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灤知道淩遙過來肯定就是為了蔡桓歸府之事的,所以便笑答道:“蔡桓正在這裏給我請罪,還沒有說到雲南之事,這會兒你既然來了,就一起坐下聽聽吧。”


    淩遙聽齊灤正合她的心意,便含笑坐下了,齊灤這才看向蔡桓道:“你起來吧,起來說話。”


    “雲南和南疆如今是個什麽情形,說來我們聽聽。”


    蔡桓想了想,才答道:“雲南如今的情勢比之前要好上一些。皇上下旨徹查之後,再加上我們的人努力,那些南疆派來搗亂的人還有在其中渾水摸魚的人都清理的差不多了。明王府中隻剩下明王的兩個側妃,每日府門緊閉,輕易不出來,還是很安靜的。隻不過,明王府如今敗落了,又沒了人坐鎮,那兩個側妃也並不頂用,府內竊賊很多,居心叵測的人也很多,府裏的人都不頂用,在府中被盜了兩次之後,屬下做主從官府裏調派了人手去明王府守著,這才沒有人敢再去了。”


    齊灤聞言道:“你做得很對。明王府就算敗落,那些東西卻還是在的,不能任由那些宵小之徒任意作踐。好歹也是王府之物,豈能隨意流落民間?對了,那些失竊之物,都尋迴了嗎?”


    蔡桓道:“主子放心,失竊之物都已經尋迴了。王府也加強了守衛,屬下也同官府說過了,還留了人手在雲南,斷不會再有人敢去明王府行竊了。”


    淩遙聽他二人說話,就問道:“王府裏的東西,有什麽讓人那麽惦記的?金銀財物嗎?”


    她知道淩鼎有錢,也知道明王府有錢,但是到底有多錢,她還是沒有什麽概念的。


    齊灤轉眸微微笑道:“阿遙,雲南明王府中的金銀財物,比你想象的要多很多。”


    他勾唇笑道,“你從小在京城裏的明王府長大,即便小時候不知道不在意,但是這幾個月你也應當看到了,明王府的一草一木,一樓一院,都極盡精致奢華,這可不是內庫的錢,也不是皇上要戶部撥的,更不是朝廷給的。而是明王自己出錢建的。而京城的這個明王府,隻有雲南那明王府的一半,而且據說,裏頭的景致,還不如雲南王府的十分之一呢。”


    淩遙在雲南王府住著的時候很小,而且那時候她跟張氏住的院子跟在京城所住的隨風院也沒有什麽區別,都是很破很舊很荒涼的。而且,在原主的記憶中,根本就沒有什麽關於雲南王府更多的記憶了,畢竟,原主一直都被張氏困在身邊,輕易都不許她出房門的。


    所以這會兒,淩遙也不知道雲南王府究竟是個什麽樣子。但是,她屢次在如今的明王府中來往,都覺得建在京城裏的明王府已是足夠奢華的了,沒想到雲南的明王府比這還要好。


    那要真是這樣的話,淩家還真的是挺有錢的。


    “竊賊行竊,就是想要偷盜明王府的金銀嗎?”既然淩家這麽有錢,這又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那麽,淩家也不會把這些金銀錢財外露,隨便放在一處等著人來偷吧?


    “這個自然,”


    齊灤道,“淩家之富舉國皆知,否則五年前,淩鼎又豈有餘力與皇上一戰呢?他有銀子,自然能招兵買馬,更何況,當初拘他來京城,皇上並沒有理由收繳他府中財富。這些錢都是淩家曆年所積攢的,為了穩定雲南迴真民心,皇上並沒有動他的銀錢,這裏頭雖有些是雲南的稅收,但是大部分都是淩家自己的積蓄,還有當初迴真分/裂時,淩家和軒轅家分割皇族的財富。據說,這些銀錢都藏於明王府的地庫之中,但是這地庫隻有當家人才能打開。”


    “依蔡桓所言,雲南當是有人對這些錢動了心,不過,應當是一些不入流的竊賊,不然的話,也不會被官府抓住了,這些人倒是不足為慮的,蔡桓既已有了安排,雲南的官府也當能應付此事,我比較擔心的,倒也不是這個,”


    齊灤沉吟片刻,又問蔡桓道,“南疆那邊情形如何?”


    蔡桓知道齊灤問的是什麽,當下便答道:“屬下迴京前,特意派人去跟我們在南疆的人見過麵。主子雖吩咐不可異動,但是他們也沒有就此什麽都不做。還是如常打探到了一些情況。淩玨在被陸擎蒼接迴南疆後,就直接被陸展漣送到了軍中,由其大兒子親自帶著,據說,淩玨每日都在軍營中與兵士一起訓練,並且同吃同住,看這樣子,陸展漣似乎是想曆練淩玨。”


    “還有便是,南疆在征兵,不隻是迴真人,還有一些流落在那邊的大齊人,也有被征兵進去的。陸家兩萬兵力,原本是駐紮在南疆五處地方的,屬下迴來時探聽到消息,已有三處兵力在南疆和雲南的邊境處集結完畢了。但是,隻是陳兵,還沒有異動。並且,在防禦警戒線之外,所以官府還沒什麽動靜,隻是照舊加強了巡視,但是屬下不放心,屬下覺得這其中必有蹊蹺。”


    齊灤聽了蔡桓的話後,垂眸想了片刻,才開口沉聲道:“淩鼎來京五年,皇上雖沒有軟禁他,但是他在京的活動還是有諸多限製的,他雖然能跟雲南那邊聯係,但是卻不能迴去。這對於他來說,肯定是不甘心的。他一定是想要迴雲南去的,不過,不管這中間五年他曾經做過什麽樣的努力,或者是暗地裏有過什麽樣的活動,於現在的他而言,這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了。”


    “他不迴雲南去,除卻官府,對於從前依附明王府的那些人來說,就是群龍無首了。這是皇上願意看到的結局,削弱了明王府在雲南的影響,我們可以借此來分化雲南迴真南教的勢力,從而將迴真人和大齊人同化,進而解除分而治之的矛盾和衝突,這樣一來,自然是有利於大齊的穩定和統一的。”


    齊灤沉吟道,“可是,明王府就此被削弱勢力,這應當也是陸家希望看見的結局,但接下來的事情,卻絕不是陸家願意看到的。明王府的勢力被削弱,就說明他們控製雲南的能力在漸漸下降,那麽,一直覬覦雲南的陸家就可以趁虛而入,奪去雲南為自己的地盤。並且,還能趁機獲取淩家數十年積攢下來的財富。他們是絕對不會願意看到明王府被削弱之後的繼任者繼承這筆財富的,因為他們知道,這個繼任者,一定是大齊皇上認可的。那麽這筆財富,就算還歸明王府所有,也還是會有一部分重歸國庫的。”


    聽了齊灤這話,羅成蔡桓都陷入了沉思之中,淩遙是一直跟著齊灤的思路走的,此時見他這樣說,便問道:“陸家若覬覦雲南,為何不在五年前皇上戰敗淩鼎之後就動手奪取雲南呢?那個時候,雲南剛剛經過戰亂,根本無力反抗,而且,就算大齊屯兵比南疆要多,但那一戰也耗費了元氣,如果那個時候動手,很顯然要比五年之後要好得多啊!”


    “你說得不錯,就你所說的那個方麵,陸家那個時候動手勝算會更多一些,”


    齊灤笑道,“但是,如果陸家沒有準備好呢?如果陸家那個時候壓根沒有一戰的能力呢?那麽,他就不會選擇在那個時候動手的。從蔡桓方才所言來看,他們現在糾結兵力,集結在邊境之上,絕非偶然之舉,應該是有所準備了。”


    “其實對於陸家而言,現在動手,要比五年前動手稍好一些。那時淩鼎雖然落敗,但是他的勢力還在,雲南的迴真人還都是跟著他的,若陸家真的來犯,迴真人和大齊人應會聯手反擊,對於陸家而言,那就不是什麽好事了。而現在,陸家在雲南搗亂,收服了不少迴真人,再加上現在淩鼎成了這個樣子,明王府的影響力削弱,如果陸家來犯,很難說他們是否會抵抗,陸家此時取雲南,還是比五年前名正言順得多。更重要的是,他們把淩玨接走了。我猜,陸展漣五年前不動手的原因,大概有一條是為了他的這個外孫子吧。又聽蔡桓方才所說,陸展漣把淩玨扔進軍營中曆練去了,這大概不是簡單的磨礪外孫子,他這是也想讓淩玨出一份力啊。”


    照齊灤的說法,那這陸家是定要以武力奪取雲南了?


    淩遙其實先前聽蔡桓說情況時,也有這樣的想法,此時聽見齊灤這樣說,便問道:“阿灤,陸家若要動武,也是衝著明王府地庫中的那些金銀而去的吧?”


    齊灤點點頭道:“應該是的。南疆地處西南,位置太過偏僻,又多處叢林幽深,再加上是迴真人的地界,總不如大齊這邊地大物博,物產豐饒的。陸家在那邊應該支撐得很辛苦,想來財政上應當是很艱難的。這一點應該是他們覬覦雲南的原因之一了。”


    淩遙聞言問道:“那還有別的原因嗎?”


    “當然有,”齊灤笑道,“軒轅家雖然在南疆不管事了,但是他們曆來都有個心思,就是不希望迴真分裂的,隻是他們無力統一。而陸家如今正是強盛的時候,為了擴展自己的勢力,陸家肯定會打著統一迴真的旗號出兵雲南的,這樣一來,軒轅家也會支持陸家的。畢竟,若是迴真統一了,南疆和雲南合並了的話,不論是陸家還是軒轅家,都會比現在要更好一些的。”


    淩遙聞言,沉眉道:“既知他們狼子野心,我們自然是不能讓他們得逞的。阿灤,你打算怎麽辦?”


    這事本該是要上報元熙帝的,也自有雲南官府給元熙帝上折子說明情況,到時元熙帝自會做主。


    但是,齊灤即將被冊封為皇太子,作為參與議政的掌政監國太子,齊灤有義務也有責任過問這件事情,甚至是想出解決這件事情的辦法來。


    畢竟元熙帝百年之後,他是那個要登上帝位做皇帝的人。


    “這件事,我還要跟皇上商量一下,”


    齊灤心中雖有想法,但是也不能擅自做主,還需要跟元熙帝報備一下才行,所以此刻也沒有同淩遙說破,隻道,“不過,也確實是該派個人去收拾一下明王府的情況了。”


    齊灤道,“這些時日,淩琥把明王府裏裏外外都處置得差不多了,我看他上手倒也很快,一切事務也處理得很好。既然他是明王府的世子,那麽接下來,他也應該去雲南處理王府的事務了。他需要盡快接收那邊的一切,包括迴真南教中的一切,隻有穩定了雲南的局勢,就算是打起來,也就沒有多大的關礙了。”


    讓淩琥去雲南,這倒是應該的。


    淩遙想了想,覺得齊灤思慮周全,再加上他說了他會與元熙帝商量的,淩遙也就不那麽擔心了,元熙帝雖說在感情的事情上糊塗,這樣的大事卻絕不會犯糊塗的,所以,她還是很放心的。


    齊灤想定此事後,又問蔡桓道:“你與那個陸擎蒼交手過,依你看,他究竟如何?”


    若是兩邊真要打仗,這個陸擎蒼是一定會參戰的。


    齊灤知道,陸展漣除了陸蝶一個女兒之外,還有兩個兒子。大兒子陸如年已過四十,在南疆掌軍事,跟他父親一樣,也是將帥出身,得陸展漣真傳,在戰場上也是一員猛將。小兒子陸如州才二十多歲,是陸展漣四十多歲時生的兒子,也算是中年得子的,但因為不是正室所出,是側室所出的兒子,所以沒有送去從軍,而是跟著軒轅家的人一起共掌南疆的財政人事。


    若是陸如年一個人倒也罷了,如今陸展漣又有了個義子陸擎蒼,齊灤知道陸如年的實力,卻不太清楚陸擎蒼的實力,這迴陸擎蒼千裏潛入京城救人,又在這麽多人的手裏把淩玨給帶走了,他的實力不容小覷。甚至,對於軍中的大多數猛士來說,陸擎蒼的實力甚至可以用可怕來形容。


    蔡桓很認真的想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屬下等皆不是他的對手。圍捕他時,江湖高手也去了不少,但都隻能讓他有些皮肉之傷,並沒有傷其筋骨。不過,因要生擒,所以大家還是有所顧忌,不好下狠手。而且,民間圍捕他的行動很分散,並沒有很多人一起參與,所以才傷亡慘重。官府之捕快皆不是他的對手。屬下等十數人在一起,也困不住他,反個個被他所傷。”


    齊灤沉吟片刻,才又問道:“那依你所見,若不生擒,如何才能殺了他?”


    蔡桓想了想,答道:“若隻陸擎蒼一人,主子屬下三百鐵衛合圍,可以將其立斃。若是在戰場之上,他身邊有人相幫,若與我方人數相仿,那大概隻有主子能與之相抗了。”


    齊灤聞言,微微眯眼:“他有這麽厲害?”


    看蔡桓慎重模樣,齊灤心中已有數了,便又問道,“你與他交手,想必見過他的容貌了?他生得何種相貌,何等身材?”


    蔡桓答道:“陸擎蒼與屬下一般身材,精壯魁梧。但是麵貌不可辨認,因他臉上皆是縱橫傷疤,已是很嚴重的毀容了。而且,那些傷疤看起來年深日久,總有十多年了。屬下仔細瞧過,應都是刀劍所傷。”


    蔡桓這麽一說,齊灤就大概了解了,此時夜色已深,看淩遙在旁邊雖凝神聽著,但眼中還是有困意,他便一笑,對著羅成和蔡桓道:“這些事我已知道了。你們迴去休息吧。這些事,我自有安排的。”


    言罷,又對著蔡桓道,“你帶迴來的人,讓他們先休整幾日,你也是。等你們休息好了,再去接著訓練吧。”


    蔡桓和羅成點頭稱是,然後給齊灤和淩遙行了禮,這就告退了。


    淩遙見二人走了,又起身站起來,走到齊灤跟前,與他一同坐在圈椅上,然後撐著下巴笑道:“你問陸擎蒼的事情,你是不是覺得,若是陸展漣真要起兵攻打雲南,這個陸擎蒼會帶兵啊?”


    齊灤點點頭,笑道:“是啊,這樣勇猛的人,又是陸展漣的義子,他肯定會被重用的。看陸展漣派他到京城來劫淩玨就知道,陸展漣是很信任他的。而聽蔡桓方才的描述,這個陸擎蒼應是個敢於拚命卻又惜命的人。這樣的人,在戰場上其實很少。多數人,要麽就是怕死結果不堪一擊丟了性命,要麽就是不怕死卻技不如人丟了性命,像他這樣的,也隻有我的鐵衛們是這樣了。”


    淩遙抿唇笑道:“喲,聽你這話的意思,你倒是與他惺惺相惜了?”


    齊灤笑道:“又沒有交手過,何談相惜?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


    淩遙隻是笑,她有些困了,見齊灤沒了旁的事情,便扯著他的衣袖道:“阿灤,累了一日了,這會兒也沒什麽事情了,咱們迴去歇著吧!”


    齊灤愛憐的看了她一眼,笑道:“恩,走吧。”


    *


    禮部和內閣的動作很快,又過了沒幾日,就將齊灤受封太子,淩遙受封太子妃的典禮給籌備好了。


    元熙帝也不含糊,既然典禮已經籌備好了,就曉諭禮部和內閣,按照所選定的日期和吉時,根據流程操辦起來就可以了。


    於是,元熙二十一年五月二十二,齊灤和淩遙一同換上新製的太子和太子妃服製,在元熙帝早朝之後入宮,前往勤政殿參加受封的典禮。


    勤政殿中百官肅立,禮樂莊重,淩遙側立一旁,看著一身正裝的齊灤先行受封。當內閣首輔宣讀旨意後,將代表著太子的金冊金寶,還有私印都給齊灤時,齊灤跪而授之。


    那一刻,淩遙忽而有些感慨,原本從一開始她就知道,齊灤將來總有一日會受封太子的,但是,她知道這需要時間,卻從沒有想到,等到齊灤受封太子的這一日,他們還要經曆這麽多的事情。


    幸而,這些事情,都有自己陪伴著他一同經曆。


    看著元熙帝臉上的淡淡笑意,再看齊灤緊抿著的唇角,淩遙忽而覺得,旁人見社稷有後,大齊江山有人承繼,自然都是高興的,但看在她的眼中,她卻覺得,往後這治理江山的重擔,就要落在齊灤的身上了。


    這皇帝,不好當啊。


    齊灤受封已畢,接下來,就輪到淩遙了。


    淩遙比不得太子,所跪之處要比太子少了幾階,淩遙倒也不在意這些,等內閣首輔宣讀聖旨之後,她還是照舊接了旨意,然後跪而授之,親自將代表太子妃的金冊金寶端在手中。


    她之前也一直都知道,待齊灤做了太子之後,她就會是太子妃。但那時並無特別的感覺,隻是知道而已。如今事到臨頭,身臨其境,手中的東西並不是很重,但心裏頭卻沉甸甸的。她現下,真的成了大齊的太子妃了,而將來,她還會是大齊的皇後。


    這個位置,跟皇帝一樣,也不好當啊。


    就在淩遙情不自禁的學著齊灤方才緊抿唇角時,一雙溫熱的手將她扶了起來,淩遙抬眼望去,原來扶她起來的人是齊灤。


    齊灤望著她微微的笑,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緊張和不安,還有深藏於內心的忐忑和壓力,他隻是輕輕的手,溫熱的大手緊緊握著她的手,輕聲卻堅定的道:“阿遙,不必擔心,一切有我。”


    淩遙聞言,心下莫名就是一鬆,緊接著,也迴他一笑。


    是啊,一切有他在。不論發生什麽事情,他們都會一起相伴度過的。她根本不必擔心什麽。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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