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的死並不是虎牢關大戰的結束,反而還隻是開始,被李密的事攪亂,陳喪良和竇建德這對素未謀麵的對頭雖然沒能見上一麵,但是撤迴到了營中後,竇建德還是立即下旨加緊趕造攻城武器,並且規定了時限要在三天之內備足所需之攻城武器,決心要不惜代價的拿下虎牢關,同時全力爭取在虎牢關戰場上幹掉陳喪良,一舉奠定天下霸業基礎。


    平心而論,竇建德軍目前的情況並非沒有希望做到這點,竇軍是生力軍將士體力要比隋軍將士充沛,傷病情況也不遠不及隋軍隊伍那麽嚴重,後方隱患少且糧草物資;與竇軍主力對峙的東征隋軍在大部分方麵都要遜色於竇軍主力,士卒傷病疲憊,後方還有洛口倉卡在咽喉上,既難以運送軍械輜重,在戰時還有被兩麵夾擊的危險,而更要命的是,隋軍主力的殺手鐧青銅火炮全在洛陽戰場,在拔除洛口倉這顆釘子前,根本無法運來前線參戰。所以就連陳喪良自己都承認,自軍目前最多隻能發揮鼎盛時的六七成實力,而竇軍主力卻處於最理想的鼎盛狀態。


    但還好,隋軍有地利這個巨大優勢,城高壕深的虎牢關有多難打相信就不用介紹了——曾經讓陳喪良曆時半年時間都無法拿下。而從東麵向西進攻虎牢關又要比從西麵向東進攻難上許多——因為虎牢關的西麵是一馬平川的開闊地形,攻城軍隊可以直抵護城河邊上,虎牢關東門外的兩裏多處卻有著汜水這條天然河流的掩護,雖說汜水的流量不算太大,步騎士兵可以直接淌河而過,大型攻城武器卻必須要通過堅固橋梁才能送抵護城河對麵,極大的限製了攻城方的推進速度和幹擾了攻城軍隊的排兵布陣,為守城方迎得巨大優勢。


    陳喪良很懂得利用這點地利優勢,在並非全然不能交戰的情況下,陳喪良十分狡猾的選擇了隻守不戰,揚長避短避敵鋒芒,又故意激怒竇建德引誘敵人發起進攻,打算借守城戰消耗敵人的實力與體力,然後再圖謀反擊。而竇建德雖然確實被陳喪良成功激怒,卻也沒有象楊玄感那麽衝動到隻拿一些簡便飛梯就來攻城送死,命令軍隊大量趕造投石機、壕橋車、雲梯車和撞城車的同時,竇建德又在第二天派遣大將王小胡率軍八千在汜水河上搭建十座堅固橋梁,以便大型攻城武器通過。


    竇軍建橋的消息被斥候送進虎牢關,隋軍眾將爭先恐後的請令去破壞竇軍橋梁,陳喪良卻笑著叫來了隸屬於李客師部的偏將長孫誠,命令他率領一千本部人馬去攻打汜水橋梁,破壞竇軍正在建設的橋梁。意外得到陳喪良垂青的長孫誠先是大喜,然後一聽陳喪良給他的兵力又立即臉上變色,遲疑了片刻都不敢唱諾,還小心翼翼的說道:“殿下,不是末將不領命,是末將帶兵一千去攻打八千敵人,還要破壞橋梁……,這……,末將沒信心啊?”


    還沒等陳喪良開口,早就已經習慣了陳喪良猥瑣風格的羅士信就已經嚷嚷道:“殿下是叫你去破壞賊軍橋梁,沒說讓你一定要打勝仗,也沒要你一定要破壞賊軍橋梁,你怎麽不動動腦子,打不過賊軍,你難道不能逃迴來?”


    “哈哈,士信果然是越來越有勇有謀了。”陳喪良一聽大笑,說道:“我才剛下命令,你就能馬上猜到我的真正用意,不錯,不錯,越來越有大將之風了。”


    長孫誠仍然還在有些莫名其妙的時候,羅士信又笑著說道:“跟著殿下打仗,末將想不學些花花腸子也不行。對了,殿下,最好是讓長孫將軍多打幾仗,也每次都記得帶上他的旗幟?然後過上幾次,能不能把長孫將軍的旗幟暫時借給末將一用?”


    長孫誠終於醒過味來時,尉遲敬德、王伏寶和徐世勣等將也已經開口請求由自己借用長孫誠的旗幟,羅士信則嚷嚷著說是自己先開口,堅持不肯相讓,最後陳喪良主持公道,說道:“士信先開的口,是得先由他借用長孫將軍的旗號,他如果不成的話再借給你們。”


    “那我們就不用借了,肯定沒機會了。”尉遲敬德和王伏寶等將紛紛垂頭喪氣,陳喪良則笑著揮手讓長孫誠領命,又囑咐長孫誠要演得象點,醒過味來的長孫誠也這才抱拳唱諾,然後立即下去準備迎戰——長孫誠和長孫小籮莉沾點親,為了有權有勢的遠房親戚,還算有點抱負的長孫誠並不介意自己受些委屈。


    就這樣,知道自己必敗的長孫誠硬著頭皮帶兵出城去阻止竇軍建橋了,受命建橋的竇軍大將王小胡欺長孫誠兵少,不肯依仗事前修建的簡陋工事列陣而戰,直接分兵兩千迎擊,兩軍交戰於汜水西岸,得到過陳喪良要把戲演真演象的長孫誠也拿出了全力作戰,無奈兵力單薄麾下又是二線軍隊,根本幹不過占據數量優勢的竇軍一線戰兵,不到一刻就被殺得狼狽而逃,被竇軍象攆兔子一樣的攆著逃迴了虎牢關中。


    當天的傍晚時分,長孫誠又出擊了一次,再一次被竇軍輕鬆擊敗,連勝兩陣的竇軍士氣上揚,軍心漸有驕昂,陳喪良卻絲毫沒有責怪長孫誠的敗陣之罪,又在次日清晨派遣一軍東進攻打敵人橋梁,也又一次密令許敗不許勝,故意讓軍隊在王小胡麵前連敗三陣,也耐心等待竇軍橋梁逐漸竣工。


    下午時分,陳喪良終於來了一次真的,命令羅士信率領一千精兵虛打長孫誠旗號出擊,又命丘行恭率軍五千在關內集結侯命,以便接應羅士信和迎擊竇建德的援軍。而當羅士信打著長孫誠的旗號出現在竇軍麵前時,王小胡譏笑手下敗將又來送死的同時,幹脆親自率領五千軍隊迎戰,還分兵一支去斷隋軍退路,爭取重創乃至全殲這支隋軍。


    王小胡當然是很快就為他冒險離開柵欄土壘工事的保護悔青了腸子,因為這次出現在他麵前的隋軍將士突然變成了一群瘋子,在一名年輕隋將的率領下,還沒等竇軍把陣勢列定就衝了上來,還象一把尖刀一樣的直接紮進竇軍陣中,逼著竇軍將士與他們近身混戰,那名年輕得讓人驚訝的隋軍將領更是瘋子中的瘋子,手提雙刀在陣中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地,見人就殺見敵就砍,一刀比一刀更快,一刀比一刀更猛,竇軍將士在他麵前幾無一合之敵,不到片刻就有十幾名竇軍將士摻死在他刀下。王小胡和無數竇軍將士也因此心驚膽戰,紛紛驚叫出聲,“這匹夫是誰?為何如此厲害?”


    更讓王小胡心驚膽戰的還在後麵,成功攪亂了竇軍隊列後,在竇軍分兵看情況不妙已經向主力迴援的情況下,那年輕隋將竟然還直接向著他的旗幟殺來,他身後的隋軍將士也是腳步不停,跟在他的身後砍殺前進,絲毫不把從前後左右湧來竇軍士卒放在眼裏,那已經殺得滿身滿臉是血的年輕隋將還在刀光劍影中不斷放聲狂笑,“痛快!痛快!殺得真痛快!”


    王小胡在竇軍之中絕對算是一個能用腦袋打仗的將領,隱約察覺中計之餘,又看到情況對自己十分不妙,王小胡並沒有象一般將領一樣傻乎乎的主動跑來羅士信麵前送死,果斷選擇了率軍退守橋梁,同時又立即派人向大營求援,以免被隋軍將士破壞了即將竣工的堅固橋梁。然而竇軍後撤後,羅士信不僅毫不猶豫的追殺到了橋梁邊上,丘行恭也馬上帶著隋軍後軍出城助戰,帶著各種引火之物來橋頭陣地給羅士信幫忙。


    橋頭大戰打得異常激烈,以王小胡為首的竇軍將士雖然也做了頑強抵抗,奈何他們在措手不及間失去了先機,無法憑借柵欄土壘等橋頭工事有效抵擋隋軍進攻,倉促後撤隊形淩亂,更沒辦法抵擋羅士信和丘行恭麾下的隋軍一線精兵,十座新建橋梁被隋軍破壞燒毀八座,士卒的傷亡也相當不小。再到竇建德匆匆派軍來援時,羅士信和丘行恭又在陳喪良的命令下立即撤退,退迴虎牢關閉城而守,沒有繼續和竇軍生力軍交手。


    激戰過後的汜水戰場滿目瘡痍,八道新建橋梁在烈火濃煙中逐漸化為灰燼,餘下兩座和另一座之前就建好的橋梁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壞,竇軍大型攻城武器也因此無法迅速過河投入攻城作戰。竇建德聞報後把王小胡罵了一個狗血淋頭之餘,也隻好無可奈何的放棄了在第二天就發起攻城的計劃,同時增派更多軍隊修補橋梁和重新搭建橋梁,軍心士氣也因此受到了一些影響。


    隋軍這方麵也不輕鬆,戰後統計,羅士信麾下一線精銳在激戰中傷亡超過一百二十人,丘行恭麾下的主力戰兵傷亡接近三百,損失絕不算小,同時就連桀驁不馴的羅士信也承認,竇軍士卒的戰鬥力在他的預計之上,單兵戰鬥力絕不亞於當年太原戰場上的李淵軍主力士兵,如果不是敵人的戰術錯誤,自行了離開了簡陋工事的保護,自己未必有把握能殺敗這次的敵人。


    也正因為如此,陳喪良果斷放棄了在汜水戰場和竇建德再打幾場拉鋸戰的打算,任由竇建德重新搭建橋梁,加緊準備守城戰,同時又讓丘行恭抓來的竇軍俘虜攜帶書信返迴竇軍大營交給竇建德,以書信嘲笑竇建德軍的汜水之敗,借以激怒挑釁,引誘竇建德發起強攻。而竇建德見信後也果然大怒,催促加緊架橋之餘,也再次發誓破城之後一定要把陳喪良千刀萬剮,淩遲處死。


    大戰的烏雲籠罩到了虎牢關的上空,從種種跡象判斷,竇軍即將向虎牢關發起大規模進攻已成定局,同時洛口倉一方也肯定會出兵給竇建德幫忙,東征隋軍必須麵臨兩線作戰的局麵。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向獨裁獨斷的陳喪良也不得不召開軍事會議,與麾下眾文武一起商議迎戰策略。


    討論中,大部分的隋軍文武都認為應該把主要力量用於東麵,拿出六成以上的力量抵禦竇建德進攻,剩下力量則用來應對洛口倉鄭軍。惟有王伏寶和殷開山極力主張先鄭後夏,先拿出大部分力量優先幹掉王玄應,然後再掉頭集中全力迎戰竇建德,羅士信和郭峰等將也讚同這個提議——可惜也說不出什麽象樣的理由。


    殷開山主張先鄭後夏的理由是田忌賽馬的道理,在眾人麵前侃侃而談道:“以三四成的力量迎擊竇建德主力,此舉雖然冒險,但我們同樣有很大把握,因為首次攻城大戰中,竇賊軍隊必須麵臨護城河、羊馬牆和鹿角拒馬等城下工事的問題,推進必然緩慢,王世充賊軍留下的八門鬆樹炮也是竇賊軍隊從來未見未聞,我軍突然使出必然會對竇賊士卒造成巨大恐嚇效果,竇賊軍隊還得花一定時間適應熟悉,同時我軍還有守城工事最完善和守城物資最充足等等優勢,以弱兵擋住強敵把握極大。”


    “這麽一來,我們的主要力量隻要抓住機會重創全殲出城而戰的王世充賊軍,接下來的局麵就對我們十分有利了。”殷開山接著說道:“重創了王世充賊軍,我們在接下來的戰事中不但不必再擔心兩麵受敵,還可以隻用部分偏師便拿下洛口倉,徹底解決我們的糧草問題,獲得大量的軍需輜重,也徹底疏通我們的補給道路,有了源源不絕的軍需輜重,我們在與竇建德的交戰中便可立於不敗之地。”


    “但我們如果先夏後鄭,先把主要力量用於抵禦竇建德進攻,那麽虎牢關倒是可以確保守住了,但時間一長,我們守城用的弓箭、火油和軍械用一次少一些,又被王世充賊軍掐住脖子得不到補充,越是僵持下去,局勢就會對我們越不利。所以我認為,我們絕不能隻是一味的確保虎牢關不失,必須要冒點風險,先把洛口倉這顆釘子拔掉,才可以徹底扭轉我們現在兩線作戰的不利局麵。”


    “末將也認為應該先鄭後夏。”王伏寶的聲音還是和平時一樣的嚴肅鄭重,沉聲說道:“原因是竇建德並不擅長打攻堅戰,當年他親自督師河間城,圍城一年都沒能破城,攻城戰術千篇一律,乏善可陳,又容易被部下左右,常常在攻堅時刻錯失良機,虎牢關城池的堅固在河間城之上,還隻有東門一麵受敵,敵人兵力無法展開,我們麵臨的壓力也遠比當年的河間守軍輕鬆,拿出太多力量應對他隻會是白白浪費。與其浪費寶貴戰力,不如拿來優先應對王玄應,在野戰中擊破王玄應的主力,一舉解決我們兩線受敵的問題。”


    “對,對,是應該優先對付王玄應匹夫!我們不怕和他野戰,就怕這個匹夫躲在城裏不出來!”


    喜歡打野戰的羅士信和郭峰等猛將也拚命點頭附和,稱讚殷開山和王伏寶說得好說得對,但封德彝和史萬寶等人在認同殷王二人言之有理的同時,又提醒說虎牢關地勢重要,絕不能有半點閃失,竇建德兵勢強大,也絕不能有半點忽視,此外封德彝等人還有一句心裏話沒敢說出口——王伏寶是從竇建德那邊投降過來,力勸陳喪良把主力用於西線,很有些調虎離山給竇建德幫忙的嫌疑。


    皮球最終被踢迴了陳喪良的麵前,往日裏在軍事會議上總是滔滔不竭大放厥詞的陳喪良這次卻是一反常態,幾乎沒有開口,一直都在耐心聽取幫兇走狗的建議分析,等一幹幫兇都把意見說完,都等待陳喪良最終拍板定案後,陳喪良又沉默了許久,這才把目光轉到李客師的臉上,開口問道:“表叔,我把虎牢關交托給你,你可有信心守住?”


    “我?”李客師先是一楞,然後驚訝問道:“殿下,你打算親自迎戰西線?”


    “不錯。”陳喪良點頭,說道:“殷老將軍說得很對,隻有先拔掉洛口倉這顆釘子,徹底疏通我們的補給道路,我們才可以在竇建德麵前立於不敗之地。所以,我們必須冒點險,先鄭後夏,我先帶著主力去收拾王玄應,你帶偏師應對竇建德,為我爭取時間。”


    被陳喪良托付如此重大的任務,李客師激動得連臉都紅了,半晌才語帶顫抖的說道:“殿下,如果末將……,如果末將讓你失望了,那怎麽辦?”


    “那你自己看著辦。”陳喪良很是輕鬆的迴答,又道:“但我們不冒險不行,袁尚書和屈突老將軍那邊已經被王世充牽製住了,我們不抓緊時間和抓住機會幹掉王玄應,繼續僵持下去,局勢對我們來說隻會一天比一天更不利,所以我隻能是優先解決王玄應,也隻能把虎牢關托付給你。”


    又遲疑了一下,李客師離席向陳喪良稽首叩拜,鄭重說道:“蒙殿下不棄,對末將托付如此重任,末將定當盡心竭力,固保虎牢關不失。末將也請殿下放心,殿下西出虎牢關後,虎牢關城在,末將人在,虎牢關不在,末將人頭落地!”


    “那就拜托表叔了。”陳喪良的語氣更加平靜,又說道:“我留一萬五千軍隊給你,也把殷老將軍、丘行恭和徐世勣留給你,殷老將軍戰場經驗豐富,行恭和世勣勇謀兼備,他們一定能給你幫上大忙。”


    李客師再次恭敬道謝,殷開山、丘行恭和徐世勣等將也離席行禮領令,陳喪良點了點頭,起身說道:“那就這麽辦了,立即劃分兵馬,準備作戰物資,賊軍左右殺來,我們東守西攻,先破王玄應,再滅竇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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