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九公莊,上了六樓就關門,樂彤喊,孟哥,麵館子叫你過去一下。孟大友迴聲,知道啦!把二千元掏出來,捏在手裏左看右看又笑了,他拿出一千元來放進了抽屜。捏著另一千元想,這一千元不得不給嚴湘這個混蛋交上去。操,我的智慧讓女人在利用。他本想馬上交到嚴湘手裏,好讓她知道自己辦事的能力,可一想,太積極了嚴湘還以為事情容易辦,不行,星期二下午再交,今天才星期天,急什麽。

    孟大友又把二千元全揣上下樓去了吳老三的麵館子。看見孟大友進了門,吳老三有意說,這是誰呀,哪裏來的客人?酸妹笑著說,這人好象是前兩天街道上販辣子的,還短了我二兩秤的那個人。孟大友往桌邊一坐,滿臉笑,仰著下巴抬起頭,環視了一遍館子的四周,說,別耍笑了,酸妹,今天哥哥高興,準備和老三喝兩口,你去跑個腿,給咱買幾瓶啤酒。酸妹問,啥報酬?孟大友不理她,又問吳老三,老三,把這個月的帳算一下。吳老三過來坐下,兩眼直盯著孟大友說,有啥算的,一天兩碗六塊,一個月三六就是一百八。孟大友掏出一把錢,吳老三大聲道。哎呀,發啦!做律師比殺羊賣麵強多了,才幾天就掙了這麽多錢。酸妹馬上過來趴在桌子一角,伸長那個短脖子說,給我兩張幺洞洞,我給你找二十。孟大友用錢在酸妹頭上敲了一下說,快去另算帳,好多天沒在你這兒吃了,我連續一二個星期在外麵吃巴西烤肉,日本料理,土家菜,水族蝦,那有功夫來你這兒聞羊的膻味,最多一百元。吳老三說,大友算的真準,就是一百元。

    清了吳老三的帳,又給了酸妹五十元讓去買酒。這邊吳老三動手做菜。孟大友過去站在灶邊說,別老是這一套,總離不開羊踢羊肝羊腸子,今天弄幾個沒吃過的。吳老三一手裏拿著菜刀,一手還拿著半個羊肝問,那吃啥?咱館子裏就是羊肉羊下水,再沒別的。孟大友讓出去買。吳老三建議,村口一個賣臘肉的老婆,做的香肚特別好吃,買兩個迴來下酒。香肚?孟大友問,這是個啥東西?吳老三說,就是臘汁過的豬尿泡,隻有拳頭大小,特別好吃。孟大友同意,說著話酸妹提著酒迴來了,吳老三上去接住,又讓出去買香肚和海蟄。酸妹說,不去,熱死啦,你個大腿長跑得快,你去!吳老三沒辦法自己去了。酸妹一個勁埋怨孟大友隻會享受,指撥她兩口子跑路。

    孟大友正得意,話尤其多,一直笑著,仰臉挺腰,一副自得其揚的表情,說,我掏錢你跑路,還能跟上吃,便宜的事。酸妹去灶邊找來啟子,一瓶接一瓶往開打。孟大友忙擋,傻婆姨,都打開幹什麽,你這個米脂最美的山妹子,咋是個傻子。吳老三進來,說,大友,在罵我婆姨嗎?你光指撥不說,咋還罵上了?都快變成你的婆姨了,對你這人得防著點兒。孟大友說,快防著,我還害怕你婆姨打我的主意。酸妹說,嫌我把啤酒蓋全打開了。吳老三看了一眼說,大友,過去把這個傻子捶一頓。酸妹臉一吊道,看你兩個好東西,一球塞出來的一樣,一唱一合的,標準的兩個二貨。孟大友讓老三快去拾掇菜。

    買了三個菜,一個香肚切成了絲,蔥絲辣麵拌了,煎油一潑,點幾滴醋,呀,還真香。另一個海蟄絲,一個水煮花生,吳老三還配了個西紅柿,擺上來喝起來。孟大友問,讓樂彤捎話叫來有啥事。吳老三見酒就發急,總害怕別人多喝了,自己吃虧。隻顧一杯又一杯,放下杯子就去抓瓶子,答,沒事,想你啦不行嗎?你幾天不閃個麵,還以為你沒錢吃飯,臉皮薄不好意思來,擔心你餓著,這理由還不夠充分嗎?來!幹一杯!酸妹說,就你喝得歡,喝醉了死豬一樣,大友的酒裏有女學生在裏頭,讓你這麽貪著喝。吳老三喝進口裏的酒撲一下噴了出來,多虧他及時扭頭,噴到了旁邊的桌子上。酸妹繼續說,提到女學生和行注目禮似的,人家走遠了還踮著腳看。吳老三不反對,說,九公莊美女太多啦,簡直把我眼都弄花了。孟大友說,當然啦,這兒有好幾所大學,美女能不多嗎?進來了兩個客人要吃麵,酸妹剛準備迎上去,吳老三卻說,今天休息,對不起,明天來吧。酸妹剛準備出口的話變成了哇哇聲,客人轉身時一個還說,今天的飯能等到明天吃嗎?真能這樣,還是個好事。酸妹攆到門口說,對不起,對不起。今天娃的幹爸來啦,兩個男人聽見都笑了。

    酒到酣處,兩個微醉男人都讓酸妹唱一個,酸妹氣惱吳老三趕走客人,不吭一聲。吳老三大聲問,沒聽見嗎?給咱唱一段酸溜溜。酸妹沒給好口氣,說,我聽見驢在叫。吳老三看著孟大友說,我不行,你讓她唱。孟大友扭身看著坐在遠處的酸妹說,每次讓唱歌都要牛一把,沒一次痛快的。別擺架子了,唱個山梁梁上的幹草草,比不過牛尾上的長毛毛,懶做好吃一對賊,不出三天受西惶。酸妹哧笑了,說,哪裏有這樣的詞。孟大友又催,好好唱一個。酸妹的性子也多虧好,她不離開座位,唱了一曲陝北秧歌曲中的蠻婆調:

    初三十三二十三,

    蠻婆走在黑木頭川,

    毛蘭圍巾粗布衫,

    手裏提個油罐罐。

    初九十九二十九,

    蠻婆邁步世上走,走到門前要點兒油,

    平平安安度春秋。

    酸妹剛唱完,吳老三立即站起來,扭起了秧歌,他的步子和得了霍亂的病人打擺子一樣,高一腳低一腳,還說自己這是蠻漢步,並有八句詞唱出來;

    過罷大年頭一天,

    蠻漢來到貴門前,

    手拿杆杖鎮惡邪,

    人畜興旺保豐年

    蠻漢生來四川人

    肩膀上扛個山雞籠

    前山走在後山頭,

    打得山雞灌牲口

    孟大友擊著掌聽,吳老三的舞姿,惹得酸妹開口一直罵,也一直笑得前仰後合的。吳老三重新坐下,孟大友說,你還行,唱的是啥?還真有點兒陝北土生土長的延河水鳳凰山的味道。吳老三說,馬花花唱的是《蠻婆曲》,我就唱幾句《蠻漢調》對過去,不要讓她把咱看扁了。孟大友一拍吳老三,行,還行。把這首教給我,說不準以後遇個啥場合還能亮個相。吳老三拍腔子,大聲說,不行!孟大友說,你紮的勢,我還以為能行哩。又讓酸妹教給他,酸妹說,讓老三教你,我教不了,光會教人下苦。孟大友一揮手說,我自學兩首,不信還就學不會。

    小靈通響了,是衛樺的電話,急忙接通了,衛樺讓孟大友明天中午十二點整去長安海霸鮮味酒店見麵。沒顧問啥事,衛樺就掛了。孟大友更高興了,他想一定有好事,得意的大叫,又有一筆錢等著咱去收,老三啊,以後見麵機會減少了,我要把飯挪到海霸去吃了。吳老三一時就犯糊塗,驚問,真的?孟大友一臉正經,真的,剛才電話就是通知這事的,說一切都談托了。吳老三說,怪不得你今天要喝酒,原來是分別酒,知道是這酒我就不唱。吳老三情緒一落千丈。酸妹一個勁問,真的,海霸是個啥地方,比咱這兒還便宜?孟大友說,比這兒貴一千倍。酸妹重又趴到桌子邊,很關切的樣子,說,就是掙了錢,也不能這樣亂花,大友,把身上的錢快給家裏寄迴去。你也知道掙錢不容易,剛掙了幾個,全花在吃飯上不值得。咋就沒聽你提起過你婆姨,你不可能是個老光棍吧?孟大友笑了,學著陝北腔說,關於我的婆姨屬於個人隱私,恕不奉告。實在學的不象又把腔調轉迴來,老三,別沒神了,我是開玩笑,是別人明天在海霸請我吃飯,我哪裏有錢在那個地方起灶。九公莊我是不舍得離開的,我的夢還要在九公莊實現的,更不舍得離開你兩口子。吳老三仍然不相信他的話一樣,沒抬頭說,你走,你走,越遠越好。酸妹也說,走了對,走了就沒人給老三教瞎事了。在陝北時老三多好,到這兒就變了,認識你以後,就知道看女學生了。孟大友哈哈地笑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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