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明被放在醫院裏由專門人員看護,美奴每周去醫院探望一次。至於醫院的費用,何生和鍾一新都主動表示要承擔下來。此事讓美奴非常感動同時又很為難。她真的不知道接受誰的資助更好……當然,最好是都不接受;可她又沒有這個經濟能力來承但建明高昂的醫藥費。如果隻接受其中一個人的資助的話,那麽將來也好清償……哪怕用自己這個人來償還債務呢。可眼下卻是兩個人,取誰舍誰,對她來說比什麽都難。

    美奴不止一次在心裏將何生和鍾一新這兩個人進行過多方對比和分析。兩個人各有讓她喜歡之處,又都存在著讓她討厭的地方。拿鍾一新來說,比何生穩重,話也不多,顯得很會體貼人;當然,他的收入也高過何生。不過她有點不太習慣他那種慣於居高臨下審視人的表情;再就是他有那麽一點陰沉的味道,這也是她不喜歡的。

    至於何生呢,好像鍾一新身上那些毛病都沒有,卻又多出一些輕浮的味道,那是讓人不大放心的感覺;女人總是將托付終身看得比什麽都重要麽,美奴自然也不例外。

    夜深人靜時她想過很多種可能性。甚至想到過被兩個人同時擁有的可能性……她為此雖嚇了一跳;但再一想,這與網上所宣揚的那些過分超前的生活方式相比又算得了什麽呢,簡直小兒科一個……她覺得自己正在一個危險的邊緣徘徊……

    越是危險逼近越是沉迷於網上,凡是網上的東西來者不拒;她也清楚,自己這是誤入歧途了,卻無論如何都解脫不出來。自從建明入院後,她便搬出了何生的家,另租了一處房子住。新的住處距離何生和鍾一新的住址差不多遠,這也是為了平衡他們兩個人的心態。美奴發現,這兩個男人一直在暗中較勁;如果不重視搞好他們之間的平衡,那麽最後受牽連最多的還會是她。

    鍾一新所負責的超市因地鐵四號線要經過超市門口而產生了嚴重危機;首先是公交站臨時移到遠離超市200米的地方,給市民上超市帶來許多不方便,因此營業額開始大幅度下降,整個店的經營已經麵臨虧損的威脅。這是鍾一新迴國以來事業生涯達到的最低潮的階段;一切都是突如其來的,毫無預兆。對於早就習慣於一帆風順的鍾一新來說,這個打擊很可能是致命的。但從另一方麵來看,也正是鍾一新與何生之間的爭鬥產生一個結果的契機。因為誰也沒想到事態會發展得這麽快,幾乎是急轉直下的態勢,令所有的人包括鍾一新本人在內都感到措手不及……

    此前,鍾一新去了一次香港,並受到全球副總裁的接見;但那次的談話中兩人徹底談崩了。當副總裁問到他對超市目前的危機有哪些想法時,他說這次危機完全屬於不可預見性的,超市自救是一方麵,但最主要的還是要有總部的支持才能度過難關;否則就隻有改址。副總裁很不滿意他的觀點,當時就給他臉色看。當然他也寸步不讓,據理力爭,最後倆人鬧得不歡而散。事後,副總裁不願意再見他,隻是讓秘書給了他一份整頓建議書,事實上也就是一道不可抗拒的命令。建議書中明確了幾點:首先是店址不能改變,因為地鐵建設隻是一個時間問題,等到地鐵建成後,交通更發達了,反而會對超市更有利;其次,要求超市全體員工共同克服眼前的困難,特別是高層管理人員要帶頭削減自己的福利……接下來就是關於財務方麵行政方麵以及人事方麵的各項改革措施;林林總總十幾頁。鍾一新首先對第二條反感得要命;什麽叫削減福利,倒不如直說得了,就是降工資,豈不快哉。鍾一新這個人就是這種怪脾氣,吃軟不吃硬。於是就向總部遞交了一份辭職報告。

    鍾一新在等待總部迴音時雖然還在上班,但心早已不在超市了;他的心早飛到美奴那裏去了。

    美奴找了一份店長的工作:一家皮具連鎖店的頭頭。新工作的壓力不是很大,隻是上班時間長一些;一般來說每天至少要比普通行業延長2至3小時;所以迴家都很遲。這天晚上她又迴來得很遲,走到家門口時突然發現門的下方露出一個信封的角,揀起來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張照片。照片的畫麵雖有點模糊,卻又有點似曾相識;拿到燈光下麵仔細一看,嚇了一跳;心髒頓時跳得異常激烈。是誰……

    那天晚上美奴失眠了,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很無助,很孤獨,內心充滿了無名的恐懼。是誰偷拍了自己的半裸照呢?這張照片後麵還會有什麽呢。從照片上自看去,無論是房間內的擺設還是床上用品全都是陌生的。總之地點是陌生的,絕對不像是在何生的家裏。別的地方也不大可能;在她的記憶中,從來就沒有在別的地方有過過夜的經曆。那天她很晚才睡著,不過卻做了一個怪夢;她夢見建明在很遠的地方蹲著,好像隻要抬頭就會被天碰著似地,顯得很壓抑。她朝他走去,剛走幾步便覺得上氣不接下氣,越離得近越難受,快要死去的樣子。建明似乎並不認識她,用陌生的目光看著她……他的麻木的表情令她很傷心,委屈得想哭一場,結果她果然哭醒了過來。抬手拿過鬧鍾一看才四點整,天還沒亮,但已無法再入睡。起來走進衛生間衝了澡打開電視,總算選到一個不是言情劇的頻道看起來。就在這時電話響了,這個時候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對任何人來講都會嚇一跳;以為出了什麽重要的事。電話是鍾一新打來的,他問她;你怎麽還沒有睡?她笑起來:你呢,你不也沒有睡麽!

    淩晨四點時分一對男女用這種方式和語氣通話,本身就具有一定私密性和挑逗的嫌疑。結果美奴話一出口頓感不對勁,馬上住口。倒是鍾一新身經沙場沉著冷靜。問:怎麽不說話了?

    說不出,講不清……她顯得有點心不在焉。你能來一下麽?她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剛出口便已悔,可是已經無法收迴。他說:我10分鍾就到。這是命中注定要讓他和她之間發生一場激情,因此,誰也別想躲開。

    建明和“小池”的旅程開始了,但並不像她所說的那樣不堪忍受。更讓建明驚奇的是:“小池”用了一種近似迷幻的手段使行程縮短了許多。每一天都是渾渾噩噩的,沒有具體體能方麵的體驗。但從沿途的地形與景致上看,他們似乎離沙漠越來越近了。但“小池”卻不斷在提醒他,讓他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因為後麵的路會越來越難行。

    建明不明白,沙漠又能艱苦到什麽樣子呢,無非就是幹、熱、以及隨之會出現的饑渴等等。可“小池”不這麽看;她告訴建明:有兩種辦法可以到達目的地;一種是按常規老老實實走路,也就是要花去很長的時間……

    見她隻說到一半便不說了,建明覺得奇怪、便問她:另一種呢,怎麽不說下去。

    還是不說更好……小池欲言又止。

    建明說:有什麽不好說的,盡管說吧,我承受得起。

    說出來是殘酷的,不說出來也將麵臨殘酷的現實。“小池”停頓了一下接著往下說。不過,這時候再重想新選擇也來不及了;建明,我問你,要是你知道是由於我的自作主張而便你遭受不測,你會恨我麽?

    建明想了一下,肯定地說:不。

    “小池”咧了一下嘴苦笑:我不信。就在一刹那間,建明似乎從她的笑裏感受到一些讓他講不清道不明卻讓他明顯地受到震動的東西。他開始感覺到某種不祥的預兆……

    建明好像迴到遙遠的童年,他的每一步路都是童年走過的記憶;因此他的觸角與體能的感受始終處於一種令他非常迷惑不清的狀態。現實不再是現實,而是記憶中的某一段,十分遙遠和模糊的印記……他快步如飛,像在穿越一個似曾相識的夢境。更多的時候他有意無意地覺得這一切都是虛假的幻影,隻要風一吹就會散盡;可是風卻不來;世界仿佛被凝固了,靜止了。相反地,“小池”倒是越來越顯得吃力,她的步子也明顯慢下來,被他遠遠地甩在後麵;漸漸地變小了,淡了,像一個小黑點……他開始擔心她會離他而去,他盡可能放慢腳步,可是腳不聽他的指揮;他被一種無形的力死命拖著向前奔跑好像永遠也不會停下來……

    有一天,建明突然發現一些浮在低空的透明球,像一隻隻大水泡跳著不規則的舞。他感到非常驚奇,試著走近它們,但同時開始感到有點氣悶;離它們越近越是喘不過氣來;後來那些球越來越多,但卻互不幹涉,漸漸地他被它們圍在中間,像進入一個陰謀或者圈套;極度恐懼的他不由地大叫起來……

    他迴過頭去,依舊沒有“小池”的影子。渾蛋東西,騙子!他大罵起來。可他聽不到自己的罵聲,像有什麽東西捂住了耳孔。幾個大水泡同時向他靠過來,似乎在進行一場爭奪戰。他決定豁出去了,除此之外他沒有別的選擇。他已經看準一個大水泡,做好衝剌的準備;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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