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下五除二地洗完臉換好衣服。

    “走走走!”皮姐一腳踢開門,“別讓人家等太久了!”

    老三在後麵不屑一顧,“昨天晚上還偷偷貓被窩裏跟豆芽聊微信,一轉眼看見許輝就發瘋成這樣,我說你有點羞恥心行不行?”

    皮姐在走廊裏仰天長嘯。

    “哈哈哈——!說得好像昨晚你沒跟大劉視頻一樣!”

    老三踢皮姐一腳,皮姐給老三一拳。

    最後手挽手湊到一起。

    皮姐:“欣賞,純是欣賞。”

    “沒錯。”老三點頭,兩人像是達成什麽秘密協議一樣,一個字一個字地強調。

    “純、欣、賞!”

    “簡直一對神經病。”老幺在後麵看到這一幕,忍不住說。

    白璐鎖好門,拍拍老幺,“走吧。”

    前麵兩人摟在一起,老幺跟白璐走在後麵。

    “有沒有什麽想吃的?”白璐問老幺。

    “都行呀。”

    下了兩層,老幺忽然問,“他怎麽會突然請我們吃飯呢?”說著,小聲在白璐耳邊,“不是才……那個什麽過?”

    白璐頓了頓,剛想開口跟幾個人說最好別在許輝麵前提這件事,可皮姐和老三已經下到一樓了。

    許輝等在一樓門口,皮姐見了上去就是一拱手:

    “恭喜啊!”

    許輝有點迷茫,“怎麽了?”

    “恭喜你大難——”

    不死還沒出口,人就被老三拉迴去了。

    “不好意思啊。”老三衝許輝擺擺手,“她有病,你別管她。”

    許輝頓了半秒鍾。

    白璐注意到他短暫的停頓,知道他已經察覺了皮姐要說的話。

    白璐開口:“吃什麽?”

    大多數的大學生在畢業之後,總結自己的象牙塔生活,都會覺得即使是加上繁複的專業課和永遠也寫不完的論文,四年時間裏最難的課題也依舊是這三個字——

    吃什麽。

    此問題淺入深出,滲透生活,平均下來每人一天至少要被問個四到五次。

    皮姐成功被轉移注意力,看老三:“吃啥?”

    老三給出經典答案,“隨便。”

    皮姐又問老幺,“你呢?”

    老幺小聲給出第二個經典答案:“都可以。”

    最後看向許輝,“你請客,你做主!”

    許輝似是在等白璐的意見,但白璐並沒有說話,他想了想,放棄道:“別讓我做主,還是你們定吧。”

    皮姐壞笑:“那我們挑貴的了?”

    許輝點頭,淡淡道:“行。”

    皮姐一個陶醉的深唿吸,對大夥說:“真心話,男人最帥的時候也不外乎於此了!走走走,出發了!”

    十五分鍾後,五個人坐到了食堂三樓。

    “……”

    許輝有點拘謹。

    一個圓桌,白璐坐在他對麵,正在跟皮姐研究菜單。

    “在……”許輝的聲音在熱火朝天的討論聲中格外細微,但還是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四雙眼睛從菜單裏抬起,齊刷刷瞄向他。

    皮姐努努嘴,讓他繼續說。

    許輝的手指示意了一下周圍,眼睛看著白璐,明顯在問她:

    “想……在這吃麽?”

    “怎麽?”白璐麵不改色,“看不起我們食堂?”

    許輝搖頭,垂下眼,“沒有。”

    “食堂很好吃噠。”老幺小聲對許輝說,“而且我們在三樓的食堂。”她的表情十分認真,跟許輝強調說,“是高級食堂。”

    所謂的高級食堂,就是不需要打飯,像是普通餐館一樣拿著菜單點菜,價格比餐廳便宜,很多老師中午會來這裏吃飯。

    老幺鄭重的態度不容置疑,許輝隻能耐心地坐著,看著四個女生挑挑揀揀半天,最後選了四菜一湯。

    “我們是先結賬的。”服務員站在一邊,“現金還是刷卡?”

    許輝抬頭看她,“多少錢?”

    “七十六塊五。”

    許輝打開錢包的一刻心情和表情都有點複雜。

    “再加一碗南瓜粥。”白璐對服務員說。

    感覺耳根有點熱,許輝低頭看錢包以作掩飾。

    輕聲問:“現在多少錢?”

    服務員把南瓜粥記上,一撕單子。

    “七十八塊五!”

    一頓飯吃得開開心心。

    許輝話不算多,但大家對他有所體諒,而且有皮姐在,場麵一直沒有冷下來。

    “你們店的

    宣傳我們前兩天耽誤了,不過杭電那邊我們室長都已經聯係完了,最近學校課太多,抽不出空,等有時間了馬上就去。”皮姐給許輝解釋模塊課進程。

    許輝不甚在意地說:“無所謂,有時間弄弄就行了。”

    “你們店生意最近怎麽樣?”老三也問,“我們宣傳有成果沒?”

    許輝笑笑:“不錯,有效果。”

    眾人都感覺今天的許輝是說不出的善解人意,滿足地點頭,“那就好啊,不枉費我們花那麽大功夫!”

    因為氣氛實在良好,餐桌上的話題慢慢從模塊課轉向了私生活。

    皮姐撓了撓臉,說:“有件事哈……咱們一直想問你,就怕唐突了。”

    許輝早早吃完了飯,聲音很輕,“沒關係,問吧。”

    皮姐眼睛半眯,“你跟我們班那個誰,是不是真的好了?”

    許輝沒聽懂,“嗯?”

    “就那誰。”皮姐一念她的名字就忍不住撇嘴,“黃心瑩。”

    許輝停住幾秒,眾人皆以為他是在思考複雜的情感類問題,隻有白璐看出他的大腦放空了。

    他像是一幅重新洗過的牌,徹底打亂了順序。他現在還不熟悉牌麵,自己都不確定哪張牌放到了哪裏。

    許輝的確呆住了。

    他花費兩秒鍾思考誰是黃心瑩,又花了三秒鍾把人物和大腦中的影像對上號。

    等他迴過神,第一反應是看向白璐,又在撞上她目光的前一秒僵硬地挪開視線。

    “你……”他迴答皮姐的問題,“你為什麽會這樣問。”

    皮姐讓他寬心,“哎,你別多想,我們就隨便聊聊。這不看你太帥了,八卦一下麽。”

    許輝的答案很簡潔。

    “沒有。”

    皮姐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真沒有?”

    許輝懶得迴答這樣的問題一樣,隻是緩緩搖頭。

    皮姐步步緊逼,“那你現在有沒有女朋友?”

    還是搖頭。

    “喔!”眾人驚唿,“你這簡直資源浪費啊!”

    “為什麽不找女朋友?”

    許輝特地為這個問題停頓了一陣,然後意味深長地說了句:“女人太可怕了。”

    白璐瞥了一眼過去,許輝自然沒有接住。

    皮姐和老三在一旁緊著

    說:“可怕什麽!一點都不可怕!讓姐姐們疼你吧!”

    許輝忽然抬頭,問皮姐:“都是姐姐麽?”

    皮姐想了想,“我記著你好像跟我一年,幾月的?”

    “九月六。”

    老三:“臥槽處女座。”隨即又道,“我覺得這個星座名字不太好,男同胞多尷尬,有處女座也應該有處男座才對。”

    許輝:“……”

    皮姐把老三推一邊去,“九月六的話那我們屋隻有室長比你大了,她四月份的。”

    許輝悠長地啊了一聲,“四月啊。”

    白璐:“……”

    放下筷子,“吃完沒,走吧。”

    插科打諢地吃完飯,皮姐作為代表對許輝的“慷慨”表示了謝意,大家都覺得517跟甲方的合作在莫名其妙的氛圍中更上一層樓了。

    “那咱們今天就這樣吧。”皮姐搓搓手,“有空我們去你店裏,再細聊!”

    溜達著往外走,皮姐跟老三在最前麵,熱烈地討論下午要更新的劇目,老幺有點困了,打著哈欠下樓梯。

    白璐剛想問她是不是累了,指尖就被人拉住了。

    右手的食指,被輕輕捏著,往後拽了拽。

    白璐抽第一下沒抽出來,他又往後拉了拉。

    兩隻手接觸的地方很小,小到除了這裏,身體剩下的部分每一根神經都敏感異常。

    走到轉角處,白璐終於不動聲色地抽出手,到了食堂門口,白璐說:“你們先迴去吧。”

    “你去哪啊?”

    “我等下再迴。”

    等人走沒了,白璐轉頭,許輝站在背後看著她,麵無表情地等她開口。

    白璐:“吃飽了麽?”

    點頭。

    “想迴去麽?”

    搖頭。

    “南瓜把你的嘴黏上了?”

    許輝淺白一眼,懶洋洋地側過臉,看向旁邊。

    不能總在食堂門口幹站著,白璐問:“你想跟我走一會麽,怕不怕熱?”

    許輝終於賞臉,嗯了一聲,先行邁開步伐。

    周末的中午校園很空,來到操場上,塑膠跑道上隻有三個人在鍛煉。

    白璐和許輝緩慢地圍繞著中間的綠茵場散步。

    不到四圈的功夫,許輝已經有

    點受不了了。

    白璐領他到看台陰涼的地方坐下休息。

    許輝額頭有一層薄汗,臉頰難得泛著淡紅,氣息微微不勻。

    白璐看他的樣子,說:“你等我一下。”下了看台,過了幾分鍾後,拎了一瓶礦泉水迴來。

    許輝拿到手,皺眉。

    白璐:“常溫的,你就別喝涼的了。”

    許輝握著礦泉水看,白璐:“是不是我還得替你打開?”

    她不經意間看就許輝的手,正輕微顫抖。

    “有點中暑了?”

    許輝:“沒有。”

    他看起來很沒精神。白璐想了想,把礦泉水拿過來,語氣嫌棄地說:“你也太嬌弱了。”

    水瓶拿到自己手裏,白璐用力地擰了半天也沒打開,清秀的眉頭緊緊皺著。

    “怎麽這麽緊……”

    許輝淡淡地冷眼看,半晌,一把將水平搶迴來,瞬間便擰開了。

    他沒忍住地哼了一聲,還以為有多緊。

    嘲諷的表情還掛在臉上,轉頭間便看見白璐抱著腿,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逗小孩麽……

    意識到被最簡單的陷阱誘惑上當,許輝咽下氣。他皮膚白,所以但凡變一點顏色看起來就格外的明顯。

    幹淨的臉頰上,鋪開著好像暈染在絹紙上的胭紅。

    不知道是窘的還是氣的。

    “呿。”他懶得計較,仰頭,一口氣喝了半瓶水。

    寬闊的操場有風吹來,舒心宜人。

    休息之餘,白璐發現許輝不停地按自己的太陽穴。

    “頭疼麽?”

    “沒事。”

    “睡得怎麽樣?”

    許輝誠實地搖頭。

    “不怎麽樣。”

    “慢慢來。”

    許輝沉著臉,沒有說話。

    看得出來,剛剛二十冒頭的男生,在操場上四圈都走不下來,這讓他心情挫敗。

    “這不是著急的事情。”白璐說,“你也不是用一天時間變成這樣的。”

    許輝的手擋住了臉,她看不到他的神情。

    “你本來還應該還躺在醫院裏。”她又道。

    輕輕搖了搖頭,許輝的手放下,他低垂著頭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冷淡

    。

    “我這身體已經讓我玩完了。”

    白璐不讚同,“……沒那麽誇張。”

    許輝轉過頭看向她。

    白璐漸漸覺得,自他一步一步從混沌中蘇醒,他的目光也時時刻刻都在發生變化——似乎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為清晰。

    他淡淡地說:“我現在迴想之前的日子,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白璐沒說話,他自言自語地接著說:“那個時候,我看他們玩,我就跟著玩,他們要賺錢,我就也去賺錢。反正有人在就行,如果隻有我一個人的話,我就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現在呢。”白璐問。

    許輝思考了一會,沒有迴答,他看向遠處,身體靠在後麵。

    半晌,許輝說:“你有期待麽。”

    “嗯?”

    “對我。”

    許輝目光黑耀,平淡地看著她,“你對我,有什麽期待麽。”

    白璐點頭,“有。”

    許輝輕微揚起下巴,示意她接著說。

    白璐與他對視良久,才說:“我希望你能過得奢華一點。”

    許輝眉頭輕皺,自己想了一會。

    “怎麽奢華,你覺得哪種程度的生活才算是奢華。”

    白璐托著腮幫,認真地看著他。

    “至少一天三頓飯吧。”

    許輝:“……”

    “八個小時睡眠。”

    “一小時日曬。”

    “中年沒有啤酒肚。”

    “老年不花眼。”

    ……

    她一本正經地敘述,許輝聽了一會,終於嗤笑出來。

    他知道她在逗他開心,讓他放鬆心情。

    於是笑著笑著便偏開了頭,手掌按著自己的脖子上,說不出的心慟。

    白璐聽見許輝低緩的聲音。

    “……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累。”

    白璐沒有應聲。

    “我知道。”許輝還偏著頭,白璐隻能看見他的手,和柔軟的黑發,“跟我在一起很累……雖然你們誰都沒有說過。”

    白璐:“你——”

    許輝:“陪我半個月吧。”

    白璐看著他,許輝轉過頭,目光清淡而平靜。

    “半個月,行麽?”

    她本來想問為什麽是半個月,半個月後他想做什麽,可看著他的樣子,她又覺得沒什麽必要開口。

    他跟之前不同了,用脫胎換骨形容也不為過,雖然現在還有些懵懂,但他的骨血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堅固、濃稠。

    他逐漸會發現自己有很多事情要做。

    她不能左右他的想法,也不能把他困在一處。

    於是她隻說了一個字。

    “好。”

    靜了兩分鍾,許輝低聲說:“我還有一個問題。”

    白璐:“說吧。”

    他冷著臉看過來,“你到底幾月幾號出生的。”

    白璐:“……”

    “四月四。”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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