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獸像海水一般慢慢地淹沒豐饒大陸。班索不知道該往哪裏逃。即使逃到陸地的盡頭,又能怎樣?


    豐饒大陸好比海上的孤島,而他則無助地看著漲潮的海水逐漸地蓋過他的雙腿。


    事實上,班索已經累了,由身到心都疲憊了。原本隻是一趟歸鄉途中的探險之旅,有物資充足的船隊、經驗豐富的航海士和實力強大的神使使徒,誰知道居然被流放到絕地。


    蟲獸似乎不知道疲憊,不停地殺戮,不停地前進。眼看它們還有幾個鍾聲的時間就占領自己腳下的地方,班索突然不想再跑下去了。


    他爬上最近的樹,坐在樹臂上欣賞還沒有被破壞的另一半叢林。目光移到天上,凝望著潔白的雲朵。啊,多麽美麗的天空。


    豐饒大陸是另一個神國吧?連天空的顏色都不一樣。湛藍的天空澄淨得沒有一絲雜質,難道是誰用海水洗過了嗎?


    大群飛鳥撲棱棱地亂飛,有從南星方向飛到北星方向的,有從西星方向飛到東星方向的,也有反向飛的。它們也找不到落腳的地方。


    班索為它們感到同情,也為自己被命運拋棄而感到悲哀。


    隨著周邊的喬木逐根倒下,他的悲涼之感也越發濃烈。他看著逼近的蟲獸群,打算從高聳的枝頭往下跳,這樣起碼能減輕被咀噬的痛苦。


    正當他放鬆身體、閉上雙眼即將縱身一躍的時候,潛藏在腦海中的神秘意識猛地搶奪了控製身體的權力。


    “愚蠢的家夥!”被另一個意識占據身體的“班索”扶穩了樹枝,暗罵了一句,然後摸出獸晶,咽了下去。


    沒有痛苦,也沒有掙紮,他輕易地變成了紅巨人那樣高大的熊形怪物。樹的上空經過一隻大型飛獸,他大吼一聲,用飽含威懾力的嘯音把它震落下來。


    飛獸翅膀大張,不停地打轉,好不容易在撞地之前懸停在半空,險些摔成肉泥。它正要振翼升空時,化成熊獸的“班索”快速滑到樹半腰,一蹬樹幹飛撲過去,一把抓住它的爪子。這迴,飛獸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掉進泥地。


    好在離地不高,摔得不算痛,飛獸又長得相當彪壯,所以還能拖著比它的體型小一圈的“班索”重新飛起。


    到了半空,飛獸開始撲動羽毛,不過這並不能甩掉“班索”。之後是更猛烈的急轉彎,在空中翻開滾動,可是這樣隻招致“班索”對它的脖子的捆勒。它越是動彈,脖子勒得越緊,試了幾迴才學乖,不再亂動。


    用蠻力馴服了一隻飛獸後,“班索”驅使它往更高處飛,一直飛到飛獸拍不動翅膀。這時,“班索”咬破掌心的皮,用血淋淋的手掌抹向天空,頓時燒出了一個洞。洞外麵是紅得像火的雲朵,以及熱得發燙的空氣。


    擠出更多的血把洞口撐大後,“班索”趕著飛獸鑽進去。眼前的景象一換,藍天白雲消失了,入目是暗紅的火季月光。


    迴到原來的神國後,“班索”再也撐不住了,意識如潮水般從肢體各處退迴腦海。神秘的意識再度陷入了沉眠。


    班索清醒後,發現自己躺在海絨床上。他夢到自己化身成獸妖精,騎著飛獸逃出了豐饒大陸,還夢到自己在心裏詛咒“母蟲”,斥罵它把叢林的靈薩夫卜雷的神魂給竊走了。


    當他出了房間走到甲板上時,看到熟悉的火季的天空,又怔了很久。他明明記得自己被困在豐饒大陸,被困在一棵樹上,怎麽會……


    他分不清現在是在做夢,還是以前的記憶是夢境。


    頭很疼,肌肉很酸,這確實是化獸過後的表現。那個神秘意識什麽時候搶走了他的身體?他明明沒有吃獸晶,因為他想到即使變成獸妖精,也隻會像別的叢林獸那樣被蟲獸吞噬得隻剩一張皮。如果沒吃獸晶,那又是怎麽把它放出來的?


    那個神秘意識自從和叢林的靈的神魂在腦海裏打了一場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班索以為它會一直沉睡下去,直到他再次化獸。原來它隨時都可能占據自己的身體?這一點讓班索覺得後怕。


    它越強大,覺醒得越輕鬆,是不是在某天能把自己的意識給抹滅了,然後取代自己成為身體的主人呢?


    想到這點,班索摸了摸身上的獸晶——果然被它吃了!


    這麽說,要是讓它掌握了身體,恐怕會像“母蟲”那樣想盡辦法去獲取養料,最終吞噬宿主。


    值得慶幸的是,那顆獸晶隻是從普通獸類身上得來的,不會像之前的獸晶那樣讓它得到蠻力、再生和音嘯一般強大的力量。


    算了,沒有它,自己早就死了好幾迴了。隻要能迴到故鄉,哪怕把身體送給它,又有什麽關係呢?


    班索這樣安慰自己。


    “嘿!小子,你醒了?”


    一隻粗實的手掌搭在班索的肩膀。迴過頭,他看到之前和他聊過小時候騎飛獸想到天上看看盡頭是什麽的那位守夜大叔。


    原來他沒有失蹤?


    大叔說,那時候一陣狂風把船隊刮到高空中,還好他正好抓住纜繩,不然就沒命了。風停後,巨渡鳥把船送迴海麵,他發現除了一艘在海麵摔成木塊的船,其它船不見了。整支船隊就剩現在這艘船和十多個人了。


    其他人去了哪裏?那些船和巨渡鳥呢?班索實在不好迴答這位大叔的問題。其他人被困在豐饒大陸後才從船長的口中知道船隊更線航線的真相,現在恐怕都被蟲獸吃掉了吧。


    也許知道神使和神使使徒的神諭的人,現在隻剩下他了。


    還有一個問題他迴答不了,就是他為什麽會騎著沒有人認識的飛獸從天空飛下來,這些天去了哪裏?


    見班索實在迴答不出來,大叔也就不逼問了。


    “你們怎麽還留在這片海域?”班索趕緊轉移話題。


    “你明早等他們起床就知道了,活下來的全是些商客,刮大風時他們還在房間裏睡覺。其他人不是在甲板上被風刮走了,就是在過道裏被貨物壓死了。總之,沒有人懂航線。要是讓巨渡鳥隨便飛去別的地方,找不到食物就慘了。”像是抱怨一樣,大叔說了一番話,最後才慶幸道,“這裏有挺多魚的,至少餓不死人。”


    原來他們也困住了。幸存的人都是有錢的商客?這迴是聖靈偏心了吧?


    班索轉念想到自己也是幸運者,不由得“哈”地一笑,收迴了對聖靈的無禮想法。


    班索抬頭望了一下星陣,閉上眼對比記憶中的航海圖,大致航線浮現出來了。船附近飛著五隻巨渡鳥,恰好是失蹤的幾隻,到現在還在跟航,看來商會的馴獸士調教得很好。


    “唿嗚——”班索吹了一個嘹亮的口哨。巨渡鳥聽到熟悉的哨聲,不禁歡快地繞船飛了幾周,尖嘯起來。


    “嘿,你居然會吹馴獸士的哨子?是誰教你的?”


    “多聽幾遍就會了。明天你去教那些商客怎麽樣控製船的木翼,”班索看著臉帶敬意的大叔,“我來駕船,一起迴北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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