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的來源正是北方,遲小厲已經聽過不知多少次相似的嘶吼,清楚這是龍族獨有的亢奮方式,震懾敵人的同時也能提升魔力傳導速度,通常都是在戰鬥進入白熱化階段後才會使用的增益效果。


    “提波休斯剛將意識收迴,那邊似乎就已經進入激烈戰鬥,兩者之間可是有不短的時間差……看來我猜的沒錯,那裏確實還有其他幫手。”


    遲小厲快速分析了眼前局勢,在不確定那位北境統領狀態的前提下,即便暫且認定狀態良好,但在青林堡結界的影響下,實力絕對大打折扣,如果再加上提波休斯和其他人,恐怕撐不了多久。


    這還是樂觀一點的預測,如果高文來的時候就已經身負重傷,遲小厲都不確定對方能不能等到自己支援。


    “如果能夠使用空間魔法就簡單多了……”


    越是這種爭分奪秒的時刻,遲小厲就不由懷念起魔法的好處,忍不住隨口抱怨了一句。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手腕處已經呈現深褐色的圓環灼燒痕跡,竟然莫名脹了一下,就好像皮膚下麵有什麽東西,正試著突破表麵皮膚,隻是因為衝擊力量微乎其微,所以除了體感上略有異樣,外表來看根本毫無異常。


    “怎麽迴事?”


    精神力圍繞著腕部檢查多次,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遲小厲甚至能夠清晰感受到皮膚下每根血管內的流動,一切正常,全然沒有什麽寄生蟲或者魔法生物的痕跡。


    之前交手的敵人,最厲害的還要數提波休斯那個分身,但也僅僅隻是一個偽至聖的程度,要是這種實力都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暗中下蠱,當時他也就不用跑了,說不定正麵就有勝算。


    所以並非是因為外部原因導致異常,而是遲小厲本身出了問題。


    (最早進入曆史片段的時候,我甚至連自主意識都無法恢複,隨著在這裏佇留的時間延長,先是莫名能夠使用以前見過的劍術,接著手腕上又出現疑似時之環的燒灼痕跡……難道接下來,連魔法都能一齊恢複?)


    遲小厲隻能將體內的問題歸結到時間長河本身,說不定自己這個外來客,就像是一個初入牢房的犯人,早期隻能循規蹈矩,按照這裏的規定作息行動,可隨著時間延長,監獄的看管必然會逐漸放鬆,同時犯人對於監獄構造的熟悉程度也大大加深。


    說不定最終有一天,當犯人徹底掌握整個監獄的構造,就可以趁“獄卒”一個不注意,從牢房逃脫出去。


    這個想法有些荒誕,眼下的處境也絕對算不上“犯人”。


    可遲小厲並不認為這種猜測完全沒有可能——既然五神能夠通過某種“休眠”自縛,來延長壽命,自己現在就身處時間長河中,這裏發生的一切,與自己本來時代一定有著完全迥異的流速,就算發生更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這裏,遲小厲瞳孔微縮了一下。


    (有沒有可能——五神“永生”的方式,就是通過參透或者竊取部分時間長河的力量?)


    這個問題說不定關乎整個大陸萬年以來最大的一個秘密,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解決完的。


    遲小厲沉吟數秒,反正之後還有很多餘裕留在時間長河中,當下還是想辦法先把高文救走。


    遲小厲現在所在的位置,距離那聲嘶吼直線距離不過千米遠,差不多隻需要橫跨三個街道就能到達。


    然而提波休斯不可能就這麽放任他幹擾自己的計劃,沿途肯定設下了重重障礙。


    遲小厲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沿著提波休斯氣息隱匿的方向追去。


    在踏出十字路口的刹那,一絲毫無預兆的魔力波動陡然顯現,遲小厲幾乎同時止住腳步,一劍朝著斜前方遞出。


    仿佛墨在清水中彌散的效果,原本空無一物的位置驟然掀起一層黑霧,還沒等蔓延開來,就被緊隨而來的劍光斬斷。


    然而這記斬擊僅僅隻是劃開一個小口,隱匿在虛空背後的黑霧很快便愈合完畢,像是一頭藏匿在夜晚灌叢中的猛獸,虎視眈眈盯著即將誤入歧途的獵物。


    “複合幻術法陣,甚至還有傳送魔法的痕跡……對我真是有夠重視的。”


    稍微分析了前方的結界,遲小厲眉毛便蹙到一起,感到一絲頭痛。


    直接衝入結界會被傳送到另一個地方,就算遲小厲第一時間破壞結界,等再現身時,也會來到另一個地方。


    運氣好一點,或許還能在青林堡附近,如果運氣背到極點,說不定遲小厲就得在海上跟那些海獸談心了。


    這道結界的精妙之處就在於,即便外人能夠察覺到根源,也無法從外部破壞整個大陣的陣樞——因為陣樞隱藏在傳送目的地,當你能夠破壞陣樞的時候,對方就已經達到了目的,根本無法再從結界返迴原點。


    身為最強的空間魔法師,遲小厲整整考慮了十秒鍾,仍舊找不到任何破解方法,到了最後都不得不對那位結界創造者心生佩服。


    能夠完成如此精妙絕倫而又天衣無縫的複合魔法陣,不隻需要強大的魔法實力,更需要浩瀚豐富的魔法學識。


    前者或許跟天賦有關,但後者則需要大量時間與精力,加上日以繼夜的勤奮,才能創造出如此令人折服的奇思妙想。


    尤其在這個魔法剛剛啟蒙的時代,從上古時期開始曆經數百年,整個世界的魔法發展仍舊處於起步狀態,這時候就算融合、壓榨各族的魔法知識,恐怕都很難總結出多少有用的東西。


    “應該是奧丁本人創造的。”


    遲小厲輕輕點頭,除了這位第一神使,他確實想不到其他能夠達到這種水準的人物。


    確認此路不通——至少在眼下無法使用魔法的情況,遲小厲拿這個魔法陣毫無辦法,除非想要賭一把運氣,看看會隨機傳送到哪裏,否則就隻能另辟蹊徑。


    距離那聲嘶吼已經過去整整兩分鍾,之後便再也沒有任何聲音傳來,街道上也是靜悄悄一片,大街另一側的“居民”,全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麵容呆滯地望向這邊。


    遲小厲幹脆閉上眼睛,將雜念全部拋諸腦後,精神力如同大叔紮根般向著周圍快速擴散,一點點朝著地下挖掘。


    就算水準再高的魔法陣,即便能夠用巧妙的辦法藏匿陣樞,歸根究底還是離不開源源不斷的魔力供給。


    提波休斯離開的當下,魔法陣失去了施術者,依然能夠繼續運行,隻有兩種可能——要麽施術者另有其人,就隱藏在周圍某個暗處,要麽便是附近有一套獨立的魔法供應“係統”,或許是諸多供能魔法陣集合,隻要找到其中一個,就很容易順藤摸瓜窺見全貌。


    遲小厲要做的,就是找到魔法供應源頭,然後連根掐斷,這樣再高明的魔法也要失效。


    因為特殊的結界效果,遲小厲精神力朝著周圍擴散大約百米距離後,便受到了極強幹擾,就像是陷入一潭泥濘,無論如何向外擴張,都很難傳迴更多情報。


    “周圍存在第二個施術者的可能性很低,否則提波休斯根本沒有出現在我麵前的必要。”


    暫時排除了第一種可能,遲小厲也不再試著向周圍探查,將主要精力放在了地下,沒過多久便有了新發現——


    一條條約有成人手臂粗細的“血管”,縱橫交錯,羅列於地下深處,構造與絲荻拉小鎮的獻祭法陣如出一轍,隻是兩者的規模天差地別。


    如果說絲荻拉隻是一個尚未成長起來的孩童,那青林堡地下錯綜複雜的“蛛網”,絕對是發展成熟的獵人,充斥於血管中的能量波動高到一種不可思議的程度。


    遲小厲表情逐漸凝重,按照腳下魔法陣的規模,絕非一兩個月可以完成的,想必在更早的時候,這座忒彌莉斯的領地,就已經被人暗中埋下伏筆。


    那位南境統領對此一無所知,還是……她本就是其中的參與者?


    後者的可能性很低,否則維奧尼亞根本沒有背叛的理由。


    所以一定是忒彌莉斯身邊親近之人,或者極得她賞識的手下,背叛了這位南境統領,在她眼皮底下瞞天過海,最終釀成了如今的慘劇。


    整座青林堡數以十萬計的生靈全部化為冤魂,獻祭所得的力量流入地下魔法陣,成為對方進一步作惡的力量。


    “是時候讓你們解脫了。”


    在心中歎息一聲,遲小厲拔出長劍,對準腳下狠狠砍了下去——


    ……


    北城區,林蔭大街。


    直徑近百米的深坑之中,一個渾身是血、麵容陰翳的男人,緩緩從地上站起,低沉的目光掃過坑洞邊緣的兩個人影。


    男人腳下周圍爬出無數細如毛發的血絲,如同有自主意識的生靈,不斷向上攀附,即便很快被魔力震碎,不出幾秒鍾,便會有新的血絲再次出現,源源不斷地試圖鑽頭魔力屏障,進入男人身體。


    現場無比寂靜,無論是坑洞旁的兩人,還是坑底的男人,都沉默不語,似乎陷入了某種詭異的對峙。


    許久,男人眼中泛起一絲蔑視,看著高大黑袍旁那個已經遠超正常人族提醒的“怪物”,譏諷道:“科爾森,這就是你不惜背叛忒彌莉斯也要獲得的‘力量’?”


    高大怪物聞言低下頭,似乎是在查看自己的模樣,如同一灘爛肉的臉上,僅剩的那隻獨眼中閃過一抹複雜之色。


    高文再次猛一跺腳,將已經攀附至腰間傷口的血絲震碎,咳了幾口血,緩緩搖頭道:“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不說忒彌莉斯始終將你看做最信任的人,你卻恩將仇報,單就現在的樣子,你覺得自己還能稱得上是一個‘人’嗎?舍棄了信義,甚至連作為‘人’的資格都一並舍棄,你真的為此感受到歡愉與快樂嗎?”


    怪物抬起血肉與碎骨凝結的手臂,閉合的口腔中發出宛如朽木斷裂的沙啞聲音:“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忒彌莉斯……已經死了……”


    高文瞳孔猛縮了一下,眼中的厭惡卻更甚從前,似乎已經徹底不屑於再看對方,目光落在旁邊那道黑袍身上。


    如果說對抗突然變強的科爾森,高文重傷的情況下勉強還有一戰之力,當這個黑袍突然降臨在身後,並且給予了他險些致命的一擊時,高文便知道自己今天恐怕要留在這裏了。


    無論是腳下越來越難纏的詭異魔法陣,亦或者居高臨下的兩人,高文眼下都已經沒有一戰之力。


    對方之所以仍舊在遠處觀望,隻是擔心他臨死之前的反撲,要連他最後魚死網破的機會都徹底根絕。


    一縷淡淡的絕望逐漸湧上心頭,精神力受損的情況下,高文眼前甚至已經出現了幻覺。


    “真正的死亡降臨之前,不能放棄最後一絲希望……我要相信命運的指引,南方是唯一擁有一線生機的地方……”


    想到從巴別塔逃離後,驀然出現的那份預感,高文越發萎靡的精神再次振奮起來。


    “你見過‘我’?”


    提波休斯突然開口,居高臨下的看著作困獸猶鬥的高文。


    之前他一直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一絲熟悉的氣息,卻始終無法確定,直到剛剛高文泄露出一絲氣息漣漪,提波休斯才不得不想到那個最快的情況。


    “嗬嗬……看來我猜的沒錯,那個往北方飛的‘人’,跟你,跟那個出現在巴別塔外的男人,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


    高文冷笑兩聲,“可惜那個家夥可沒有你們兩個厲害,察覺到他的氣息有問題,我就稍微費了點工夫……沒想到真的抓了條大魚。”


    提波休斯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南方的分身,在青林堡與他接觸後,為了攔截那個神秘的外鄉人,將大半力量呈遞給他,沒想到竟然誤打誤撞遇到了高文。


    先前感受到的熟悉氣息,多半就是分身臨死前留下的印記。


    死了一個分身無所謂,關鍵在於本體那邊無法獲知那個神秘外鄉人的情報,這可能會為之後留下伏筆。


    隱藏在黑袍下的麵龐,第一次浮現出慍意。


    “你真是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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