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派大智宮內,清風老人的首徒錢萬正獨坐椅內。自從師傅清風老人五天前動身前往華山派,心驚肉跳的感覺就一直纏繞著他。而且每過一天,那感覺就更加的強烈。

    錢萬正幼時父母被征兵的明兵所殺,險些餓死街頭,多虧清風老人收留,並傳授了一身武功,清風老人因他身世可憐,對他格外照顧,多年來兩人間早已有了血肉相連的感情。現在那種不祥的預感告訴錢萬正,清風老人此次下山極可能有什麽不測,這叫他如何能不焦心。此時清風老人的二弟子陳大集快步從外麵走到錢萬正身邊,問道:“大師兄叫大集來此不知有何吩咐?”

    錢萬正歎道:“自從師傅五日前離開天山,我的心中便有一股非常強烈的不祥預感,而且那感覺越來越強烈,我怕師傅此行有什麽意外,因此想帶領三師弟和小師妹去尋找師傅,天山派的大小事項今後就由你掌管。”

    陳大集道:“大師兄放心,大集必定督導師弟師妹們勤加苦練,望師傅和大師兄早日迴山。”

    錢萬正站起身來,拍拍陳大集肩頭道:“多則兩月,少則一月,師兄必能跟隨師尊安然返迴天山。”

    當下錢萬正招來三師弟陸川和隻有十五、六歲的小師妹王清若,向他二人說清緣由,三人簡單收拾了一下行裝,便離開天山向華山進發。

    駱君天和烈壯二人已經趕了一天一夜的路。這天早上天下暴雪,大片大片的雪花隨著凜冽的北風飄落在兩人身上,雖然兩人都是練武之人,仍然感到十分寒冷。雪越下越大,坐下馬兒奔跑的速度緩慢了下來。烈壯道:“今年直到今天才下了第一場雪,看樣子老天爺憋壞了,這雪不下個三天絕不會停。”

    駱君天苦笑道:“看來我兄弟二人要找個地方避一避,這樣冒雪趕路馬兒也會吃不消。”

    烈壯似乎非常享受雪花落在臉上的感覺,索性仰起頭來,吃下大片大片的雪花,說道:“十歲那年隨父親遊覽華山的時候,歸途中也是在這附近遇上了暴雨,跟我來吧,那邊有一個廢棄的莊院。”

    二人躍下馬來,牽著各自的馬兒向烈壯指出的方向走去。這時雪越下越勁,地上積雪已經沒過膝蓋。北風厲嘯著席卷大地,打在人的臉上極為疼痛。二人擋住口鼻,隻露出眼睛,在昏暗的雪地裏緩緩行走。

    此時天色被濃密的大雪籠罩的十分昏暗,有如黃昏時分。二人走了約有三百步,果然看到前方有一座莊院。待進入那座莊院,駱君天四處打量,隻見處處殘垣斷瓦,大部分的房屋都沒有了屋頂,隻有中間大廳還算比較完整。二人進到裏麵,關上殘破不堪的廳門,將馬兒安置好後,烈壯找了些廢棄的木頭,在大廳中央升起了一堆篝火。聽著外麵北風淒厲的唿號,廳內的這點火光顯得格外溫暖。

    駱君天感受著篝火放出的溫暖,笑道:“若非大哥記得有這麽一處莊院,今天我們就要大吃苦頭了。”

    烈壯道:“大自然的威力確實不是人類所能抗衡,就像這樣一場大雪,就算你武功再高又怎樣,還不是要狼狽的找個地方躲起來。”

    駱君天應道:“所以如果有人能在武功中悟出自然之道,那就能天下無敵了。”

    烈壯渾身一震,皺眉思索片刻,方道:“二弟所說的正是練武之人所追求的天人合一之道,如果達到那種境界,確實是所向無敵。不過想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決不容易,聽家母說當今世上達到天人合一境界的不超過五個人,由此便可見一斑。”

    駱君天:“我在寒潭秘洞中所修煉的‘先天太極冰火神功’修煉之八層之後便應該是天人合一的境界,可惜現在小弟連第二層還沒有練成,更別說第八層了。”言罷自嘲的笑了一下。

    烈壯喜道:“二弟得此秘法,不是天意又是什麽。你又何必著急,隻需按部就班的修煉,早晚有一天會成功,達至天人合一之境。”

    駱君天道:“大哥根底比我深厚的多,不如大哥也修煉這‘先天太極冰火神功’,想來不出十年便有大成。”

    烈壯緩緩搖頭道:“家母曾說,練武最忌三心二意。我原本修煉的是我烈家祖傳內功心法,現在已有相當根基,如果貿然修煉二弟的神功秘籍,恐怕不一定是好事。”

    駱君天慚愧的說道:“當日我便沒有大哥這樣的自知之明,一心隻想練成神功報仇,現在我原先的華山派內功已經有一大部分被體內的先天真氣同化,還不知道是福是禍呢。”

    烈壯笑道:“二弟別怪我太坦白,你原本的華山內功根基尚淺,所以修煉先天真氣並不會有什麽禍根。反而等你體內的真氣都是清一色的先天真氣的時候,你的內功品質會比常人優勝許多。二弟有此奇遇,實是福緣深厚所致。”

    駱君天苦笑道:“希望大哥不是說這話來安慰我就好了。”

    烈壯笑道:“若其他武林人士見到你得到了先天真氣的修煉方法還在這裏苦笑,肯定要找你拚命的。”

    駱君天淡然一笑,轉而奇道:“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這家莊院原本的主人怎會在這大興土木。”

    烈壯正想迴答,忽然停下,低聲道:“有人向這邊來了,不知是敵是友。”

    此時駱君天也聽到了微弱的腳步聲,道:“可能隻是避雪的路人。”

    腳步聲越來越清晰,終於廳門“嘎滋”一聲被人推開,兩男一女出現在門外。那領頭的中年男子見到這裏有人,微微一征,隨即抱拳道:“在下師兄妹三人路遇大雪,故到此一避,魯莽之處還請見諒。”

    烈壯見他們三人渾身是雪,後麵那少女更是冷的瑟瑟發抖,連忙道:“我二人也是在此避雪,三位快請進。”那中年漢子微一拱手,和兩外兩人牽著三匹馬走了進來,另一個黑衣青年把馬安置在一邊。烈壯非常熱情,請那三人圍坐在篝火旁便取暖。三人也不客氣,隻是拱了拱手,便在篝火旁坐下,伸出手來取暖。

    駱君天打量那三人,隻見那中年漢子雙眉緊皺,麵色青黃,似有什麽大難事橫亙心頭;那黑衣青年長相頗為俊秀,頜下一濾濃黑的胡須,看來不像漢族人;那少女明眸皓齒,長相極為清純可人,一頭烏黑的長發在火光映射下閃閃發亮。那少女仍在顫顫發抖,白裏透紅的一雙小手時而放在篝火旁,時而互搓取暖。

    烈壯笑道:“這老天爺不知道發了什麽瘋,許久不下雪,這一下將起來竟是越來越大,可苦了我們這些趕路的人啊。”

    那中年漢子淡然一笑,說道:“誰說不是,我師兄妹三人正要前往華山派,被這大雪一耽擱,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趕到。哎!”

    駱君天心中一動,與烈壯互望一眼,說道:“在下正是華山弟子駱君天,請問三位此去華山所為何事?”

    那三人顯然也頗為驚愕,那中年漢子道:“少俠當真是華山弟子嗎?”駱君天點了點頭,那中年漢子大喜,連忙問道:“敢問少俠,可曾見到家師清風老人?”

    駱君天心裏翻起了滔天巨浪,眼前三人很明顯都是天山派的弟子,此次前來華山正是要尋找他們的師傅清風老人。可是清風老人已經仙逝,這可如何出口。

    那中年漢子見駱君天有猶豫之色,當下道:“少俠不必多疑,在下天山派首徒錢萬正,這位是二師弟陸川,那位是排行最末的小師妹王清若。”

    駱君天搖頭苦歎,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此時錢萬正不經意間看到了戴在駱君天右手食指的掌門玉戒,還以為清風老人已經被他所害,猛然間站起身來,拔除腰間佩劍直指駱君天。陸川和王清若見大師兄如此,也站了起來,一左一右站到錢萬正兩旁,各自拔除佩劍。情勢當場緊張了起來。

    烈壯眼中透出殺氣,冷冷道:“三位這是什麽意思?”手按到了地上的紅纓鋼槍上麵,隻要一言不合便欲大打出手。

    錢萬正向駱君天厲聲道:“這天山派的掌門玉戒怎會在你的手上,今天你若是不做個交待,我們師兄妹三人便跟你拚了。”

    駱君天長歎一聲,除下玉戒,向錢萬正遞了過去,說道:“錢兄既然是天山派首徒,便請收迴這玉戒。”

    錢萬正一手搶過掌門玉戒,厲聲道:“你說,我師傅是不是被你害死了。”語聲顫抖,未等駱君天答話,已經一劍刺出。錢萬正身為天山首徒,劍法本來已經得到清風老人真傳,但心情激蕩之下,這一劍既無章法又無力量。烈壯長槍微抬,將錢萬正的佩劍擋了迴去。大喝道:“住手!”

    駱君天慘然道:“尊師確實已經不在人家,晚輩的師尊也被擄走,請三位保持冷靜,聽我詳細道來。”

    錢萬正聽到師傅真的已經死了,一時間萬念俱灰,跌坐於地。陸川英俊的臉上滿是悲憤的神色,眼睛直欲冒出火來。王清若此刻已是梨花帶雨,淚流滿麵了。

    當下駱君天便把當日的情形詳細的重述了一遍,因元龍圖一事事關重大,牽連太廣,駱君天暫時沒有告訴他們。最後道:“三位請化悲痛為力,我們目標一量致,都是要黃河幫幫主龍佩玉和關外滿清韃子血債血償。”聽到師傅死後連屍骨都沒有保存下來,錢萬正和陸川二人也留下悲痛的眼淚。

    陸川泣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烈壯怒道:“你們把我二弟看成什麽人?我二弟的師尊現在也是九死一生,怎麽不見他向你們這般進退失據。哭哭啼啼的,算什麽男子漢大丈夫。有種的便將龍佩宇那狗賊拿住千刀萬剮,在這裏跟我二弟胡攪蠻纏又有什麽用?”

    錢萬正渾身一震,點頭道:“這位大俠說的沒錯。三師弟,小師妹,不要哭了,眼下我們頭等大事是要向龍佩宇報仇雪恨。駱少俠儀表堂堂,一臉正氣,不會是胡編亂造的小人。”

    陸川和王清若素來以錢萬正馬首是瞻,當下慢慢止住哭聲。

    陸川似乎突然想起一事,問烈壯道:“敢問這位大俠可是‘烈馬公子’烈壯嗎?”烈壯知道這身顯眼的行頭太過易認,當下道:“正是烈某。”

    三人同聲讚歎,要知道武林七大後起之秀的名聲在武林中可是如日中天,三人雖然也曾在江湖中行走,卻無緣見到其中的任何一位。這下知道駱君天是烈壯的結拜兄弟,對駱君天說的話更是再無懷疑。

    錢萬正向陸川和王清若使了個眼色,三人突然同時對著駱君天跪了下來。駱君天慌了手腳,連忙上前扶住錢萬正,急道:“三位這是做什麽,有什麽話起來再說。”

    錢萬正將天山掌門玉戒高舉過頂,朗聲道:“天山弟子錢萬正,陸川,王清若叩見天山派第十七任掌門,請掌門收迴掌門玉戒。”

    駱君天苦笑道:“當時情勢緊急,清風前輩才作此權宜之計,現在天山掌門自應由錢兄繼任。在下年紀輕輕,才疏學淺,況且又是華山弟子,怎能做天山派的掌門。”

    錢萬正道:“天山派曆來規矩,下一任掌門必須由上一任掌門親手授予掌門玉戒。請掌門人不要推托,不然我等長跪不起。”

    駱君天急到:“那麽現在由我把掌門玉戒轉交給你,那不就成了嗎?”

    陸川微有不悅道:“天山掌門交接乃是神聖莊嚴的大事,豈能如此兒戲。既然清風師尊已經指定您為我天山掌門,我們便認定你了,請掌門人不要再推辭了。”

    駱君天手足無措道:“可是我是華山弟子,怎能做天山掌門。況且我年紀太輕難以服眾,還請三位不要為難小弟。”

    王清若輕聲道:“也沒有哪條規定華山弟子不能做天山掌門的。你現在年紀雖輕,但是可以慢慢變老的阿。”

    眾人聽了王清若這句稚氣未脫的話語,相顧莞爾。烈壯插言道:“這位王姑娘言之成理,大丈夫敢為別人不敢為之事,人家盛意拳拳,我看二弟你就接受了吧。”

    駱君天左思右想,總感到這樣做有些不妥,但究竟什麽地方不妥又說不上來,看著錢萬正等三人滿懷期待的眼光,知道若自己不答應他們是不會站起來的。當下道:“我隻能答應你們暫時接掌天山派掌門,等我救出師傅,再征求他老人家的同意。”

    三人大喜,錢萬正道:“掌門所言合情合理,請掌門接過掌門玉戒。”

    駱君天接過玉戒,戴在手上,隻覺心頭沉重。見他們三個還跪在那裏,忙道:“三位快起來,以後不可如此多理,否則這掌門我恐怕做不長。”

    三人麵帶喜色的站起身來,心中的傷痛都減輕不少。

    陸川道:“掌門師叔。。。。。”駱君天截斷道:“我跟三位分屬同輩,我隻做你們的掌門師弟,不做掌門師叔。”陸川向錢萬正看去,見他微微點頭,當下道:“掌門師弟,對抗關外滿清一事,天山派可有相當大的作用。”

    駱君天心中大奇,據他所知,天山弟子決不超過一百人,雖然實力不凡,但與滿清的八旗鐵騎相比畢竟弱小的可憐,不知道陸川所說相當大的作用直哪一方麵。

    陸川看到了駱君天臉上的狐疑神色,當下道:“掌門師弟有所不知,由於明朝官兵屢次對天山附近的迴族人進行屠殺、掠奪、壓迫,為了自保,迴族人以天山為中心暗中組成了一支三千人的精銳部隊,準備對來犯的明兵給與反擊。而那支三千人精銳部隊的首領正是七師弟木紮文。”

    駱君天大喜,原來他隻想憑自己的力量救出師傅,但關外畢竟是滿清的地方,對師傅的看守必定非常嚴密,成功的幾率實在太低。而想殺了“狂沙劍”阿魯門報仇更是天方夜譚。但現在有了那支三千人的精兵,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當下沉吟道:“我們在關外有兩大目標,第一是營救家師,第二是殺了‘狂沙劍’阿魯門為清風前輩報仇。這支三千人的部隊暫時仍要保持隱秘,至於如何應用還要仔細斟酌。畢竟我們不能把三千人直接拉到山海關與清兵開戰。”

    陸川還想再說,烈壯忽然笑道:“這廢棄的莊院如此熱鬧,又有十幾個人向這邊來了。”眾人仔細聆聽,並未聽到有腳步的響聲,正懷疑烈壯是否聽錯,這時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還好這裏有個破莊院,不然我們的吳幫主可要活活的被凍死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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