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峰後山,祖師祠堂。


    已是深夜,月隱雲中。


    供桌前,萬劍一佝僂著身子,用心地擦拭著青雲曆代祖師的牌位。


    夜風吹過,長明燈火微微搖晃,老者微微皺起了眉頭。


    “都這麽晚了,你居然還來會這裏。”


    道玄真人緩緩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也不迴答他老朋友、老對手的話,而是靜靜地取了三炷香,點燃,然後恭恭敬敬地插在了供桌上的青銅香爐中。


    “夜半燒香,你有什麽困難麽?”萬劍一也不惱怒,他太了解麵前他這位師兄了。


    “我隻是做了一個決定罷了。”道玄真人淡淡地道,“你我百年之後,不知後人會懷著怎樣的心情來祭拜我們呢?”


    “你要做什麽?”萬劍一很敏銳地察覺到了道玄真人話語中的那一絲悲傷和決然。


    “你還記得當年師父給我們的選擇麽?”道玄真人避而不答,反而提起了往事:“天下蒼生和門派,你會選哪個?”


    “……我的選擇不會變。”萬劍一輕聲道:“天下蒼生與我何幹?”


    “所以師父說你拜入青雲是個錯誤,青雲反而成了你的牢籠,你本該是仗劍天下的遊俠。”道玄真人看著他的師弟,“你本該過得比現在更好的。”


    “我不後悔的。”萬劍一麵上露出了一絲懷念,“我活得已經足夠精彩了。”


    “我討厭你現在的表情。”道玄真人罕見的咧了咧嘴。


    “誅仙你已經用過一次了,反噬你絕對壓得住……獸妖大劫……”萬劍一選擇性地無視了師兄的情緒,靜靜的思考著道玄真人半夜燒香的緣由


    “難道……”萬劍一猛然睜大了眼睛,“你要開天機印?”


    “我現在總算是能體會師父當年的心境了。”道玄真人點頭,“我已通知了七脈首座,隻有田不易那家夥讓逸才給我帶了話,讓我小心戾氣反噬。”


    “你已經想好了?”


    “當然。”道玄真人麵色肅穆,“為了天下蒼生,我別無選擇。”


    ********


    四日後,河陽城。


    無比擁擠的街道,本該熱鬧的大街卻反而顯得無比冷清,行人不是麵色驚惶,就是臉如死灰,兩邊小巷中間或擺著幾堆茅草,上麵躺著無家可歸而又囊中羞澀的流民,使這死氣沉沉的河陽城平添了數分絕望。


    在這種氣氛下,某些心理素質不過關的家夥肯定會做出一些混賬事,為了盡量減少這種情況的發生,道玄真人派遣了許多青雲弟子在這河陽城中巡視。


    其中就包括了剛剛突破不久的莫問。


    “嘿,這就是末世的景象啊。”瞧著街上那些恍若幽魂般遊蕩的人群,莫問不由聯想到了數十年前看過的一部叫《2012》的災難片。


    【偏執狂果然是最可怕的,你永遠不會知道他會做出什麽瘋狂的事情來。】莫問板著一張冰塊臉,看起來很正經的樣子,但事實上……


    【相愛相殺,看來獸神和玲瓏都屬於病嬌類型的……】


    好吧,這混蛋明顯是在走思。


    “唔?”莫問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猛地轉頭,望向了西邊的天空。


    陰沉沉的天空,鉛塊一樣的雲朵懶洋洋的飄動著,沒有任何異樣——當然,這隻是在一般人眼中罷了;而在莫問眼中,一股陰森冷冽的鬼氣自那邊爆了開來,一閃即逝,但其中蘊含的力量卻是他都不能小覷的。


    【西邊,如果為沒記錯的話那裏有個義莊啊。】莫問抱著愛劍,右手輕輕摩擦著劍柄,【鬼先生那老東西看來已經在那裏修煉了,最近周一仙那個老神棍應該也會過去,還有小凡……我到時候去湊個熱鬧?】


    【還是過去看一看吧,萬一小凡沒有及時到,那幾個家夥可就有生命危險了……那老神棍也算我半個師父,總不能看著他死吧。】


    ********


    河陽城,山海苑中。


    張小凡隨手丟給了小二一大塊金子,然後仰頭將手中那壺酒一飲而盡。


    自從在青雲山與陸雪琪相見後,張小凡一直處於一種十分矛盾的心情中:既放不下為他獻身,如今依然躺在寒冰石室中的碧瑤,又不能麵對在小竹峰,靜靜等待著他的陸雪琪。


    這讓剛剛從大巫師複活碧瑤失敗的陰影中脫離的張小凡重新陷入了迷茫。


    而酒這種東西,就是專門為迷茫的人準備的。


    “吱吱!”小灰猴臉通紅,興奮地在張小凡身周跳來跳去,時不時向猴嘴裏倒酒,喝得甚是開心——和他悶悶不樂的主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碧瑤,雪琪……”張小凡再次給自己灌了一壺酒,仍憑那火辣辣的液體自喉間劃過,“我該怎麽辦……我到底該怎麽辦啊……”


    河陽城,南城義莊。


    “唔,好強烈的鬼氣,居然一時沒有壓製住……這樣的鬼道修行寶地居然沒有人注意,鬼道真的沒落了啊!”鬼先生幽靈般漂浮在無數棺材之上,無數幽綠的氣體緩緩朝著他匯聚了過來。


    “希望那些青雲門的小家夥沒有注意到吧。”


    *******


    三日後,周一仙一行終於抵達了河陽城。


    “世風日下,人不敬老啊。”憑借著身材高大外加長相兇惡的野狗,周一仙成功地從河陽城那如潮的人群中擠了出來,走進了一個偏僻的小巷。


    小巷中的人已不如街上那般擁擠,周一仙三人也終於由地方歇一歇了,隻見周大仙人杵著布幡,狼狽地喘著粗氣,口中還不出地抱怨著,什麽為什麽這麽多人往河陽城跑,搞得老夫逃難都如此困難之類的。


    “爺爺,我們這是要去哪裏?”小環走在越發荒涼的小巷中,陰氣森森的道路並沒有讓她感到恐懼,反而使她產生了一絲絲模糊的熟悉感。


    “該去看看你父親了。”周一仙淡淡的道,“以前帶你來過這裏的,不過那時你還小,估計是記不得了。”


    之後三人之間便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周一仙那消瘦的背影此刻看起來格外蒼涼。


    荒廢了不知多少年的義莊,半塊破碎的木門倒在地上,上麵分布著各種不明菌類,不時有寒風從窗欞間的油紙裂縫中唿嘯而過。殘存在窗間的泛黃紙片在風中輕輕搖擺,半開的窗戶也不斷發出“吱呀呀”響聲。


    實在是很滲人。


    而周一仙卻麵不改色地走了進去,小環猶豫了一下,也隨即跟了上去……至於野狗?他就是小環的跟班。


    義莊東五十米,一個破舊的小屋中,莫問在靜靜的打坐。


    ……


    就在周一仙三人走進了那間破敗不堪的義莊,並拜祭完周一仙那個短命的兒子之時。一個黑漆漆的身影毫無征兆的漂浮在了房間門口。


    周一仙和小環皺起了眉頭,隻當是陰靈鬼物作怪,而他們身後的野狗卻是臉色大變,澀聲道:“鬼先生!”


    “你認識他?”周一仙看野狗神色有異,一顆心也提了起來,他可明白野狗這個人如果露出這副表情的話,那麵前這鬼物的實力己方一定無法抗衡……跑都跑不掉的那種。


    “你就是那個野狗道人吧,你不是跟在鬼厲公子身邊麽?”不等野狗迴答周一仙的問題,鬼先生就開口了,冰涼涼的聲音就像寒風一般,令麵前三人如墜冰窟。


    “我和他、他分、分開了。”野狗道人緊張的說話都開始結巴,“不久,就去、去找他。”


    “是麽。”鬼先生的麵容隱藏在黑色薄紗之下,“那這兩位又是什麽人?你們來這裏做什麽?”


    “他們都是我的朋友。”看鬼先生並沒有為難他的意思,野狗也不再像開始那般緊張,“我們來這裏是、是……”


    “老夫來祭拜兒子。”旁觀已久的周一仙終於找到了開口的機會,“閣下來這裏有是做什麽的?”


    “無意路過罷了。”鬼先生看了看周一仙身後那依舊飄著絲絲煙氣的香火,聲音沒有絲毫起伏,“既然你們已經祭拜完畢,那就離開吧,這裏畢竟是陰宅鬼地,生人不宜久留。”


    此言一出,小環登時有些惱了,向前走了兩步正欲開口,卻被周一仙拉迴了身後。


    “唉?爺爺?”小環迴頭,一臉疑惑地看著周一仙。


    “我們這次過來就是來拜祭你爹的,既然已經看過他了,我們也沒必要留在這裏了。”周一仙麵色平靜如水,聲音也充斥著異樣的平靜,“閣下,告辭。”


    “對對,我們走吧。”野狗連忙附和。


    小環也發現了氣氛有些不對,強忍著心中的不滿,隨著周一仙走出了這間義莊。


    鬼先生目送著三人漸漸走遠,隨即輕輕找了一招手,整個義莊的窗戶猛地合上;那躺在地上的半塊門板也飄了起來,將陽光徹底的隔絕在了屋外……


    “爺爺,我們為什麽要走啊!”小環鼓起了臉,紅撲撲的臉蛋兒顯得十分可愛。


    “野狗,那鬼先生是什麽來曆?”周一仙看著依然跟在他們身後的野狗道人,淡淡問道。


    “我也不知道。”野狗搖了搖頭,“他出身神秘,在鬼王宗地位很高,我也沒見過他出手。”


    “爺爺,你到底看出來了什麽啊?”小環繞到了周一仙麵前,“那人修為很高麽?”


    “嗯。”周一仙點了點頭,“適才我聽野狗叫那人‘鬼先生’,便特地留意了那義莊中的那幾口棺材,結果還真發現了點東西。”


    周一仙看了眼兩人,繼續說道:“其中有一口棺材,表麵灰塵遠比其他要少,並且正對著南北方向,壓在了整個義莊的陰氣之源上……那鬼先生一定是借著這義莊陰氣來靜養其身——這可不是一般的鬼道中人能用出來的。”


    “那家夥,絕對是鬼道的高手,至少是青雲首座一個級別的。”


    “爺爺,那爹爹的靈位……”小環就像小時候一樣拉了拉周一仙的衣袖。


    “我自然不會放心兒子的靈位和那種怪物呆在一起。”周一仙麵色肅然,“我可就那一個兒子!”


    聽到這話,野狗立刻出了身冷汗,一把拉住了周一仙,“你要做什麽?那家夥可是我們能惹得起的?”


    周一仙一把甩開了野狗捉著他的手,“照理來說,白天陽氣大盛,鬼道中人不便修行,所以他們一般都在夜裏靜養……但我們剛從那裏出來,也不好迴頭,還是晚上再來查探一番吧。”


    ……


    暮色降臨,周一仙給兩人發了一大一小兩張黃色符紙,大的符紙據說能辟邪,驅散侵入身體之中的鬼氣,小的那張便是周一仙的看門手段之一:遁地神符了。


    據周大仙人所所說,此行若是遇到危險,便可念出咒語,同時將此符扔出,然後便可遁地而逃了。


    這符紙的啟動咒語不長,卻是十分拗口,小環自幼隨周一仙流浪,這咒語自然早已記熟,不過野狗可就慘了,他整整聽著周一仙念了五遍,才勉強記了下來,就是不知道危險來臨之時他能不能把這咒語念出來。


    萬事俱備,周一仙三人便偷偷重新潛迴了義莊……


    義莊東五十米,破舊小屋中。


    “周一仙果然來了。”莫問在屋中偷偷地觀察著,“……以前還真沒發現,這家夥還真有做賊的潛質啊。”


    皎潔的月光下,周一仙躡走躡腳地前行,就像一隻大老鼠一樣。


    不一會兒,三人便走進了義莊。


    一分鍾之後,義莊那本來被周一仙打開的門猛地合上了,而周一仙,也出現在了距離義莊大約一百米的小巷之中。


    目送著周一仙重新走進那幢鬼氣森森的房子,莫問提劍而起。


    【是時候了!】


    義莊之內。


    野狗小環二人呆呆地立在原地,周身被綠光環繞,隻有眼珠兒在不停地轉動,看起來甚是淒慘。


    剛剛,三人成功潛入義莊,發現鬼先生並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於是便準備離開。但在他們離開的過程中,周一仙一不小心弄出了聲響,驚動了鬼先生,周一仙跑路經驗豐富,電光火石間便甩出了遁地神符,刹那間消失在了義莊之中。


    但小環和野狗就沒他那本事了,小環咒語念到一半便覺得渾身僵硬,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一句話;野狗更是將咒語忘得一幹二淨,一隻手抓著那符紙胡亂揮了兩下便和小環一同變成了雕塑。


    “居然是失傳多年的‘土遁異術’。”藏身於棺材之中的鬼先生仔細端詳著周一仙那蒼老的麵容,“閣下到底是何方高人?”


    “我隻是個走天涯算命的。”周一仙注視著那棺材之上浮動著的碧色鬼火,“那兩小個家夥年輕不懂事,閣下乃是絕世高人,就不要和他們計較了吧。”


    “我不過是個孤魂野鬼罷了,可當不得高人。”鬼先生幽幽的聲音自棺材中傳出,“今日我已經警告過你們,但你們為何要犯我禁令?”


    周一仙的目光飄向了被定住小環,“此地是我亡子靈位所在,精魄往生之地,閣下又是鬼道高人,我自然不能放心。”


    “又如何看出我會鬼道之術?”鬼先生有些好奇。


    “閣下安身陰宅,眠於至陰地穴,以幽冥鬼火吸取這百年義莊中的陰森鬼氣……這可不是初學鬼道的人能用的出來的。”周一仙苦笑,“至於我怎麽看出來的……我這個算命的總該會看風水吧。”


    “閣下果然是高人。”鬼先生沉默了一會兒,“失敬了。”


    “閣下也是明白人,知道我擔心什麽,亡子安眠此處,我這個不成器的父親總不能讓他死後都不得安寧。”周一仙麵色肅然,“今日見先生並非是那些濫用鬼魅之術的下作之人,我也就放心了。”說罷他便向那棺材深深一躬。


    “不用如此奉承我。”鬼先生冷聲道:“拘人魂魄這種事我還是做不出來的,但你等犯我禁令,卻是罪責難逃!”


    話音剛落,棺材之上浮動的碧火一分為五,分至五方,其間由無數暗紅色光線連接,在空中不斷形成一個有個一個詭異的花紋。


    “黃泉封陣!”周一仙麵色大變,連忙掏出了四張黃色符紙貼在了身上,然後在他身周圍同樣灑下了數張黃符,行成了一個簡陋的法陣。


    就在周一仙剛剛布置好防禦法陣之時,鬼先生的法陣也已完成,連接在五朵幽冥鬼火之間的暗紅色光線刹那間變成了鮮紅色,周一仙感覺他自己仿佛沉入了血海之中……


    “鬼嚎破?”周一仙被周圍忽然響起的刺耳的鬼哭聲擾得心慌意亂,但周一仙行走江湖多年,一些定力還是有的,隻見他強自從懷中掏出了兩張閃著青光符紙,然後直接拍在了兩耳之上。


    而鬼先生的攻擊也發了出來,一道無形的波動撕裂了血光,射向了周一仙,並在它路過的土地上留下了深深的溝壑。


    “唿……疾!”耳朵上貼了符紙的周一仙明顯已經不受那鬼哭的影響,麵對鬼先生的攻擊,他連忙並指成劍,連連揮動,貼在地上的符紙隨著他的動作泛起了淡淡清光,隨後匯聚成牆,擋在了他身前。


    轟!


    青光四散,周一仙狼狽的撲倒在了一旁,嘴角掛上了幾縷血絲。


    五朵鬼火重新合一,靜靜地飄在了棺材上。


    “咳咳。”周一仙慢慢地爬了起來,苦笑道:“我這一把老骨頭閣下也不準備放過麽?”


    “你眼光閱曆見識均是上上之選,為何修為如此差勁?”棺材蓋輕輕挪開,鬼先生此刻終於從棺材裏浮了出來,那幽冥鬼火便開始圍著他打轉。


    “修為低又怎麽了?”周一仙用手輕輕拭去嘴角血絲,淡淡道:“天下修為高者無數,但又有幾個比我快活了?”


    “……”鬼先生沉默許久,忽然伸手一招,圍繞著他的幽冥鬼火猛地飛了出去,在小環和野狗身上打了個轉,然後便飛了迴來。而小環和野狗卻一同打了個踉蹌,隨後輕唿一聲,跑向了周一仙。


    “多謝閣下,我們這就走,再也不來了!”周一仙見狀大喜,一把拉住了小環,準備轉身就走。


    “誰放你們走了?”鬼先生攤平手掌,一朵幽藍色的火焰在他手上躍動,“你們三人得知我修行鬼道,犯我忌諱,如今放你們一起上,讓你們死而無怨就是了。”


    “這個……”周一仙還與欲辯解。


    “不必多說,看火!”鬼先生輕喝一聲,幽冥鬼火再次化陣,數道無形的“鬼嚎破”朝三人襲了過來。


    【機會!我看你還能偷襲萬師叔。】暗伏在房頂的莫問執劍如同電光般衝出,輕而易舉的擊破了鬼先生攻向周一仙三人的鬼道秘術,隨即擊穿了他大驚之下放出的防身秘法,五色彩光重重的打在了他脆弱的身體上。


    “嗚……”


    鬼先生倒飛出去的身影猛然變得模糊,而莫問也發現不對,抽身一劍砍在了義莊角落中的那個棺材之上。


    轟!棺材四分五裂,鬼先生的身形重新現了出來。


    “你怎麽看出來的?”蒙在他臉上黑紗已經破碎,露出他蒼白無比,並布滿溝壑的麵龐,“青雲的血劍仙。”


    “我沒有幫你解答的義務,去死吧!”


    哐當!


    雲影斬在了從暗處飛過來的噬魂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莫問,他是我們鬼王宗的人。”張小凡緩緩從義莊外走了進來,“教訓一下就可以了,能不要殺他麽?”


    從鬼先生攻擊,到莫問暗中發難,再到張小凡現身為鬼先生解危,這一係列事件發生的奇快無比,周一仙三人還沒反應過來,莫問的攻擊便已經被張小凡擋下了。


    “我們就先走了。”周一仙偷偷瞄了莫問和張小凡一眼,隨即拉著小環向門口走去。


    沒有人阻攔。


    等到那三個家夥離開之後,張小凡首先開口了,“鬼先生,你既然深諳鬼道,那還魂之術……”


    “你誤解我了。”感受著張小凡冰冷的話語和其中蘊含著的森然殺意,鬼先生連忙出言解釋,“我所修行的是鬼道沒錯,但我確實不會還魂秘術,否則以宗主對我的大恩,我早就將她救迴來了。”


    “……看來你已經從大巫師還魂失敗後的打擊中恢複過來了。”莫問看著張小凡,“既然你要保他,我就饒他一次好了。”


    莫問旋即轉身,迴首道:“獸妖大軍將臨,小凡你最好小心一點,即使你修為不凡,也很可能栽倒在陰溝裏的。”


    ……


    “‘血劍仙’名不虛傳啊。”鬼先生歎了口氣,“我真的老了。”


    “莫問本來資質就是極高的,加上他常年在外曆練,我估計都不是他對手了。”張小凡淡淡道:“即使我同修佛道魔三法,我對上他也沒把握……我看不透他。”


    說到這裏張小凡搖了搖頭,對著鬼先生,“你來這裏做什麽?”


    “當然是來看一下這千年難遇的盛況了。”鬼先生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如今全天下正道的希望都在青雲這誅仙劍陣上,道玄真人一定會發動那奇陣的。”


    “不過此陣威力雖強,但依然有一樣東西是離不開的。”鬼先生看著張小凡,“你雖出身青雲,但有些青雲隱秘,你還是不知道的。”


    “請教!”


    “……那誅仙雖然威力驚人,但卻不是掌門人貼身攜帶,而是放置於通天峰後山幻月洞府中的……”


    ……


    第二天,河陽城小巷中,小環和周一仙又碰到了張小凡。張小凡詢問周一仙與青雲的關係,周大忽悠卻開始編故事,就是不說實話。


    莫問此時卻冒著小雨站在河陽城南城頭,眺望著遠方。


    灰色的天空,絲絲細雨不停飄落,但莫問卻是一身幹爽,飄向他的雨都被一層無形的護罩隔了開來。而在遙遠的天際,一個黑點漸漸變大……


    “修羅鳥啊……”莫問默默蓄勢,“看起來也不怎麽厲害麽。”


    修羅鳥:七星初段傳說,南疆獸神麾下十三妖獸之一,性情殘暴,喜噬人,雙爪尖喙常被血氣繚繞,故生異能,可傷人魂魄。(知道它為什麽叫修羅鳥麽?因為直麵它的的勇士大多都去見修羅了。)


    黑點越來越大,莫問此時也憑借他超人一等的目力徹底的看清了那妖鳥的模樣:三十米以上的翼展,金色的羽毛恍若刀鋒一般鋒利,黝黑的尖喙,粗大的雙爪上纏繞著紅黑色的條紋,血紅色的眼睛放射著殘暴而又嗜血的目光。


    “獸妖!獸妖來了啊!”


    終於,城頭上的人們也都看到了那頭巨大的修羅鳥,麵對著飛撲而下的兇禽,城頭上的人頓時炸了鍋,驚慌失措的人們推推搡搡地向下擠去,甚至有十數個倒黴的家夥被擠下了城頭,摔成了肉醬。


    在死亡的威脅下,他們變得瘋狂而不理智。


    撲擊中的修羅鳥眼中人性化的露出了嘲諷的目光,但它並沒有改變自己的動作,因為在它看來,這些弱小的生物怎麽逃也跑不出他的狩獵範圍的。


    同樣,它也沒有注意孤零零地立在牆邊的莫問。


    所以它就悲劇了。


    巨大而又絢爛的劍光憑空浮現,麵對這自下而上的斬擊,收不住俯衝勢頭的修羅鳥幹脆聚集起了全身的妖力,硬接了莫問這蓄謀已久的一擊。


    無有心算無心,並且莫問修為也略高於它,那修羅鳥登時受了重創,左翼齊根而斷,暗紅色的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大半城牆。而它那巨大身軀在失去一隻翅膀後再也無法保持平衡,直接撞在了河陽城中,砸塌了大批民居。


    “死吧!”莫問破開了漫天飛羽,飛斬而下。


    ……


    “好吧,就當你是奇遇習得那土遁之術。”張小凡麵對周一仙這種耍無賴的招數沒有絲毫辦法,“那我問點你其他東西。”


    張小凡直視著老人的雙眼,“關於青雲的幻月洞府,你知道多少?”


    “幻月洞府?”周一仙皺起了眉頭,“你問這個做什麽?”


    張小凡麵無表情,淡淡地道:“我忽然對這個山洞感興趣了,準備見識一下……你不是見多識廣麽?”


    周一仙麵色凝重,深深望了張小凡一眼,隻見他麵無表情,實在是看不出來他到底打得什麽主意。


    深深吸了口氣,周一仙緩緩道:“不管你想做什麽,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去。”


    “哦?”張小凡輕輕摸了摸剛剛瘋跑迴來的小灰的猴頭,“你想說什麽?”


    “幻月洞府我知道的其實也不多。”周一仙沉默了一會兒,徐徐道:“那洞府之所以名動天下,是因為青葉道人在其中閉關一十三年,一朝悟道,破關而出……但這洞府也是有過人之處的,它之所以名為‘幻月’,是因為在明月之夜,洞中奇石炫彩繽紛,並且若有人入洞中,心中必然幻象紛呈,若沒有過人心智定力從其中拖出,則一身修行毀於一旦,弄不好還有性命之險。”


    “而且你若進去,定是死路一條。”末了,周一仙還特意加了一句。


    張小凡聞言冷笑,“你怎麽知道我進去就是死路一條?”


    “我知道你心中不服,也知道你性子堅韌。”周一仙聲音沉重,竟然帶了一種別樣的威嚴,“但心智定力可不是性子,你一生波瀾起伏,坎坷無數,心中傷心之事更是不知凡幾,你若進洞,並然會引動心底傷心之事,然後沉迷其中……”


    說到這裏,周一仙瞄了眼張小凡腰間的噬魂,繼續道:“而且你那法寶乃是至兇至邪之物,定會在你進洞後引動心魔……你還是死了進洞的心吧。”


    仿佛重新認識了周一仙這個人一樣,張小凡仔細端詳了這老者一會兒,正欲開口,而就在這個時候,河陽城南猛地傳來一聲巨響。


    隨後,尖利絕望而又瘋狂的哀嚎響徹了整個河陽城。


    ……


    尖利而絕望的叫聲,隔著老遠,傳到獸神的耳中已經變得格外的模糊了,但他依然能從那模糊的叫聲中體會到手下死前的不甘。


    “修羅居然死了。”獸神伸出手接下了不斷飄下的雨點,“看來那個小城中有高手呢。”


    “嗷!”少年身旁的饕餮咆哮了一聲。


    “不急。”獸神輕笑,端起酒壺,將其中濁酒一飲而盡,“我們後天就會攻上青雲山,那家夥既然會為了河陽城裏的人殺了修羅,一定不會錯過那場大戰的。”


    ……


    聽著城南響起的嘈雜的聲音,張小凡麵色凝重,“獸妖已經攻城了麽?”


    “沒有。”莫問的身形緩緩從土中浮出:“不過是獸神派了他手下十三妖獸之一的修羅鳥來巡視,然後被我一劍砍了。”


    “你怎麽會土遁?”周一仙指著莫問驚訝的大叫,莫問的出場方式給他的衝擊實在不小。


    莫問淡淡一笑:“太極玄清道到了上清境,並且通讀了《玉柱相學》和《命理九算》,我從其中領悟到五行遁術也不是什麽驚人的事吧?”


    說罷莫問也不看依舊驚訝的周一仙,轉身對著張小凡:“為了對抗這傾世浩劫,誅仙即將重現,你……”


    “我明白。”張小凡點了點頭,“我會盡量不給你們添麻煩的。”


    “……那你自己小心。”莫問作了個手勢,緩緩沉入了土中。


    ……


    “修羅鳥襲擊河陽城,然後被莫問擊殺。”道玄真人緊皺眉頭,“到底還是來了啊。”


    “師父,那河陽城中百姓怎麽辦?”蕭逸才出聲道。


    “遷移吧。”道玄真人一揮袖袍,“把他們盡量遷到青雲山脈以北。”


    “遵命。”


    “還有。”道玄真人頓了頓,“你順便通知一下六脈首座,讓他們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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