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二人那麽專注,龍濤向阿春輕輕搖了搖手,示意她不必去打斷兩人。


    阿春點了點頭,退出屋外,輕輕關上了門,招唿三人在走廊上坐下。


    “我可以看看令尊的作品嗎?”龍濤指著旁邊的一個小罐,低聲問道。


    “當然可以。”阿春小聲迴答,語氣滿含期待。


    龍濤輕輕拿起小罐,觸感十分柔細,仔細按摸時,甚至會生出一種濕軟的感覺,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把手指陷入進去。


    與大部分陶瓷器那硬實順滑的手感完全不同,這陶器透出一股柔和溫暖,穩重的手感,讓人握著它時,不必像對待其他陶瓷一般,生怕不小心滑落跌破。


    小罐的造型極為簡樸,仔細一看,都沒有使用彩繪,那由淺至深的嫩黃色,完全就是胚土經過燒製後的自然變化,整體顏色像極了一顆正在成熟的枇杷。


    那種樸素之美能讓人的心境瞬間沉寂下來,龍濤相信,這從未麵世的新奇品種,一定會給京都那些見慣了名貴釉彩陶瓷的貴族帶來驚喜,對那些喜好茶道的人,同樣也具有相當大的吸引力。


    日本茶道講究淡雅古樸、寧靜寂寥,這種陶器簡約樸素的造型與色彩,恰好暗合此道。


    “真是當世精品!”龍濤輕聲讚歎道。


    “真的嗎?!”阿春因為激動忘記控製自己的聲音,一下叫了出來,“足利先生是認真的嗎?您真的認為它是當世精品?”


    “當然了,在下十分認真!”


    這時,屋內傳出一個低沉的聲音,“是阿春嗎,誰在外麵?”


    阿春推開門,來到年長男人身前跪坐下來,俯身道:“父親大人,是從京畿來的足利先生!足利先生說您的陶罐是當世精品呢!”


    年輕的男子聽後,激動起來,“是京畿來的客人?阿春,快請他們進來。”


    龍濤領著留吉兩人走進屋內,阿春的父親站了起來,麵色沉靜,不急不慢的說:“我這倆孩子太失禮了,三位請稍坐休息,待我跟健一郎先去把手洗幹淨。”


    父子兩人剛剛做完陶坯,雙手還沾滿土泥。


    龍濤盤膝坐了下來,微笑道:“兩位請便。”


    父子二人去洗幹淨手,迴來坐到龍濤三人對麵,俯身行禮,鄭重道:“三位遠道而來,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這個時代的日本人對禮節重視到煩瑣的程度,好在龍濤已漸漸習慣,領著留吉兩人俯身迴禮。


    幾人終於直起身子,麵對著麵,令龍濤意外的是,他與阿春父親目光交接的一瞬間,腦海中竟然浮現出了對方的名牌。


    武川長健,四十五歲,浪人。


    統率,42。


    武力,70。


    政務,62。


    智謀,51。


    魅力,81。


    足輕2,騎馬1,鐵炮2,水軍3,武藝2,軍學忍術皆為0。


    龍濤驚訝的是他的政務係技能,建築3,開墾3,礦山3,算術2,禮法3,辯才2,茶道0,醫術2,除了不通茶道外,此人可算個能手了。


    而且,他這一身屬性技能綜合起來,放到外麵絕對是個人才。


    看來此人能做出這種別具一格的陶器,絕非僥幸。


    “原來是武川先生,失敬失敬!”龍濤微微頷首。


    阿春驚奇問道:“咦,足利先生怎麽知道家父姓武川的?”


    龍濤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難道阿春姑娘竟然不知道令尊身具名牌?”


    “欸?父親大人竟然是有名牌的人嗎!”阿春更吃驚了。


    武川長健擺了擺手,微笑道:“這村子裏的人都沒有名牌,所以我就算有名牌他們也看不到,有沒有的,都一樣了,除了健一郎外,名牌的事我沒告訴過任何人。”


    阿春道:“您至少也該告訴健三郎的,讓他知道父親也是個有名份的人,他就不會那麽忤逆您了。”


    “由他去吧。”武川長健歎了一聲,目光轉向龍濤,“足利先生看著並不像是位商人。”


    “在下的確沒有長久做商人的打算。”龍濤點點頭,“不過,此次前來,倒真的是想跟武川先生做筆買賣的。”


    長子健一郎忍不住問道:“足利先生真的看中了家父的陶器?”語氣滿含興奮。


    “不錯,在下正是要購買陶器,武川先生的作品,不論造型與色彩都十分雅致特別,實在是難得的精品陶器!”


    “足利大人願意出多少錢?”健一郎迫切的問道。


    龍濤指著不遠處一個陶碗,“像這樣的陶器,一件我願意出五貫。”


    “五貫錢!”健一郎與阿春激動的同時叫了出來。


    一貫錢是一千文,一般農戶忙活一年,都未必能攢下五貫錢,現在一個小碗就能賣五貫,怎能不讓他們驚喜。


    遊戲中,萩燒在赤間關之町的批發價是二十多貫,在搶手的地方最高可賣到八九十貫,五貫一件,對龍濤來說已是相當低的價格了。


    武川長健依舊神色沉靜,對著龍濤俯身一禮,“拙作能得足利先生欣賞,鄙人深感榮幸!不過,有一點還是必須要跟先生說明的,這些陶器是會滲水的。”說完,指了指身旁一個奶油色的小壇子。


    仔細一看,那壇子外壁上果然附著一層細密的小水珠。


    “這種滲漏的情況是否一直存在?”


    龍濤對萩燒有個大致的了解,知道滲透性正是其一大特點,不過他還是得詢問確定一下,雖然已經八九不離十,但畢竟直到此刻,他也沒能定這些陶器就是將來的萩燒!


    健一郎連忙解釋道:“那倒不會,這些陶器隻要盛過米湯之類東西一次,再用來盛水就不會再露了,足利先生還是可以放心使用的!”


    龍濤聽後大為放心,這應該就是萩燒無疑了。


    武川長健卻說:“健一郎,足利先生既然是個商人,買了陶器自然是去販賣的,若是客人在看新陶器的時候用水一試,發現陶器漏水,咱們豈不是砸了足利先生的招牌?”


    健一郎麵露慚色,武川長健繼續道:“鄙人正在設法改進這一缺陷,唉,這也是我守著這一屋子陶器沒有拿出去賣的原因,可能是因為此地的土質問題,滲漏的缺點並不好解決。”


    健一郎道:“依我說,土質無法改變,我們就應該加重釉藥!”


    武川長健搖頭道:“那樣的話,陶器就會失去它的樸素之美了。”


    “父親大人,是美重要還是吃飯重要?”健一郎瞪起雙眼,平日他極少頂撞父親,今天難得遇到龍濤這麽個大主顧,他隻想盡力把陶器賣出去。


    “健一郎啊。”武川長健深深望了他一眼,“人心中要是沒了堅守的東西,吃再多飯也隻是行屍走肉啊!”


    “哈哈……有堅守必有放棄,有舍才有得,世間萬物哪有完美的?”龍濤大笑起來,“武川先生果然是一代名匠!這陶器您無須改進,在下要的,正是這種有著缺陷的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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