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影響情緒的煩心事等於過去了,可孟大友仍不放心清查的事情,自己長期沒上班總是真的。幸好他有一個在縣政府上班的同學,他給這個同學打電話說明了情況,同學去教育局打聽過給他迴了話,意思是全縣都在搞清查,教育局讓把清查結果報上來。知情人說,鎮教育組不報的話,教育局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也不會去沒事找事。孟大友的事情完全決定於鎮教育組的態度。孟大友歎息,怎麽剛剛碰上了一個何順平。他罵人甚至威脅,到底結果怎樣還很難說,如果何順平硬碰,這還真是個棘手的事,想想也沒有別的辦法,隻有聽天由命等著看。

    睡了一會,衛樺來電話約他見一麵,這些煩心事就暫時撂到一邊去。和衛樺約的是在九公莊口見麵,到村口找衛樺的車,印象車是白色的,可村口停的車不少,白色的也有三四輛。聽見喇叭聲卻判別不來是那個車發出的,最後還是衛樺下車向他招手,才過去坐上去。衛樺說,你這個小律師,擺出的架子好像是成名了的惠曉汪,說不閃麵就失蹤了一樣。孟大友說,不敢和人家名嘴惠律師比。把自己這兩天的事給衛樺學說了一遍。衛樺笑說,沒想到律師也有這樣的事,你為什麽想不到通過法律手段維護自己的人權呢?孟大友說,太麻煩,和這種低能兒打官司說不清楚,再說也得不到什麽。若為名譽打官司,中國必須獨立出來一個名譽案法庭,並有專職的律師代理,代理律師少說也得七八千萬,可能都滿足不了當事人的需要。衛樺說,不至於吧,有這麽多侵犯名譽的案子嗎?孟大友故作認真,就這法庭最低一級還得設到村組上。衛樺笑而不答。

    孟大友不知道衛樺約他有什麽事,也不問。車開到了永豐西路,三拐四拐又到了神廟西街。孟大友問,是拜佛不是還願?衛樺說,什麽都不是,是你的嫖友住在這裏,他要見你,我替你兩個跑跑腿。孟大友自然想到了孫維正,卻不好說明,裝糊塗,嫖友?不會吧,我是君子和這種事咋能扯上邊。

    衛樺一笑,心虛了吧,和孫維正晚上出去的人,沒一個不嫖的,因為孫維正就好這口。孟大友正色道,不會的,孫哥和我都是君子。

    衛樺說,屁話,自孔聖人之後,就沒有君子啦,隻好把君子的人格寄托到花上去,取個名還叫君子蘭,俗呀。現在君子的衡量標準下降到不是小人就行啦,當真正的君子也確實太累。

    孟大友右手拇指一伸說,經典,你的君子論現在的男性肯定都能接受,按你的標準,我就是君子了。衛樺刹住車,說,下車吧,就邊上這棟小樓。孟大友下車看見不遠處一個牌子上寫著,長安市血庫。問衛樺,孫哥看來缺血,住在血庫邊上方便些,每天像酸奶一樣喝一袋都有保證,還是新鮮的。衛樺嘴一咧,別惡心人。

    跟著衛樺進了一座貼著白瓷片的小樓,進去一看才知道是個大雜院,和自己住九公莊差不多。上到三樓,衛樺敲開門,孫維正開門就說,等你兩個半天啦,進來進來。進去孟大友看見這個房子是個大套間,裝修十分輕巧明朗。看著卻不像一個家,倒像個廳局級公仆的辦公室。

    孫維正遞了煙說,你這個兄弟,根本就不是個當律師的料,連我這樣的關係都能忘掉,不勤走動至少也得走動,你是慧星,一閃即逝。雖印象不深,卻蠻明亮的,對你印象不錯,才讓衛樺叫你來。你要改變一下你的作法,這樣做不成生意的。衛樺阻止孫維正說,別羅索啦,大友家裏有事。孟大友說,的確忙,還是瞎忙,沒任何效益,倒生了不少氣。孫維正泡好茶,給每人倒了一杯,話不斷,今天叫你來,兩件事,一是喝兩杯,二是喝二兩。

    衛樺站起來告辭,我的任務完成啦,你兩個談吧。又給孫維正說,什麽秘密事情,還用這種辦法攆我走。孫維正笑得沒了眼,說,男人的事,男人的事,你想喝酒就留下,不想喝也可以留下。衛樺出門去了,孫維正跟出去送,衛樺不迴頭說,你倆今後有事別找我,什麽人品?孫維正哈哈笑,連說,慢走,慢走,謝謝,謝謝。

    孟大友弄不清孫維正在搞什麽鬼把戲。正疑惑,孫維正進來關上了門,仍笑著。坐下來給孟大友續水,邊說,能來這個地方的,都是我的知己朋友,這是一片世外桃園,請你保密。孫維正的表情嚴肅了起來,孟大友說,我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我一個人來還真找不到。孫維正緩和了一下說,這是我給自己朋友開辟的一片清靜之地,誰有個什麽事情可以來這裏解決,想清靜了在這兒睡幾天也沒人能找到。這房子最大的好處是沒裝電話,地處鬧市,卻和隔壁神廟一樣的清靜。真是個與佛有緣的好地方,請你千萬保密。孟大友點頭,再環視了一下這間屋子,才注意到東牆上還有一塊橫匾,上書“樂在無欲”。看字體是隸書,卻並不見有功夫。

    孫維正抬起雙腿把腳搭在茶幾一角上,慢慢吸著煙,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孟大友想說讓孫維正幫忙找案源的事,話到口邊又想,既然是孫維正主動叫他來,想來他應該有事說才對,就閉口等著孫維正說話。

    孫維正哈哈一聲笑,站起來在孟大友麵前轉了一圈。孟大友問,孫哥,有讓兄弟幫忙的事就盡管說,能力之內的決不含糊。孫維正表情很有些怪異,慢慢道,在長安,永遠都是我給你幫忙,最多是咱倆合作一些什麽事,不可能讓你給我幫忙的。孟大友聽著心裏不舒服,心想孫維正的葫蘆裏到底裝的是什麽藥。

    又過了一會,孫維正起身從角櫃裏拿出一瓶大唐貢酒,一人一杯品起來。孫維正見了酒,思維就活躍起來。孟大友瞅著孫維正說,孫哥,我不習慣神秘,有話你盡管說。孫維正一口喝幹杯中酒說,好!大友,你考慮過沒有,咱兩個人之間建立個怎樣的關係最合適?孟大友說,你是法官,我是律師,咱是法院與律師的關係。對了,咱就是這個關係,這個關係是可以合作的,對嗎?

    孫維正眯起眼直盯著孟大友的臉看。孟大友對這些合作的事早已知道,根本就不覺得有什麽神秘的,這本來在當事人中間就是個公開的秘密,孫維正根本沒必要把這事搞得這麽神秘兮兮的。

    孫維正盯著孟大友說,是合作關係,在長安這個地方合作的人必須得謹慎挑選,雖然這不是個什麽新鮮事情,可兩個人有必要把合作的事情說清楚,不知道你想聽不?

    孟大友本來也想這麽幹,隻是不知道孫維正的想法,還在找和孫維正套近乎的機會,等兩個人關係密切到無話不談時才好提出來。不想這孫維正倒先急了。

    孟大友知道自己多少還有一點兒主動權,裝著考慮的樣子,半天不開口。孫維正絕對是個老江湖,坐下來也不吭聲。孟大友慢聲道,你說我聽。孫維正說,案源全在我身上,不管大小案子,咱暫時都幹,當然盡量找經濟類代,少代離婚呀什麽的沒意思,你說呢?

    孟大友點點頭。孫維正又說,分配比例,是有行情的,就按行情分成吧。孟大友知道行情,法官介紹一個案子至少給代理費收入的30%,也有給40%的。可律師的花銷大,法官得到的全是純利潤。律能代到了大案子還可以,小案子能不賠本就是運氣。在渭水時孟大友經常這麽搞,他心裏有底,吭了一聲沒開口。

    他在考慮,按代理費的收入定怎樣的比例才合適呢?認為是2000元以下的代理費,法官提成不能超過40%,10000元以下不能超過35%,10000元以上的不能超過30%。或者除花銷過後的純利潤,一人一半也可以。又想孫維正不可能傻到和他均分純利潤。

    正想著孫維正說了話,大友啊,有話直說,今天專門叫你來就是商量這個事的,今天說定了,我手頭正好有一個不大不小的經濟糾紛案子,就可以讓你代理了。孟大友說,孫哥你一口報個比例,別讓兄弟太吃虧就行。孫維正一拍孟大友大腿說,痛快,咱不說太多的規矩,隻一條,不管大小案子一律45%,其他花銷你管,咋樣?孟大友心裏罵,狗日的心黑,“樂在無欲”這麽高雅的偈語讓這個東西給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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