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是日本的國花,象征著純潔,熱情,浪漫以及忠誠。僅僅隻是象征而已。

    花開即花落,花落才葉現,櫻花象征的更多是一種末日情懷。在死亡的刹那綻放美麗,然後凋零,遍地,被輕賤的踩踏。

    倘若林妹妹泉下有知,恐怕每年為櫻花就得掉一缸子眼淚去。

    然而櫻花的命運就在於讓人欣賞她臨死前的美麗,變態的美感,十分符合日本的本質。

    楚人美說要她陪自己去看櫻花,茶末以為他這是要帶她出國,去日本看櫻花。心裏是即害怕又期待,躊躇猶豫。

    結果下了飛機一看,還在國內。

    心安又失落。

    沒錯,還在國內,國內也有許多櫻花。國內的櫻花分成兩批,一批是抗日戰爭時期日本侵略軍帶來的,作為勝利的象征種植在中國領土上。

    花開絢爛,花開美麗,但鮮花是用鮮血澆灌,血腥撲鼻。

    這一批櫻花在戰爭中被炸被掘被砍被燒,死了大部分。

    後來新中國建立了,文革結束了,改革開放開始了,中日友好時期,作為友誼的象征又引進了一批櫻花栽種在祖國各地。

    櫻花並不是一種嬌貴的樹木,引進過來的品種也多是些適應性強易成活的樹種。所以二十多年以後,這一批櫻花成為了國內賞櫻的主力軍。

    楚人美帶茶末來到的是自己的祖籍,一個江南小鎮。

    飛機停在隔壁的大城市機場裏,一行人坐著車開了三個多小時繞到了這個寧靜的小鎮。

    華人有祭祖情節,能夠迴到內地的華人但凡找得到祖墳的一定要祭祖。

    中華文明最根本的東西,就是對祖宗的祭奠和緬懷。祖宗的榮耀,祖宗的苦難,祖宗的智慧,都是留給子孫後代的財富。

    楚人美就是來掃墓祭祖的,但不是他老楚家的祖,而是他母親家俞氏先人。

    作為嫁出去的女兒生的孩子,他楚人美對俞氏一門來說其實是個外人。但窮在鬧市無人識,富在深山有人問,如今都是現實主義,誰會拒絕一個找上門來的富親戚?

    所以楚人美的到來受到了小鎮裏俞氏一門的熱情歡迎,族長親自帶著人到鎮口的大路旁迎接。前幾天就招唿人將祠堂裏一棟小樓打掃幹淨專門給楚人美居住,要待為上賓。

    楚人美當然也沒有含糊,不光出資修繕祠堂和祖墳,還給鎮上的學校,敬老院都捐

    了款。

    怕貴客路上奔波可能疲倦,所以下午也沒有安排什麽活動,就是讓他休息一下。

    祠堂裏的小樓上上個世紀初建造的,和祠堂裏大部分的建築物都不大一樣,這樓是西洋風格的。這得益於俞氏先人的進步和財富,老俞家早先在小鎮裏就是個中翹楚,開當鋪開米行開絲綢行賣南北貨,所以才造得起這麽氣派的祠堂。後來俞氏一門的幾個小木匠出身的後生坐著船去上海闖蕩,這批小木匠在上海琴行裏工作,手藝非凡,頗得英國佬的讚賞。

    正如合格的士兵必須想當將軍一樣,一個合格的小夥計最大的理想必然是能自己當老板。小木匠不甘心做一輩子打工的,立誌要當一個老板。手藝好,腦子活,從最基本的小零件開始做起,這一批小木匠就做出了上海琴行的一個招牌。

    和這些西洋貨外國佬相處多了,有了錢的小木匠在大上海的花花世界裏開了眼界,就尋思著要送自己的兒女們出去見大世麵。

    中國的家長是保守的但也是開放的,是理智的也是頑固的。手頭但凡有點錢都會考慮給孩子一個更好的教育,即便是路邊的農夫也知道,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於是去歐洲的去歐洲,去東洋的去東洋。

    俞氏一門的海外關係大致是在那一段時期奠定了基礎。

    等留洋迴來的這批歸來,帶著新思想的年輕人們自然也不忘開創屬於他們的事業。有了錢的中國人最喜歡妝點祖宗,培養後代。所以祠堂就成為了彰顯成就的另一個製高點,這棟西洋小樓就是這一批年輕人的傑作。

    這樣的西洋小樓在小鎮裏本來有五六棟,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的時候被炮彈炸毀了兩棟,文革的時候又弄倒了兩棟,所剩下的也就隻有祠堂裏這一棟和鎮西一個教堂。

    祠堂裏這棟是俞氏一族保護下來的,教堂那會子被改造成工人運動中心,所以也得以保存。雖然是保存下來了,但也破破爛爛跟鬼屋似的,不能住人。

    後來改革開放了,俞氏一門又開始到處搗騰做生意,有了點錢的老俞家就修繕了祠堂,這小樓這才算活過來了。

    到九十年代的時候,老俞家在抗戰解放戰爭乃至文革時期逃亡海外的後人們眼看著國內政策確實開放了,這都一一的歸來省親。

    祠堂就這樣再次繁榮了起來。

    楚人美的母親俞小凡一家是在抗戰的時候離開的,外公俞正南就是當年的留洋派。俞正南去了東洋,取

    了個日本老婆迴來,也帶迴了櫻花,就種在老俞家的山裏。

    俞小凡從小就聽自己這個日本媽媽講櫻花如何如何,日本如何如何。

    後來抗戰了,俞正南一開始也是蠻有愛國熱情的,捐錢捐物支持抗戰。但這個理想主義者沒料到抗戰會如此艱苦,代價如此慘重。眼看著國家在炮火中哀鳴,他理想中的美好家園被毀滅了。後來日軍占領了大部分地區,俞正南覺得形勢不好就賤賣了家產,帶著老婆孩子遠渡重洋逃難去了。

    老俞家在唐人街也算混的不錯,畢竟俞正南的有著卓越的經商血統。但漂泊在外的浮萍總是想念故土的繁榮。所欲對於俞小凡來說,她從小是聽著父親講述老家的榮耀,母親講述故國的美麗,雙重映像下長大的。

    最終,這位在幼年中離開故土,對故土印象已經模糊了的女人把這些都傳給了唯一的兒子楚人美。

    在寂寞的閨房裏,失去了男人寵愛的女人向孩子講述那些曾經的榮耀。

    外公家的家產許多許多,當年鎮子裏一整條街都是老俞家的產業,南北貨,綢緞錦繡,米行,當鋪,應有竟有。老俞家的祠堂那麽大,四進的大屋。因為祖上有人考了功名,所以老俞家的牌坊門樓可以雕刻神獸,這是祖宗的榮耀。

    還有那美麗的櫻花,風華正茂的少年遠渡重洋在櫻花樹下遇見了羞澀的異國少女,兩個相愛的人結合了。再後來,國仇家恨少女變成了少婦,這個柔弱但堅強的女人最終拋棄了自己的祖國站在了男人身邊,跟著他一起抗戰。後來的後來,一家人就遠渡重洋來到了這裏。

    每每說到這裏的時候,俞小凡就要歎息。

    遙想起當年,她是老俞家的大小姐。據說當年光是伺候他們一家就是二十多個丫頭十多個長工。她這個大小姐一人有一個小院,梳頭的穿衣的掃地的燒飯的,裏外丫頭就有四個,還有一個奶媽和老媽子。伺候大哥的更多一個長工。

    在大多數中國人還隻顧溫飽的時候,她和她的哥哥就已經喝牛奶吃蛋糕。父親俞正南還會帶他們坐車去大城市裏吃西餐,咖啡的香味,布丁的柔軟,都深深印刻在記憶之中。

    那是何等富貴的生活呀。

    現如今可不必上。

    年幼的孩子匍匐在母親的膝頭,聽她講述這些過去的美好,心裏總是向往的。

    母親是楚人美心底最柔軟的一部分。

    至於父親那部分,除了金錢權利罪惡暴

    力,就再無其他。

    老楚家和老俞家不同,老楚家是剝皮赤戶,窮到隻剩一條褲子的臭勞工。當年淘金熱,蹲在臭烘烘的船艙底下過來的一條野狗。

    野狗靠著吃人一路長成了藏獒,雄霸一方。有了錢的老楚家自然會想要妝點門麵,所以老楚家第二代傳人就盯上了老俞家這位柔弱的大小姐。

    楚丙坤在看到俞小凡的時候是很動心的,這個女人和他以往遇到的完全不同。她就如同是玻璃罩子裏擺著的水晶花,晶瑩剔透,聖潔高貴,不可觸碰。她又是那麽柔弱,隨時需要保護。

    男人總會想要占有這樣的美麗,滿足他們破壞欲和保護欲。

    老俞家對這樣的婚事自然是憎惡不滿的,但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為了一家人的安全,俞小凡還是自願獻祭了。

    說起來,楚丙坤對她是不錯的,為了娶她過門還休掉了原配,扶她做太太。但這樣自以為是的舉動反而令俞小凡對這個屠夫更加憎惡。一個能隨意休掉原配討好新歡的男人,怎麽會有真情?所以,婚後她對他一直冷若冰霜。即便是夫妻生活也是直挺挺跟條死鹹魚似的。

    美麗的水晶花注定是水晶花,沒有心,冰冷。楚丙坤即便再有熱情,也被這水晶給生生凍成了冰塊。楚人美出生以後,他就冷落了俞小凡,將這朵水晶花丟棄在大屋裏轉而投向了那個依然癡心不改的原配。

    但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這一男人劣根性還是體現在了他的身上,雖然一輩子俞小凡都沒給他好臉色,但他就是忘不了她,方不下她。

    所以愛屋及烏,他對楚人美可以說是非常不錯的。

    隻可惜,楚人美身上老楚家的基因鬥不過老俞家的基因。對於老楚家的粗鄙和暴力,他深感憎惡。

    在他的心目中,老俞家那種優雅的生活才是最理想的狀態。這就是他要漂白的基礎動力,他要做一個正當商人,過真正的高尚生活。他的子孫後代必須是清白的出身,過著正常的生活,遠離那些罪惡和血腥。

    但他的基因裏畢竟還有老楚家的成分,於是就呈現一種雙重矛盾性。表麵上他就像一個受過高等教育舉止優雅麵容清秀的貴公子,但惹毛了就會變成一頭到處咬人的瘋狗。

    對於茶末來說,這種矛盾則表現在他下了床是個偽君子,上了床是隻真野獸。

    在小樓裏茶末睡了一下午,她不知道楚人美有沒有好好休息,反正醒來的時候床上依然隻有她自己。

    晚上的接風宴是在祠堂裏辦的,顯然族長是希望能給楚人美一個最地道的家裏人迎接。

    楚人美對這個卻不是很了解,但隨鄉入俗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祠堂裏張燈結彩擺了十幾桌,請了十裏八鄉的俞氏後人們一起來吃飯。主桌設在正堂,抬頭就能看到長條桌上麵,橫梁下頂著的一塊匾。

    書香傳世。

    這是老俞家那位考取了功名的先人留下的筆墨,也表達了整個家族最核心的根本,那就是要子孫後代都讀書。

    茶末看著這塊匾頗有感覺,因為茶家祠堂裏也有類似的匾,內容差不多,就是給子孫後代的一種遺訓。

    楚人美已經算是外人,她就是外人中的外人,但這裏的人都把她當成了楚人美的女朋友。沒辦法,誰讓這一行就她一個女的……也給她安排在了主桌,算是沾了大光。

    親不親,家鄉水,純不純,家鄉音。

    席上擺的都是用家鄉水家鄉米釀的酒,族長先舉了一杯敬客。

    楚人美倒也幹脆,端起杯就一口幹。他聽說內地無論是談生意交朋友,喝酒一定要痛快。喝酒不幹脆,到處碰破頭。

    但喝完他就坐下了,他不知道作為客人應該迴敬。而且族長是長輩,他是晚輩,隻因他是遠客,所以族長才先敬酒。按道理,其實得他先敬才對。

    在家族裏,是不論錢多錢少權大權小,得論輩。

    茶末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於是忍不住扯他衣袖,低語。

    “楚先生,你應該馬上迴敬族長。”

    “什麽?”楚人美不解。

    “他是長輩,是你叔公啊。你是小輩,應該敬酒。”茶末從牙齒縫裏擠出聲音。

    個香蕉人就是不懂事,看看,在外麵待久了連這種基本的禮貌都不知道,真是的。

    楚人美這才恍然大悟。

    茶末拿起酒壺給他倒滿,然後用胳膊肘捅一下。他立刻站起身舉起杯。

    “我敬你,俞老先生。”

    族長愣住,這一杯酒不知道該怎麽接。

    茶末捧著酒壺差點仰頭倒地。

    這家夥懂不懂規矩啊,俞老先生是什麽意思?楚先生,俞先生,你們還是不是親戚哦。

    她急忙又扯他衣袖,楚人美側頭不悅瞪一眼。

    “叔公,叫叔公啊。用您,雙手托杯

    。長輩。”茶末擠眉弄眼。

    楚人美皺著眉,愣一下,叫了一聲。

    “叔公。”

    “欸,大侄子。”聽他一聲叫,族長總算鬆了口氣。

    “叔公,喝酒。”楚人美也總算反應過來,把手裏的杯子雙手托著敬酒。

    兩人碰了杯喝了酒,這親戚算是當著大家的麵認下了。

    然後就是由族長帶著去到處認親,碰到太公太婆,叔公姨母什麽的,老人家都拿出紅包遞給他。

    他茫然,不知道怎麽迴事。

    茶末一臉慘不忍睹的表情幫他收下,然後低聲告訴他。

    “這是給你的見麵禮金,一定要收的。”

    這長輩一關過了,還有小輩。楚人美壓根不知道會有見麵禮一說,所以一個紅包也沒準備。

    他真該慶幸帶了茶末這個打雜小狗頭,在接長輩紅包的時候,這狗頭就忙著在自己包裏替他封小輩紅包。她這乾坤包裏有一匝一萬的,還有幾個飯店裏給婚宴客人準備的紅包,上麵都打著z市文泰酒店的標,湊合用吧。遠遠望去,幸好來的小孩子不多,應該頂用。

    於是遇到小孩子喊叔叔的時候,茶末就立刻掏出一個紅包塞楚人美手裏。楚人美這時候已經明白了流程,應一聲,把紅包給小孩子。

    也有不明白的孩子父母逗著孩子喊她姨,搞得茶末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尷尬的恨不得鑽地洞。

    但不管尷尬也罷忙亂也罷,總算場麵給糊過去了,賓主皆歡。

    小鎮比不得大城市,八點多的時候好多長輩就都迴去了,族長一直陪到宴席散,也就九點剛過。

    九點在大城市僅僅隻是拉開了夜生活的序幕而已,但對小鎮來說大部分的人家卻已經都洗洗上床,準備睡覺了。各家各戶都關閉了門戶,街道上除了幾個晚歸的行人,就隻剩下站崗的路燈。

    茶末迴到小樓二層房間裏,坐在床上把包裏的東西都倒出來,整理了一下。

    楚人美的長輩見麵禮有不少,近二十個紅包。

    楚人美送完族長以後迴來,一進門就看到床上擺著的這一堆紅包。

    脫了西服扔在一旁,他跳上床躺下,閉上眼養神。

    “給,你的見麵禮金。”茶末把紅包推過去。

    楚人美側頭看了一眼。

    “你拿著吧,剛才多虧你幫忙,這些算補償。

    要是不夠,你就說。”

    茶末蹭一下翻身跪坐,連連擺手。

    “不行,這我可不能要。”

    “怎麽?難道裏麵的錢是假的?還是說,你覺得不夠?不夠我補給你就是。”楚人美挑了挑眉,哼笑一聲,挺身側轉,看著她。

    “不對不對,不是這個問題。錢你當然要還給我,那可是我的幸苦錢。可你不能用這些補給我,我不能收這些錢。”

    “錢就是錢,有什麽不同嗎?”楚人美不理解。

    他當然不理解,他認為錢就是錢,難道包著紅包和不包著的會不一樣?

    他是不明白這裏麵的道道。

    茶末扶額,歎口氣。不能和香蕉人置氣,人家這是不懂,好好說就行了。

    “楚先生,這是你的長輩見麵禮。這些錢是有特殊意義的,你必須自己拿著。我和你無親無眷沒有任何關係,所以我是不能拿這些錢的。能拿這些錢的,隻有你的父母,你的老婆,你的孩子。明白不?”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我的老婆,所以你不能拿。”

    “對對,就是這個意思。”

    “那既然如此,你不是我的老婆剛才為什麽要幫我出小孩子的紅包?按道理你也不能那樣做。”

    茶末倒吸一口涼氣,這是一碼事嗎?感情是好心當成驢肝肺啊,香蕉人真是講不通。

    “楚先生,剛才是很重要的家族場麵,難道我能眼見你丟臉出醜?我那是好心幫你忙好不好。”

    “可你不是我什麽人呀,為什麽幫我?”

    “楚先生,你在國外沒學過,老師教我們要學習雷鋒。”

    “雷鋒是什麽?”

    茶末想撞牆,雞同鴨講太痛苦了。

    “總之,楚先生,我不能收這些紅包。如果你一定要給我紅包裏的錢,可以,你自己抽出來給我。隻要這些錢還在紅包裏,我就不能收。沒這個道理呀。至於我幫你出小孩子的紅包,那是借錢給你撐一下場麵而已,這是兩碼子事。”她耐心解釋。

    楚人美點點頭。

    “好,我明白了。但是,你為什麽要幫我?”

    茶末朝天翻一個白眼。

    “因為我心眼好,因為我人傻錢多,好喜歡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行了吧。”她一攤手。

    楚人美看著她,然後咧嘴笑起來,像一個小男孩子似的。

    笑完了,他起身跳下床,伸手一指床上的紅包。

    “這些都收起來,放好,我們完事後結賬。”

    “啊?”茶末愣住。

    楚人美解開領帶丟在床上,開始脫衣。

    “喂喂,你要幹嘛?”茶末手忙焦爐哦飛速下床,遠遠避開。

    楚人美含笑瞥她一眼。

    “洗澡。”

    “哦,哦哦。”茶末鬆口氣。

    “洗完澡以後,我們再好好談。別忘了,你收了我的支票。”他敞開襯衫,伸手輕輕一點她,然後轉身走向浴室。

    茶末傻愣愣看著他,琢磨了一會以後迴過神。

    他的意思是洗完澡以後在讓她履行原本的約定啊。

    他難道不累嗎?她今天已經很累了呀。

    男人果然是下半身動物,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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