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皇後一心記掛齊溢的傷處,看他受傷了,隻覺得自己心中又驚又痛,再一聽寧王二字,這心頭就生了怒意了,她原先以為是宮外哪個不長眼的不知齊溢身份,侍衛們護主不利才讓齊溢受傷的,卻不曾想到竟是寧王傷了齊溢。


    當下,蕭皇後也顧不得先問齊溢具體過程了,也不要太醫給齊溢治傷了,她當即就決定帶著齊溢去關雎宮找元熙帝評理,讓他看看,他最疼寵的兒子做下的好事!


    蕭皇後滿心憤怒之中,卻又夾雜著一絲絲的驚喜和興奮,她等了這麽些年,一直都沒有找到機會能實質性的懲治一下寧王,這會兒寧王卻自己忍不住出手傷了溢兒,這迴就算是皇上偏心,也不能不給溢兒和她一個說法罷!


    而這件事,本就是可以再度拿來做文章詆毀寧王的事情啊。隻要一想到寧王可能會因為這件事而身敗名裂,蕭皇後心裏就止不住的興奮!


    齊溢見蕭皇後一臉憤怒的帶著他前去找父皇評理,心下這才稱願,為了讓視覺效果更為驚心,齊溢也不要太醫包紮傷口了,又讓宮女去通知太醫往關雎宮那頭去,而後,他就跟著蕭皇後忍痛往關雎宮告狀去了。


    此刻已是夜深了,元熙帝在關雎宮中思念文淑皇後,雖未就寢,但他正靠在慶祥閣的榻上看文淑皇後從前看過的書,這心裏頭正是傷感憂鬱的時候,冷不防冉公公悄悄走了進來。


    就算冉公公的動作再輕,燭光裏多了個走動的人影,元熙帝自然是瞧見了的,他合上手中的書冊,略有些不悅地道:“朕不是說過嗎?今夜誰也不見!”


    上次在關雎宮守夜,也沒好好的度過一整夜,新年之際,就被齊灤領著明王來攪了他的清靜。雖說那是正事不能耽擱,但元熙帝心裏頭還是有些不痛快。


    所以這次元宵之夜來關雎宮,就想好好的在這裏待一夜,畢竟明日開印上朝之後,他政務繁忙,隻怕就再沒有一整夜的時間過來了,明日之後,隻怕很長一段時間內,他也就隻能來看看就走,再也待不了這麽長的時間了。


    哪知想有個清靜也不容易,看冉公公不顧禁令非要闖進來,元熙帝就知道,這迴肯定是又出事了,又有個不能推掉的人或事非要他見見。


    元熙帝想到這裏,又看了一眼冉公公,這才道:“外頭又是誰想見朕啊?是灤兒又來了嗎?”


    細細一想又覺得不對,灤兒才說過的,他今夜要帶著淩家二姑娘出去看燈去,這會兒是肯定不會過來的。那既然不是灤兒,又會是誰呢?


    元熙帝猜不出,就望著冉公公,等著他自己說。


    冉公公這才道:“迴皇上,來的人不是寧王殿下。是皇後娘娘和四皇子殿下。”


    “他們?”元熙帝沒想到來人是皇後和齊溢,當下挑眉道,“他們來此做什麽?”


    但凡他在關雎宮時,蕭氏是絕不會來關雎宮的,就算是要請安,也是等到他迴了勤政殿再去。但此時夜已深了,蕭氏肯定不是來請安的,又帶著齊溢過來,應當是有事吧?


    元熙帝這樣想著,卻仍是沒有讓他們進來的打算,隻有接著道,“溢兒今夜不是也要出宮陪淩家大姑娘看燈去嗎?怎麽會過來的?”


    “這個,”冉公公遲疑了片刻,才道,“迴皇上,皇後娘娘怒氣衝衝的帶著四殿下過來,說在宮外看燈會上,四殿下和寧王殿下遇著了,兩個人為了淩家二姑娘一言不合起來,寧王殿下竟拿出短劍來割破了四殿下的脖子,皇後娘娘說,她請皇上為四殿下做主,四殿下受了好大的驚嚇,好大的委屈,而這件事,娘娘不敢擅自做主,所以來請皇上明斷是非。”


    元熙帝聽說寧王傷了齊溢,神色倒是沒有多大的波動,隻微微揚眉道:“哦?有這等事?你看溢兒傷得重嗎?”


    冉公公想了想,答道:“迴皇上,四殿下頸間一片血紅,衣領都浸透了血跡,看起來似乎很嚴重。但四殿下尚能走動,老奴瞧著,像是皮肉之傷。但四殿下的傷口尚未包紮,應當是一迴宮就跟著皇後娘娘過來了。”


    “既是傷了,那你就派人去請太醫來給溢兒瞧瞧罷,”


    元熙帝神色淡淡的,聲音也是淡淡的,“蕭氏來請朕做主,那朕也不能躲著不見她,何況這事兒牽涉到灤兒。這樣吧,你派人出宮一趟,看看灤兒在不在寧王府,不管他在何處,都把灤兒給朕找迴來,領著他到這兒來見朕。”


    冉公公轉身要走,元熙帝又補了一句道,“讓皇後和溢兒去關雎殿等候,這兒是文淑的居所,溢兒身上有血跡,不要讓他進來。文淑是最愛幹淨的,這些不幹淨的東西,還是別讓她瞧見得好。”


    冉公公應了一聲是,轉身就依照元熙帝的吩咐去辦了。


    元熙帝在關雎殿見到蕭皇後和齊溢的時候,特意往齊溢的頸間看了一眼,原來冉公公倒是沒有說謊,齊溢頸間確實是血糊糊的一片,雖是皮肉之傷,但還真是沒有包紮,也顯然是沒有看太醫,就到他這兒告狀來了。


    蕭皇後一見元熙帝,立刻紅著眼睛跪倒在地,齊溢看見自己母後跪下,他也跟著忍痛含淚跪下,在給父皇請安之後,他就聽見自己母後帶著哭音道:“皇上,還求皇上為臣妾和溢兒做主!”


    蕭皇後道,“今夜溢兒本是按照皇上的意思,跟淩家大姑娘一塊兒去西市看燈的。皇上是知道的,臣妾派了二十個宮裏的侍衛給溢兒帶在身邊,就是怕溢兒在宮外有什麽威脅。可結果,外頭的人倒是不敢傷了皇子,倒是自家人一言不合就拔劍相向。皇上,溢兒是個老實孩子,又是弟弟,縱是有什麽錯處,寧王也該先教導他才是,怎麽能動不動就以性命要挾呢?要是寧王一時失手,豈不是要殺了自己的兄弟麽?臣妾隻有這麽一個兒子,臣妾不想讓他死於非命啊!寧王無端端傷了自己的弟弟,臣妾還求皇上替臣妾母子做主,給臣妾和溢兒一個公道!”


    蕭皇後見元熙帝,也不說明事情原委,隻是一味訴說委屈,言辭之間,可憐至極,就是指望著元熙帝能在一時心軟之際,看在齊溢傷得這麽厲害,能夠對寧王生怒。


    而她此番,也確實在賭,在試探,看看元熙帝是不是真的偏袒寧王到了不顧是非不分黑白的地步。


    元熙帝倒絲毫沒有被蕭皇後聲情並茂的演繹所蒙蔽,他的眼神裏皆是冷靜與淡漠,他望著蕭氏,淡淡的開口道:“聽你的話,溢兒是在宮外被灤兒所傷。既然受了傷,且不管為了什麽,溢兒迴宮之後,你為何不立即請太醫為他包紮傷口,然後查看一下他還有無別的事情呢?你既然這麽疼愛溢兒,怎會不以他的安危為先?就讓他這麽到這裏來見朕,你不怕他疼死麽?”


    元熙帝的話,讓蕭皇後一愣,她是絕沒有想到她那麽一大通話下來,元熙帝竟然這麽開口質問她,還問的是這個,但她反應的也很快,當下就紅著眼睛又答道:“皇上誤會臣妾了。臣妾在見到溢兒受傷之後,確實第一時間就去請了太醫的,可當溢兒與臣妾說了事情原委之後,臣妾一時情急,就直接帶著溢兒過來請皇上做主了。畢竟對溢兒下手的人是寧王,臣妾不敢擅專。臣妾請的太醫,一會兒就到這兒來了。”


    聽了蕭皇後的解釋,元熙帝的神情仍是淡淡的,就聽他道:“哦,那看來是朕想錯了。朕還以為,你讓溢兒這麽來見朕,是指望著用溢兒的傷口來刺激朕,讓朕看看朕喜愛的寧王都幹了些什麽傷害兄弟的狠事,想讓朕勃然大怒,然後替你們母子出頭,懲罰寧王,進而讓寧王對朕生怒,讓朕與他父子反目成仇呢。原來,皇後不是這個意思啊。”


    元熙帝的話,讓蕭皇後的心狠狠的顫抖了一下,她沒有想到,沒想到元熙帝竟然會把這些話說出來,盡管這些確實是她的真實心思,但是她卻沒想到,元熙帝竟這麽輕飄飄的給說出來了,一點臉麵也不留給她。


    但即便蕭皇後心裏害怕,表麵卻也不能顯露出來,隻伏地清聲道:“皇上明鑒,臣妾是萬不敢這麽想的。”


    “你不敢?”


    元熙帝嗤笑一聲,居高臨下的看著蕭皇後道,“皇後既然沒有這麽想,那為何方才進殿之後,卻不把事實同朕說清楚?而字字句句都是在替你兒子喊冤呢?你口口聲聲說寧王不對,可事實是什麽樣的,朕不知道,又如何為你做主?難不成,就靠你和溢兒的一麵之詞嗎?”


    元熙帝原本就在想,是不是蕭氏故意要挑起什麽事端來,此時看蕭氏進殿之後的種種表現,元熙帝心裏的這種想法更是坐實了,就算此刻看了齊溢頸間的傷口,也覺得這事肯定是他們母子的錯,至於灤兒,肯定是被冤枉的。


    縱然灤兒真的劍指溢兒,肯定也是溢兒做了什麽出格的事情惹惱了他,才會如此的。


    蕭皇後和齊溢在過來的路上,齊溢已經在路上把事情經過吞吞吐吐的跟蕭皇後說了一遍,蕭皇後此時才知道,原來還是齊溢出言不遜在先,寧王才動手的,但蕭皇後覺得,就算齊溢不對,寧王也不能這麽幹啊,所以她即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沒有遲疑退縮,還是帶著齊溢來了。


    此刻聽聞元熙帝如此質問於她,言語之間還是偏向寧王的,她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份悲憤來,咬了咬牙,才開口道:“臣妾一時情急,心痛溢兒受了如此重的傷,自然是要在皇上跟前喊冤的。何況,這錯處如何能算是溢兒一個人的呢?便算是溢兒出言不遜在先,寧王又怎可如此輕易傷人呢?皇上既然要聽事實,臣妾這就讓溢兒將事實說給皇上聽,請皇上聽後再做決斷!”


    蕭皇後話音才落,太醫就到了。


    元熙帝則不再理會蕭皇後,隻吩咐太醫替齊溢包紮傷口,待太醫給齊溢包紮傷口止疼之後,元熙帝才問道:“四皇子可曾傷及筋骨?身上還有其餘的傷口嗎?”


    皇上問話,太醫不敢不說實話的,當即老老實實的答道:“迴皇上,微臣給殿下診過脈了。殿下並無大礙。頸間傷口隻是傷及皮肉,養幾日就好了。殿下身上,也並沒有其餘的傷口。”


    元熙帝聞言,眸色微微沉了沉,便擺手讓太醫退下:“行了,朕這裏不用你了。迴頭你每日自行去皇子所給溢兒換藥便是了。”


    太醫走後,元熙帝也不急著問齊溢整個過程是怎樣的了,他看著跪在階下的蕭皇後和齊溢,沉默片刻後,才開口道:“太醫的話,你們方才都聽見了吧?溢兒隻是受了皮肉之傷罷了,你卻如此大驚小怪,說他受了重傷,你有見過受重傷的人如此活蹦亂跳的嗎?受了這麽一點傷你就心疼,那溢兒將來上戰場,缺胳膊斷腿骨折的,你不是要心疼死了!”


    元熙帝越是數落蕭皇後,越覺得齊溢嬌氣又不爭氣,跟齊灤簡直沒法比,他擰眉道,“等明天複印開朝,這個年就算是過完了。過了個年,溢兒就算是要有十六歲了,十六歲的少年,居然還會怕這麽點皮肉之傷嗎?你們知道灤兒十六歲的時候在幹什麽嗎?他在替朕替大齊衝鋒陷陣,他在上陣殺敵,在拚了性命不要腦袋的保護你們乃至大齊百姓的平安康泰啊,他受過多少傷!他有說過什麽嗎?朕有說過什麽嗎?”


    “他曾受過的傷,樣樣都比你重!他卻從來沒有像你這麽嬌氣過!這麽大的少年了,受了一點委屈就去找你母後,就來找朕替你做主,你難道不能自己解決嗎?這麽一點小事你都處理不好,朕還能指望你將來替朕分憂,為朕做什麽嗎!你真是太讓朕失望了!”


    這一番痛罵和數落說下來,元熙帝倒是越說越氣,他就知道,皇子長於深宮婦人之手,養出來的就是個嬌氣的,一點都不如灤兒堅強!


    元熙帝的一番痛罵,簡直讓齊溢驚呆了,他萬料不到到父皇這裏來告狀,竟告出了這麽個結果。明明是寧王傷了他,他卻反而落了不是,被父皇這般痛罵!


    反觀蕭皇後,在這一番痛罵之後,她眼底卻有了幾分心灰意冷,有了幾分自嘲之意,都知道皇上偏心寧王,她也知道,卻沒想到,皇上偏心還真的偏心的不顧是非不分黑白了!


    這還沒聽事實呢,就已經指著她和溢兒的鼻子開罵了,她和溢兒的臉麵何存?當今皇後和皇嫡子的顏麵何存?


    齊溢卻是不甘心的,不甘心被元熙帝如此痛罵,他忍不住開口道:“父皇,兒臣請父皇靜聽兒臣說明事情經過,待父皇聽過之後,再斷孰是孰非。”


    “你閉嘴!朕讓你開口了嗎!”盛怒之下,元熙帝狠狠瞪了齊溢一眼,嚇得齊溢什麽都不敢再說了,隻低著頭瑟縮地跪在那裏,也不敢要求說事情經過了,心裏卻在默默的想著,他還是頭一迴看見父皇發這樣大的火啊。


    元熙帝轉眸看向蕭皇後,眼裏滿是冷厲和寒意,他定定的盯著蕭皇後道:“皇後,你聽到了嗎?他還在開口,要朕靜聽他說明事情的經過,要朕聽過之後再斷孰是孰非!他這是一心不肯認錯啊!怎麽著,這些事情,都是灤兒的過錯,你的兒子就沒有半分過錯嗎?”


    元熙帝冷冷的望著蕭皇後道,“你主持後宮之事,也有將近十年了,你該知道,後宮之間,皇子之間,最要緊的是什麽,那就是和睦。即便不能團結一致,朕也要求你們不要給朕惹出事情來才好。許是朕以前說這些說的太少了,以至於你倒是忘了,朕是這麽要求別人,也是這麽要求你的。你就算貴為真的皇後,也該知道,皇子之間若是有矛盾不能化解,這後果會嚴重到什麽程度。”


    “你身為皇後,溢兒是你的兒子,你卻縱容他到朕跟前來告黑狀,而不是努力的化解他心中對灤兒的積怨。你們不主動去找灤兒化解此事,卻居然要到朕這裏來讓朕給你們做主,明斷什麽是非。你想要朕怎麽做?讓你的兒子把灤兒也砍上一刀,這就算扯平了,是嗎?你口口聲聲說是灤兒做錯了,那你的兒子,就一點錯處沒有嗎?”


    “你雖貴為鎮國公府的嫡出小姐,但你的這個皇後,做了這麽十年,也隻是勉強讓朕滿意罷了,如今看來,你同溢兒一樣,都還是讓朕失望了。”


    蕭氏即便出身比文淑尊貴,但她的這個皇後,做得真真是及不上文淑半分。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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