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八章 戲中


    作者:


    「父親!」


    郭大老爺一腳跨過門檻匆忙間差點絆了個踉蹌,還好一旁的老僕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來不及理會老僕,郭大老爺就匆匆走入了屋中,而後頗有幾分粗魯的用腳帶上了房門。


    「太後死了!她真是瘋了,為了那個位子連太後都敢殺,若是哪一日我等妨礙了她的位子,她是不是也要為了江山社稷殺了我們?」郭大老爺幾乎是咬牙切齒的低吼了起來,「父親,你醒醒吧!她分明是走上了歪路!這個天子看不到百姓,隻在乎自己的權勢!」


    「住口!誰告訴你太後的死與陛下有關的?」這幾日郭太師瘦的更厲害了,喪女之痛折磨的他痛不欲生,那一日在聽聞太後薨逝的消息時當場昏厥了過去,好在楊老大夫當時正在郭府,否則還當真難說的緊。郭太師肅容了一刻,看向郭大老爺,「捕風捉影的事情你們也信?」


    「不是她還有誰?」郭大老爺並沒有就此住口,反而上前一步,爭辯道,「父親不如出去看看、出去問問太後的死大家是怎麽說的?」


    「老夫昨日去宮中見陛下,陛下悲慟不似作假。這種話那等不知所謂、人雲亦雲之徒說了也就罷了,你等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糊塗?不辨是非了?」郭太師怒斥道。


    郭大老爺憤而轉身:「不辨是非的是您!一個有情有義至純至孝的女兒會將生母囚禁在皇陵?」


    「罷了,不要再說了……」


    吵鬧的結果自然是不歡而散。


    ……


    ……


    一把魚食被撒進了魚塘裏,王老太爺撒了手裏最後一點魚食站了起來,一旁的管事連忙上前攙扶。


    「崔遠道那老兒倒也真是夠狠的,這也太欺負人了。」王老太爺一邊說著一邊接過管事遞來的名單,「都把人欺負成這樣了,跪一跪也無妨了,這宴席去就去了吧!」


    心腹管事聽的一愣:「老太爺,可這……」


    「誒!」王老太爺擺手製止了心腹管事將要說出的話,「做這事的是崔遠道又不是老夫,我世族同氣連枝不假,但這也不代表我王家事事要同他崔家一樣啊!」


    管事怔了一怔,也不知道此時自己該說什麽,便點了點頭,胡亂的應了一聲算是迴應。


    「七郎到運城之後給老夫發了一封急書,倒是提醒了老夫一件事。我等在這裏同陛下周旋事出有因不可避免,她光在一旁看戲就不對了。」王翰之背負著雙手踱步向前行去,「論狠老夫怕還是略遜於崔遠道這個老頭子,但老夫曾在她身上學過一點東西。」


    管事聞言忙道:「老太爺您謙虛了,到底一個晚輩能學什麽呢?」


    「晚輩怎麽就不能學?」王翰之迴頭斜眼看他,「聖人都說三人行必有我師焉,老夫比聖人還厲害不成?年紀這種東西隻是考量的一個小處,關鍵還是看人。」


    他說著邊走邊同管事道:「這個人做事總是出其不意,劍走偏鋒,是因為看到了旁人遺漏的看不到的地方。這次崔遠道做的很好,可就是因為太好了,突然叫老夫發現她在裏頭除了看戲什麽都沒有做。」


    這位管事能成為王老太爺的心腹,看人識眼色的能力自然非同一般,見王老太爺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連忙配合著問了出來:「哦?老太爺,那這個有什麽問題麽?小的看不出來。」


    「真是眼拙。」王翰之笑罵了他一句,「你看這丫頭做了那麽多,別告訴老夫她隻想一輩子當個天師就到頭了。你看她離京之前做了什麽?」


    管事想了想,奇道:「她什麽都沒做啊!」


    「對啊!什麽都沒做!」王翰之不走了停了下來,「一聲不吭任人欺淩,你覺得這個人是這樣的人麽?」


    說罷,不等管事迴話,他便自顧自的搖頭了:「當然不是。她什麽都不做要麽便是還有後招,要麽便是篤定就是不需要做什麽,她該得的還是會送上門來的。」


    「不管是哪一種,陛下這陰陽司大天師的位置都會拱手送到她麵前。」


    「既然如此,我等急什麽?」


    「就是今日吃了這個虧……罷了,不這麽說,此事落在崔遠道這一場籌謀之後就已經不叫吃虧了,那叫陛下的強弩之末罷了!」


    「陰陽司能犯什麽事?除了這一場九鼎祭還有哪一場會犯事?今日這一跪,若是出了什麽岔子,那才叫陛下的笑話!」


    「再者說來,郭太師的親筆信都送到老夫這裏來了,老夫怎麽說也要給郭太師這個顏麵不是麽?」王翰之笑道,「郭太師力保老夫不必跪,老夫就信他這一迴罷了。」


    王翰之邊笑邊搖頭,口中自言自語道:「也不算信郭太師,老夫隻是覺得陛下這些時日的舉動遲早會變成個笑話!到底還是個孩子,吃一虧才能長一智!這世上哪來這麽多能叫我等驚心的孩子?有一個就已經不得了了,更遑論還是幾個?我世族同宗室的關係一向難以說清,崔遠道下手這麽狠,老夫怎麽說還是要給個甜棗的。往日裏崔遠道那老兒唱慣了紅臉,老夫唱白臉,這一迴就讓老夫來唱這個紅臉吧,白臉就讓給他了。」


    在運城停了三日之後繼續上路了,女孩子臉上的笑容從出了長安城之後就沒有少過,臨到正午吃飯的時候,棗糕照例開了小灶,女孩子笑眯眯的蹲在路邊抓了一把野草放在手裏把玩著。


    「長安那裏昨日完成了九鼎祭,我祖父人是去了,但沒有跪。」王栩到底沒忍住,走近她之後便開口了。


    他知道她的消息並不比他來的少,一個合格的看戲人必然清楚這場戲所有的關節內容,他靠近來同她說這些話也有看看她的態度探探她的口風的意思在裏麵。畢竟若非這些時日她表現的如此明顯,他與崔璟也不會陡然發現其中的不對。她這樣的易容高手想要遮掩情緒什麽的簡直就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可她沒有做,或許是不屑,也或許是其他,但總之就是提醒了他,她自始至終都沒有動,也許還不到最關鍵的時候。


    所以,哪怕是同她說兩句廢話,也未必無用。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嘛!王栩認真注意著她的反應。


    「各退一步,皆大歡喜,很好啊!」女孩子拿在手裏的野草好似在編著什麽事物一般,待編好之後,放在了他的手裏,拍了拍衣袍上的塵土,跑去小爐邊等食了。


    哪裏很好了?王栩心道,長安是皆大歡喜了,但他們這裏呢?濟南府還是麻煩啊!


    不過,這野草在她手裏好似變了個樣,王栩捏起來仔細端詳了片刻:這好像是隻螳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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