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歐陽新日,大哥烈壯,天山派的小師妹王清若,丐幫長老羅大有,還有,還有那一臉堅毅的沙海,這些人影在駱君天的眼前不住交錯出現,駱君天從最深沉的昏迷中蘇醒,他知道自己還沒有死,而且正安安穩穩的躺在什麽地方,但是他卻怎麽也睜不開雙眼體內的每一道靜脈都像是在被烈火焚燒,苦不堪言。氣海中的先天真氣已經一絲不剩,散亂的潛入他的四肢百骸之中,劇烈的痛楚消磨著他的意誌,他很想大聲喊出來,但整個人就像處於一個最恐怖的夢魘之中,不論他怎樣努力都無法喊出聲音來。眼前的幻象逐漸迷糊,終於他再次昏睡過去。

    在昏睡狀態中,一個又一個的噩夢向駱君天迎麵撲來,一會夢到師傅歐陽新日已經被圖罕一矛打的頭骨碎裂,一臉血汙的指著自己叱喝著什麽,一會又夢到自己被天道教怒雷堂主英雄打倒在地,跟著旁邊蔣聚義、刁恨天等人一擁而上,將自己亂刃分屍。然而在這些恐怕的夢魘中,駱君天卻常常能隱隱看到一個天使的身影,還有一絲淡淡的香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駱君天已經被多少個噩夢折磨,他終於緩緩的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首先就是一副水墨山水畫。畫中群山之中一條大江奔騰而過,一艘小船穿行其間,船上有一個戴鬥笠的老翁正在張網捕魚,他旁邊的小女孩兩根粗粗的辮子迎風飛舞,正在那裏看著魚簍,想是在看裏麵的魚兒。

    慢慢的,駱君天的神智清晰起來,他想起自己被魔王一般的圖罕輕而易舉的擊入黃河之中,可是自己不是應該已經死了嗎?怎麽會躺在這裏?

    他想起身,卻發覺整個身體一點都不聽他使喚,他想運起先天真氣療傷,卻發現丹田內空空如也,先天真氣都跑到他的四肢百骸裏麵胡亂衝撞。驀然一個念頭掠過駱君天的心靈:“難道我以後就是這樣一個躺著不能動的廢人了?”想到這裏,出了一身的冷汗,可是不管他怎麽努力的想動,卻連轉頭也無法辦到。駱君天心中悲歎一聲,隻好放棄,閉上眼睛忍受身體焚燒般的劇痛。

    “吱呀”一聲,似乎有人推門進來,駱君天睜開眼睛,餘光所及,隻見一條白色身影映入眼簾,接著一股熟悉的淡淡清香傳入鼻中。他感到那個人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輕輕的說道:“你醒了嗎?”

    那聲音仿若天籟之音,溫柔而恬靜,似能洗盡時間一切汙穢。駱君天一陣茫然,但躁動的心靈卻被那輕柔的聲音撫平不少,他用盡全身力氣才說出一句話:“姑娘,是。。。。。。是你救的我。。。。。。我嗎?這是。。。。。。是什麽。。。。。。地。。。。。。地方。”

    那人輕輕的歎了口氣,輕輕說道:“是我從黃河岸邊把公子救迴來的,你已經昏睡了七天七夜了。這裏是我的住處。”

    不知道為什麽,駱君天一聽到那位姑娘的聲音,就會感到心中一片平安喜樂,此刻他隻盼能多聽那姑娘說幾句話,勉力說道:“這些日子,多。。。。。。多虧你的照顧。”

    那姑娘似乎淡然一笑,說道:“公子傷勢嚴重,還好我粗通醫術,再過十日公子就可以下蹋走動了。”

    駱君天苦笑道:“能下蹋走動對我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隻可惜一身功力,卻注定是廢了。”

    那位姑娘柔聲道:“公子不必灰心,我看公子的脈象穩實,無衰敗之像。眼下雖然一時功力散盡,但日後仍有機會複原。”

    駱君天訝然道:“姑娘。。。。。。姑娘是武林人士嗎?”

    那位姑娘微笑道:“說起來,我隻算得上半個武林人士,不過我不會武功,你可不要見笑。”

    駱君天歎道:“有武功。。。。。。又有什麽用,還不是身不由己的陷。。。。。。陷入江湖仇殺之中。如果。。。。。。如果讓我選擇,我。。。。。。我寧願不學武功,隻。。。。。。隻做一個普通百姓。”

    那位姑娘沉默半晌,說道:“公子重傷在身,所以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好男兒誌在四方,不可為了一時挫折而喪失信心。”

    駱君天苦笑道:“姑。。。。。姑娘說得是,是。。。。。是我沒出息了。”

    那位姑娘輕笑道:“我隻是個什麽也不懂的小丫頭,你別怪我多事就好了。”

    駱君天忙道:“沒有,沒有,我感激。。。。。。感激姑娘還來不及。還沒請教姑娘。。。。。。這個芳名?”

    那位姑娘微一沉吟,說道:“你叫我阿秀好了,也不知道你以後能不能記住。”

    駱君天在腦子裏把“阿秀”這個名字反複念了好幾遍,唯恐忘掉,這才說道:“我一定會記住,我是華山派的弟子,名叫駱君天。”

    阿秀聽到這個天下頭號侵犯的名字卻沒有什麽反映,看來還真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武林人。隻聽她柔聲道:“駱大哥,你肚子餓吧,我去給你拿一碗粥來。”

    駱君天隻想一直聽到她的聲音,忙道:“我不餓,我。。。。。。”話還沒說完,忽聽“咕咕”之聲響起,敢情是他的肚子不爭氣,拆穿了駱君天的謊言。

    阿秀掩嘴輕笑一聲,說道:“駱大哥,你稍等一下,我去去就迴。”說著站起身子,轉身去了。

    感到阿繡逐漸離去的身影,駱君天的心裏竟不知不覺的起了一絲不舍之意。這種眷戀之情真的沒法解釋,他就是覺得自己很想跟阿秀說話,就是覺得阿秀的聲音能夠撫平他心中的創傷。

    駱君天正胡思亂想間,阿秀已經轉迴,坐迴到駱君天的身旁。隻聽她輕輕笑道:“駱大哥,我喂你吃粥。”

    駱君天忙道:“這怎麽好,我自己來。。。。。。”說到這裏,才想到自己的身體根本無法動彈,心中一陣黯然。

    阿秀柔聲道:“駱大哥,你別著急,傷勢總要一天天好起來,現在做個乖孩子,把嘴張開好嗎?”

    駱君天聽到阿秀軟語相求,不忍拂她好意,隻好張開嘴來。阿秀把湯匙放到嘴邊吹了幾下,才輕輕的送到駱君天嘴裏,粥的滋味駱君天不記得了,因為他此時已經是熱淚盈眶,感動非常。

    阿秀十分細心,每喂駱君天一口粥都先在自己嘴邊把粥吹涼。駱君天不能轉頭,但仍能感到阿秀的小心與細心。就這樣一個細心,一個感動,一碗粥足足花了半個時辰才算喝完。

    阿秀把碗放到一邊,輕聲道:“駱大哥,你休息一下吧,我先出去了。”

    駱君天心中十分不舍,但總不能出言求阿秀再陪自己聊會天,當下說道:“好吧,多謝你了,阿秀。”

    阿秀不再說話,拿著粥碗走了出去。

    駱君天靜靜的躺在床上,阿秀的身影在眼前揮之不去,雖然是第一天“見”到阿秀,但他卻感覺已經與阿秀相識了百年。那種熟悉的、溫柔的感覺,慢慢的縈繞在他的心靈,他恨不得馬上衝出去把阿秀的樣子看看清楚,但是沉重的身體再一次把他拉迴現實。他的心中忽然有一種滿足的感覺,隻要能每天聽到阿秀的聲音,那也是一種幸福吧。

    後來幾天,每一天早中晚阿秀都會端一碗粥來喂駱君天喝,到了深夜,阿秀會把熬好的草藥送過來,雖然苦不堪言,但駱君天甘之如飴。

    到了第四天,駱君天感到身體的劇痛逐漸變為麻癢,脖子和雙手也能慢慢的轉動了。這日中午阿秀正在喂駱君天吃粥,他忽然轉過頭來,終於看清了阿秀的容貌。

    那是一張絕對沒有絲毫瑕疵的臉龐,尤其是一雙眸子,看起來那麽深邃,裏麵有無窮的話對你說,有無窮的秘密等待你去發掘。她的容貌說上一句傾國傾城決不為過。駱君天盯著她的眼睛,再也無法把眼光收迴來,渾忘了這樣盯著一個妙齡女郎是非常唐突失禮的事情。

    阿秀見駱君天突然把頭轉過來盯著自己,“啊”的一聲,一時措手不及,粥碗掉到了駱君天蹋上,一碗熱粥都灑到了駱君天的胸間。阿秀連忙拿出手巾,給駱君天擦拭,口上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你瞧我笨手笨腳的,燙著了吧?”

    駱君天微笑道:“是我唐突了你才對。不用擔心,我的身體現在仍是麻木不仁,根本感覺不到燙。”

    阿秀看了駱君天一眼,見他還是凝望著自己,微笑道:“是我貌醜把駱大哥嚇到了吧。”

    駱君天笑道:“人太謙虛了反而不好,阿秀你要是貌醜,恐怕這世界上就沒有美人了。”

    阿秀微微低頭,連上現出紅暈,訥訥道:“你就是會說些好聽的話逗我開心,我從小到大可沒一個人誇我漂亮。”

    駱君天現出驚奇的神色道:“此言當真,我可不能相信。”

    阿秀微微歎了口氣,道:“我真的沒有騙你,以後你就知道了,對了,今天感覺怎麽養了。”

    駱君天感到自己和阿秀是如此親切,以至於一雙眼睛都不舍的離開阿秀的臉龐,口中說道:“感覺好多了,身體出現麻癢的感覺,應該不久之後就能下床行走了。”

    阿秀本來是一副害羞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間臉色沉靜下來,一副淡然的表情,說道:“這確實是快要痊愈的跡象,今晚我把草藥再加重分量,好讓駱大哥你早日康複。”說著也不等駱君天說話,拿起粥碗就走,弄得駱君天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再接下來的三天,阿秀仍是每天來喂粥端藥,但神色間卻顯得頗為冷淡,弄得駱君天不明所以。但他的身體卻在一天天康複,四肢漸漸靈動。這一日駱君天躺在蹋上實在無聊,於是嚐試著走下蹋來。幾經嚐試,終於站了起來,這一瞬間,駱君天忽然淚流滿麵,原來能站起來的感覺是如此動人。他聚精會神的一步步向前走去,終於走到門口,伸手推開了門,一縷陽光照射在他的臉上,那感覺如此溫暖,如此動人,駱君天幾乎有重獲新生的感覺。放眼望去,隻見小屋左右各有一間木屋,不遠處圍了一圈柵欄,小院內種滿了梅花,這梅花在冬日的寒風中反而更見嬌豔。清風吹來,梅花香氣撲入鼻中,香氣醉人。駱君天仰天唿出一口氣,走到左麵小屋前的一張木製靠椅上坐了下來,抬頭看著太陽,怔怔發呆。

    阿秀拿著一把大剪刀從左側小屋中走了出來,見到駱君天坐在靠椅上,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隨即一陣驚喜,掩口唿道:“你。。。。。。你怎麽。。。。。。”

    駱君天轉頭看去,陽光下的阿秀更增豔麗,好似有一圈金光在阿秀身上緩緩流動。駱君天一陣頭暈目眩,微笑道:“在屋裏躺了這麽久真是難受,出來曬曬太陽。”

    阿秀掩飾不住一臉喜悅,走到駱君天身邊,巧笑嫣然:“駱大哥重傷初愈,今晚可要好好的慶祝一下。”

    駱君天笑道:“這段時間多虧了你的寶粥和靈藥,我才能恢複的這麽快。”

    阿秀喜滋滋的道:“你好好坐在這裏曬太陽吧,一會我就張羅好吃的。”

    駱君天微笑點頭,阿秀又看了駱君天一會,才轉過身去修剪梅花。午後陽光下,阿秀在那裏聚精會神的修剪梅花,時不時的迴過頭來看駱君天一眼,微笑一下。駱君天感到心中一片平和,在這個不知名的小院之中,駱君天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放眼所見,這一片平和的景象似極了人間仙境。

    阿秀修剪完花草,迴到屋中取出一個菜籃,向駱君天嫣然笑道:“我這就去置辦些材料,駱大哥你就等著一享口服吧。”

    駱君天微笑點頭,目視著阿秀柔美的身影消失在陽光下。

    然而幸福永遠是短暫的,直道日落西山,駱君天的脖子都望長了,仍然不見阿秀的身影。駱君天心中越來越著急,幾乎想去尋找了,但轉念一想,萬一自己剛剛離開,阿秀就迴來了,豈不是失之交臂。隻好一再耐著性子,就那麽一直等了下去。

    整整兩天,駱君天坐在靠椅上一動不動,就那麽怔怔的看著蜿蜒的小路,等待著他牽掛的身影,然而兩天過去了,阿秀仍然杳無音訊。駱君天甚至懷疑過去的十幾天當中自己會不會是在做一個美夢。但是小院小屋實實在在的就在身邊,阿秀傾國傾城的容貌是那樣深刻腦海,梅花開得更豔麗,如果這一切都是夢境,那駱君天寧願常在夢中不醒。

    又等了一天,小路上一條人影飛速朝這方向掠來,卻不是阿秀的。人影漸近,來者是一個六十來歲的勁裝老者,他看到駱君天傻呆呆的坐在椅上,眉頭微皺,說道:“你等得人讓我來告訴你,她已經迴家了,不會再迴來了,你不要再等下去了。”說完後再深深的看了駱君天一眼,轉身離去。

    駱君天從始至終的沒有什麽反映,直到那老者也消失在視線裏,他才喃喃自語道:“迴家了嗎?真的迴家了嗎?”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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