過來向我請安了,說:“側福晉,九爺要奴才跟著一塊到八爺府上,方便伺候。”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對他說:“有勞秦總管了,雪海”

    雪海拿了幾兩碎銀塞給了他,說:“這是我們福晉的一點心意,秦總管莫要嫌棄。”

    見秦柱推脫著不肯接受,我說:“秦總管真是見外了,您這十幾年來這麽盡心的伺候爺,這是應當的。”

    他這才接了過去,放到了衣袖裏。

    坐的是胤禟的專用馬車,這好的馬車真的不錯,走起來也沒有那種難聽的咯吱聲,平穩得很。不一會兒就到了八貝勒府,秦柱把馬車裏的禮物交給了門房,八福晉已經得了信趕了出來,親熱的拉住了我,說:“妹妹可是好久沒來我們府中了,聽說去年落了水,八嫂想去探望,可表哥卻說你需要靜養,一直沒得空去探望你,現在可大好了?”

    我是真的很喜歡八福晉,真誠的對她說:“多謝八嫂的關心,已經沒事了。”

    她笑了,說:“妹妹可是見外了,我們進屋在聊,你八哥今天正好在家,你也去看看他吧。”

    來到客廳,八阿哥迎了出來,見他身形有些消瘦,往日合身的長衫竟有些空蕩了,他依舊淺笑著說:“弟妹真是的,身體剛好,還是在家多多休息的好。”

    我向他福了福身,說:“八哥嚴重了,孟彤的身子早就好了,這還是多虧八哥送的良藥,孟彤這次來是特意向八哥道謝的。”

    他失笑的搖搖頭,說:“你該感謝的是九弟,你生病期間他差不多把北京城裏藥材全搜羅了迴去,哪裏還用的著我的呀。”

    八福晉開口說:“你們還是不要客氣了,一家人,這都是應該的。”

    拉我坐到了椅子上,招唿丫環上了茶水,我端起茶杯剛抿了一口,一個嬤嬤跑了進來,請過安對八福晉說:“啟稟福晉,弘旺阿哥哭鬧不休,吵著要找額娘,奴婢怎麽也勸不住,這才冒昧的過來請福晉過去看看。”

    八福晉著急的站了起來,說:“怎麽不早說。”扭頭對我說:“妹妹真是對不住了,我得去看看弘旺了。”

    我起身對她說:“八嫂嚴重了,是孟彤來的不是時候,你去忙就是了,我坐一會兒就走了。”

    看著八福晉火燒火燎的出了門,雖說這個弘旺不是她的親生兒子,可八福晉對他可是疼到了心坎上了。

    一邊的雪海碰了我一下,小聲說:“福晉,八爺在問您話呢。”

    我迴過神,尷尬的朝他笑了笑,對雪海說:“你到外麵等我一下,我一會兒就出去。”

    八阿哥說:“弟妹可是有什麽話要單獨跟我講嗎?”

    我不知道怎麽跟他說才不會傷到他那顆高貴的心,剛想說一句,一斟酌還是不太合適。看我張口又閉口的,他好笑的說:“弟妹怎麽了?”

    我脫口而出,說:“我在想怎麽說出安慰你的話呢。”我瞪大雙眼,恨不得把舌頭咬下來,天哪,我這是說什麽呢,我不知所措的看了看他。

    八阿哥不在意的說:“我知道弟妹的意思,也多謝你能特意過來看我,其實倒是我對不住九弟的地方太多了,要不是為了我,九弟怎麽會隻能封個貝子呢,弟妹你可怨恨八哥。”

    我搖搖頭,對他說:“這有什麽怨恨的,胤禟他根本不在乎,在他的心裏,你是他最尊敬的八哥,他對你隻有尊敬、崇拜,就是沒有怨恨。”

    他動容的說:“謝謝你,他也是我最疼愛的弟弟,可是皇阿瑪這麽猜忌我,他跟著我也不會有什麽好的前程。”

    雖然我不希望胤禟跟八阿哥湊成一堆,可是他們這份真摯手足之情,我又怎麽忍心去拆開呢。

    我情不自禁的說:“皇上猜忌你是因為你對他構成了威脅,八哥,你何不就此放手,去做一個富貴閑人呢。”

    八阿哥驀然睜大了雙眼,厲聲說:“是誰告訴你的,九弟嗎?”

    我咬緊下唇,鎮定了心神,對上他的眼睛:“沒有人告訴我,我隻是說出了我的心裏話,八哥,我隻是希望我們大家都能平安無事,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他緩了緩臉色,說:“多謝弟妹提醒了,現在的我不就是個富貴閑人嗎?”

    這是不是他的真心話我並不知情,可是我現在的心卻安定了下來。

    他接著說:“弟妹,有些話我不知當說不當說。”

    “八哥但說無妨。”

    他沉吟了一會兒,說:“幾年前,四哥府上的側福晉年氏落水是我派人做的,你可怨恨八哥?”

    原來除了四阿哥的特意透漏,竟還有這麽一出,我低頭苦笑了一下,對八阿哥說:“八哥,我並不會後悔嫁給胤禟,不管我以前怎麽樣,都已經過去了,再說了,你根本不用自責,四阿哥想娶的是年氏,養心殿的那一幕是他故意讓我去看見的。”

    他也笑了,無奈的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沒想到我們倒是成全了四哥。”

    不願意再討論這個話題了,看看時間不早了,便起身向他告辭,八阿哥送我至門口,說:“弟妹,路上小心,以後多來看看你八嫂。”

    我含笑應允,彎腰進了馬車,吩咐秦柱把馬車趕到煙雨樓。下了馬車,對秦柱說:“秦總管辛苦了,您先迴府吧,跟爺說一聲,我在煙雨樓坐一會兒自己迴去就行了。”

    “可是爺吩咐了,要奴才了跟著福晉呐。”秦柱搓著雙手說。

    雪海不耐的說:“秦總管,難道福晉的話您也不聽了嗎?”

    秦柱連聲稱是,不再多言,駕了馬車先行離去了。

    進了煙雨樓,依舊是人聲鼎沸,卻不見小寧夫婦,詢問了櫃台的夥計,才知幾天前,一家人迴杭州省親去了,看來我來的真的不是時候啊,正欲帶著雪海出去,卻被一個眉眼機靈的小夥子攔住了去路,此人嘻嘻一笑,一拱手說:“這位姐姐,我家主子有請。”

    雪海向前一步,厲聲說:“哪裏來的野小子,敢攔九貝勒的福晉,還不快給我讓開。”

    小夥子卻不驚慌,不急不慢的說:“福晉,你再看看,可還記得我啊。”

    我狐疑的看著他,是有點熟悉,仔細的想了一下,這不是南巡時康熙救下的那幾個孩子中的一個嗎?我用手指著他,驚喜的開口喊道:“你是李衛。”

    隻見他順手打了個千,說:“奴才李衛給福晉請安了。”

    我趕緊拉他起來,仔細的端詳了一下,幾年不見,小夥子出落得愈發清秀了,對他說:“李衛,這幾年你過得好嗎?”

    他笑嘻嘻的說:“奴才自從跟了四阿哥,吃得飽,穿得暖,四爺還給了奴才差事,真是掉進了福窩裏了,哪有不好啊。”

    我嗔怒的說:“你跟我稱什麽奴才呀,還是跟以前一樣,稱唿姐姐就行了,要是喊錯了,我可不饒你。”

    他傻笑著摸摸腦門。

    真是沒想到竟然還在這裏遇到了熟人,我拉他坐下,他卻衝我擺擺手,正色道:“四爺正在樓上用餐,看到您,便叫我下來相請,姐姐還是跟我上去吧。”說完,抬頭看了看二樓。

    我順著他的眼光看上去,四阿哥正獨自坐在靠窗邊的位子上自斟自飲,我低頭沉思,去還是不去呢。李衛打斷了我的思路,說:“我不知道主子和您出了什麽事情,可是我知道主子的心裏一直是有姐姐的,姐姐嫁到了九爺的府裏,平時就不再出來了,隻因為這煙雨樓以前是姐姐您的,主子一有空就到這裏來,一呆就是幾個時辰。”

    是嗎,可是我的心已經都給了胤禟了,他這麽做又是何必呢?或許我們之間得做一個心平氣和的了結。

    我對李衛說:“我跟你去。”

    看我走了過來,四阿哥對李衛說:“你先下去吧。”

    李衛說了一聲“喳”恭敬的退了出去。我對雪海說:“你也下去吃點東西吧。”

    一時間這裏就隻剩下了我們兩個人,看著這張熟悉的臉孔,心裏仍泛著絲絲的疼痛,一時間兩人隻是默默地對看著。

    我打破了這份沉靜,開口說:“雍王爺找我何事?”

    他苦笑著說:“沒想到你我竟然生疏到了這種地步。”

    我反問道:“難道不是應該這樣嗎?我現在是你九弟的福晉,或許我該叫你一聲四哥。”

    他深深地盯住我,說:“好一句四哥,難道隻憑這兩個字就能把我們的過去全部抹殺掉了嗎?”

    我把玩著眼前的茶杯,低著頭說:“那你想怎麽樣,當初是你沒有選擇我,你現在說這些話又有什麽用,以往的種種我都已經忘記,你也應該放下了。”

    他冷哼一聲,說:“聽說你落水失憶了,看來是真的了。”

    “失憶了不是更好嗎?不愉快的事情還是忘了的好。”

    他逼近我,恨恨的說:“難道我們的過去隻是不愉快嗎?”

    我心一驚,開口說:“王爺,我並不否認你曾經帶給我不少的歡樂,可是要不是你,我就不會留在這個紫禁城,或許我隨我的父母迴到了杭州,或許留在科爾沁,找一個愛我的和我愛的人幸福的生活下去,而不是在這個華麗的牢籠裏與眾多的女人一起分享著丈夫,你敢說,這一切的結果難道不是你造成的?”我越說越生氣,眼淚也禁不住的流了下來。

    他頹然的椅子上,哀傷的說:“你說的對,是我害了你。”抬起頭,對我說:“彤兒,如果我帶你離開這裏,你會跟我離開嗎?”

    我吃驚的望著他,這個男人是不是瘋了。

    他無奈地說:“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可是你等我,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名正言順的站在我的身邊的。”

    我嚇了一跳,對他說:“王爺,你怎麽這麽想,我已經是胤禟的福晉了,不要因為我弄傷了你們的兄弟之情。”

    “兄弟之情,在皇家兄弟就是敵人,十三弟現在被圈禁在府,難道不是老八他們下的手嗎?”提起十三阿哥,四阿哥的心情變得激動起來,手中的茶杯應聲而碎,滲出點點血跡。

    我不語,十三阿哥被圈禁是個曆史謎團,始作俑者我並不知道是哪一個,或許真的跟胤禟他們有關。

    我拿出手絹給他包紮了起來,他默默的任我所為,一道一道的纏了起來,最後打了一個活結。正要拿開手,卻被他的手掌握住,沙啞的說:“為什麽還會關心我?”

    我掙脫出手,平靜的說:“不管胤禟他們如何,你在我心中隻是我丈夫的兄長,我關心你是應該的,並沒有摻雜任何的男女之情,請你不要亂想。”

    他苦澀的撇了一下嘴角,“為什麽我就是孤家寡人呢,老八他八麵玲瓏,人稱八賢王,而我,人家稱我冷麵王,自己的額娘不待見我,同父同母的親弟弟也疏遠我,隻有十三弟親近我,可就是這個最親的兄弟卻被圈禁在家,我這個當兄長的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看著此刻的四阿哥,原來他的內心是如此的孤獨,我溫和的對他說:“王爺,天將降大任與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隻有曆經風雨才能見到彩虹,我相信您和十三阿哥總有撥開雲霧見晴天的一天的。”

    他眼神迷離,茫然的說:“真的會有那麽一天嗎?”

    我堅定的點點頭,“會的”

    他笑了,冷峻的臉孔頓時柔和了起來,真誠的說了一句:“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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