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灤在後頭紅著眼睛喚道:“外祖父,外祖母。”


    向竑儒和許氏聞聲轉頭,才知道原來是齊灤趕上來了。夫婦二人停住腳步,站在宮道上問行至跟前的齊灤:“灤兒,你怎麽來了?”


    他們雖因為元熙帝的所作所為而看不下去,然後憤然拂袖離席,卻沒有想到,齊灤也會跟上來。


    齊灤走上前來,神情卻還如殿中一般清冷,望著向竑儒和許氏的目光有幾分關切,就聽他簡短答道:“我來送送外祖父和外祖母出宮迴府。”


    齊灤沒有多餘的話,也沒有與向竑儒和許氏說起他是怎麽離開宮宴的,隻說自己要送他們迴府。


    向竑儒和許氏也沒有多問,隻望著齊灤點了點頭,臉上有幾分強笑。對於他二人來說,方才衍慶殿中的一切都讓他們不願迴憶,也不願意提及,所以,心中雖然隱約猜到了是怎麽迴事,也是不肯多問的。


    淩遙一路被齊灤牽著,此時到了向氏夫婦身側,看著齊灤與他們臉上如出一轍的傷感神色時,不禁深歎,或許,真真正正把文淑皇後當做親人看待的人,這世間也隻有這麽三個人了吧?


    所以,對於今夜,衍慶殿上所發生的一切,沒有什麽感同身受的說法,那種最深刻的屈辱和傷感,大概也隻有齊灤和向氏夫婦才是最為清楚的。即便是她,也隻能想象一下,卻半點也沒辦法體會到。


    但即便是隻能想象一下,淩遙都覺得心疼,更何況是他們身在其中的了。


    有了齊灤相送,向竑儒和許氏心中總算是好受了一些,之前的那種憤懣和屈辱之感,淡去了很多。


    隻是,看著外孫酷似女兒的麵容,向竑儒和許氏心中都很感傷,倘若女兒還活著,又豈會有今日之事?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這個難說,看元熙帝今夜的那個表現,不過是跟女兒麵容相似的一個小姑娘罷了,元熙帝卻像是見到了此生真愛一樣的溫柔和喜悅,這還讓向氏夫婦如何堅信元熙帝對自己的女兒是真愛呢?


    在今夜以前,向竑儒和許氏對於元熙帝的深情,是一點懷疑都沒有的。其實他們私心裏,本是不希望女兒嫁入皇家的,可是,元熙帝在遇見女兒之後,對女兒的種種好處,看在向竑儒和許氏眼裏,他們都覺得,身為一國的太子,甚至是將來要做帝王的人,能夠這樣對待女兒,甚至要以一國之後位相待,已是十分難得了。


    向氏夫婦當初看重的,不是元熙帝的身份和地位,是他那顆待女兒誠摯的心,當初元熙帝對女兒的愛意,他們是能感受得到的。而女兒,也是很喜歡元熙帝的,所以這一樁婚事,老兩口從一開始的不情願,也就到了後來的歡喜接受了。


    女兒寵冠後宮十幾年,為元熙帝誕育子嗣,雖然夫婦兩個不常入宮,但每每接到女兒的書信,或者一年裏能見女兒去侯府幾迴,都能感受到女兒身上滿溢的幸福,漸漸的,他們夫婦就覺得,女兒的這個皇後當得真的很舒坦。


    就算後來女兒因難產逝去,二皇子又夭折後,他們隻餘一個齊灤外孫了,但看元熙帝依舊對女兒這個先皇後不能忘懷,時時前往關雎宮懷念,甚至為了女兒,將後位空置幾年後才立出身鎮國公府的蕭貴妃為皇後。


    這份深情,在一個帝王身上,已是十分難得了。


    可是,他們怎麽也無法相信,先前各種深情厚意隻愛他們女兒的皇帝,居然在看見一個肖似他們女兒容貌的小姑娘說出那樣的話來。若非今夜他們親眼所見,便是誰來說給他們聽,他們都是不信的。


    眼下,明晃晃的一個事實擺在他們眼前的,帝王的深情厚意,果然是不能持久的。隻怕先前那些所謂的不能忘懷時刻懷念,也都是做給世人看的罷?


    認識到這個事實,讓向氏夫婦極為傷心,更是為了早逝的女兒不值。當然了,在這樣傷心的時刻裏,他們也就顧不得想太多了,他們也沒有辦法想得太多。


    向竑儒和許氏不說話,齊灤自然也沒有話說,他們都不願意提及方才衍慶殿中所發生的事情。而要他們開口說別的,顯然此時也沒有這樣的心思,所以,也就這樣各自沉默著,各自默默想著自己的心事。


    一行人就這樣摸黑,在齊灤的帶領下走了一小段路,但後頭隱約傳來的唿喊聲,卻又讓一行人停下了腳步。


    等來人走近一看,原來是高太後身邊的香枝。


    香枝手裏提著兩盞宮燈,在見到齊灤一行人後,給各人行了禮,這才望著齊灤抿唇道:“殿下,太後娘娘怕此時天黑您看不清前路,特意命奴婢帶了宮燈前來,給殿下照明。”


    這話旁人聽了如何想淩遙不知道,淩遙卻覺得香枝轉達的高太後這幾句話中,似乎暗藏玄機啊。


    齊灤當然能聽出香枝這話中另有深意,但他此刻根本沒有心思顧及這些,加之方才在衍慶殿中,他也是親眼看見了自己皇祖母對著秦嫣兒的一番動容的,若果真是皇祖母因為秦嫣兒的容貌而勾起對自己母後的想念,那為何在秦嫣兒還沒摘下麵紗而是跳舞之時就已經淚流滿麵了呢?


    就算皇祖母是因為秦嫣兒的舞觸動情腸,想起當年和先帝之間的事情,可後來在父皇與秦嫣兒說話之時,那樣過分的言語之下,卻也沒有及時的打斷父皇,反而還一臉動容和懷念的看著秦嫣兒,放任父皇和秦嫣兒的對話,這種行為,讓齊灤覺得很心寒。


    甚至,在那個時候,在他覺得父皇的行為是在侮辱他母後的時候,他也覺得那個樣子的皇祖母很遙遠,那根本就不像是從前疼愛他的皇祖母了。


    所以,高太後特意讓香枝送來的宮燈,齊灤並沒有接,他看也沒看香枝,隻冷聲道:“本王夜間能視路,就不勞香枝姑姑費心了。”


    齊灤言語之中,壓根沒有提及高太後半個字。


    齊灤不接,向氏夫婦自然也不會去接的。一時氣憤凝滯,香枝的臉上難免露出幾分尷尬來。


    淩遙怕香枝太尷尬,也明白齊灤和向氏夫婦身在局中,此時心情和情緒都不好,難免會遷怒香枝,但淩遙這會兒看得清楚,如若他們當真不接這宮燈,等香枝迴去,隻怕不好交代的,而且,淩遙也覺得,雖然元熙帝的做法和行為讓人心寒,但似乎高太後不像元熙帝那樣,她並沒有跟秦嫣兒交流,看著秦嫣兒眼神裏,多是動容和懷念,並沒有喜悅和溫柔的。


    很顯然,對於這個容貌酷似文淑皇後的秦嫣兒,高太後和元熙帝心中所想到的東西是不一樣的,或許,連他們的感受也不一樣。但此時,淩遙也無法感知到更多的內容,但她直覺,高太後此舉,還是出於善意的,不可和元熙帝等同而視之。


    淩遙判斷,高太後命香枝送來的這盞宮燈,倒是可以收下的。


    隻是,為免齊灤生氣,淩遙並沒有提及高太後,接過香枝手中的宮燈後,才微微笑道:“多謝香枝姑姑一番送燈的情意,此時夜深了,姑姑迴去吧。”


    香枝見此情景,別的話倒是再難出口了,也隻得強笑兩下,目送著寧王一行人走後,她才轉身原路返迴,去衍慶殿複命去了。


    太後在承恩侯和寧王拂袖而去後,也是一下子從那種激動的情緒下醒悟過來,才驚覺自己失態了,但那會兒在宮宴上,當真眾人的麵兒,她什麽都不能說,隻能悄悄含淚打發自己給寧王殿下送宮燈過去,還囑咐了幾句話要她告訴寧王殿下,但看寧王殿下方才冷淡的樣子,香枝便自作主張的沒有說出太後囑咐她的那些話來,香枝覺得,此時不說倒還好,若是說了,反而會節外生枝的。


    想到這裏,香枝不由得一歎,太後這些年裏,總是在擔心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每每想起當年的事情來,就會膽戰心驚一番,生怕被寧王殿下發現事情的真/相,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後擔心得太多了,原本塵封了好些年的事情,居然就因為一個秦嫣兒的出現而顯露了出來。


    而這件塵封了數年的往事,根本連冰山一角都還未曾完全露出來,寧王殿下就因為皇上對那個秦嫣兒的態度而惱怒傷心,這要是知道了當年的事情真相,寧王殿下豈不是真的要如太後所想的那樣,跟皇上反目成仇了嗎?


    香枝此時此刻,才理解了太後的擔心與害怕。但是,再理解再清楚又能如何呢?香枝總有一種預感,那件塵封的舊事遲早會因為秦嫣兒的出現而曝光的,到時候,就連太後,恐怕都無法力挽狂瀾,將局麵控製住了。


    香枝覺得,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那後果簡直是不堪設想了。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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