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連年征戰將士疲憊,百姓負擔太大——陳喪良是有隋文帝和隋煬帝留下的糧食可以揮霍,但其他軍需輜重卻必須要從老百姓身上搜刮,所以陳喪良之前並沒有打算這麽快就進兵中原,還一度打算先給劉長恭和裴行方送去一些幫助,讓他們先把比較容易收拾的蕭銑幹掉,讓主力多做休整的同時擴大南方地盤。


    三大幫兇房玄齡、杜如晦和魏徵都極力反對陳喪良這麽做,都指出道:“殿下,我們的主力是連年征戰將士疲憊,但王世充賊軍比我們疲憊百倍!如果說現在我軍主力隻剩下八成戰力的話,那麽王世充賊軍最多隻剩下一半!現在出兵,我們平定王世充的把握反而還要更大些!”


    “殿下,臣下知道你是體恤百姓,不願頻繁發起大戰增添百姓負擔。”房玄齡又指出道:“但殿下不要忘了,倘若我軍如果不抓緊時間出兵平定王世充,給了他喘息的機會,那麽他就可以把李密敗逃後主動向他投降的中原地方力量整合在一起,集沙成塔,建立一股足以與我軍正麵抗衡的強大力量,到了那時候,我們再想出兵平定他,不但麵臨的阻力會增大數倍,百姓所承受的負擔也會大上數倍十倍,甚至幾十倍!”


    “所以,出兵東都,宜早不宜遲!”說到這,素來溫和的房玄齡難得大力一揮手,大聲說道:“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天下百姓苦戰亂之災久矣,人心思定!殿下你此時出兵征討王世充,還太平於中原,順天應人,中原百姓定然簞食壺漿,以迎王師,關中百姓也可在此一戰之後安享太平,再也不必遭受戰亂之苦!殿下你何樂而不為之?”


    覺得幾個幫兇言之有理,又考慮到長痛不如短痛,還有李靖也從太原寫信來建議陳喪良盡快出兵中原,不給王世充喘息和鞏固新降郡縣統治的機會,同時袁天罡也指出洛陽今年的氣候是春夏少雨,適合用兵。陳喪良猶豫再三,終於還是咬牙下定了決心,決定再次親自率領主力東征洛陽,並采納魏徵的建議,先把該準備的都基本準備好了才公開出征決定,又故意把出兵日期在討王檄文上直接寫明,給偽鄭朝廷製造恐慌氣氛,也彰顯陳喪良的張狂氣勢,鼓舞隋軍將士的士氣。


    陳喪良這一手確實收到了令人滿意的效果,討王檄文傳至洛陽之後,內部問題十分嚴重的偽鄭朝廷立即就是一片慌亂,一邊讓疲憊不堪的主力軍隊全力備戰,一邊慌忙驅使百姓修築大量軍用工事。本就過於勞累的鄭軍士卒因此更加勞累疲憊,一直飽受勞役之苦的東都百姓除了繼續得為鄭軍免費幹苦力外,還要自行承擔耽誤農時的危險,因此丁壯逃亡現象十分嚴重,本就不是很得民心的偽鄭朝廷也不得不下令追殺逃役百姓,以刀槍皮鞭逼迫無辜百姓放棄春耕為軍隊賣力,民怨沸騰。


    這道檄文也給陳喪良帶來了一個負麵效果,那就是說出了的話就必須得一定算話,偏巧二月初八那天大興一帶降下了大雨,並不適合誓師出征,但是為了兌現諾言,身體底子並不是很好的陳喪良還是冒雨主持了出征大典,頂風冒雨率領大軍東征,再加上迴師大興後在一群嬌妻美妾身上辛苦過度的緣故,結果才到了當天晚上,陳喪良就發起了高燒,病情相當不輕,不得不躺進馬車裏抱病統軍東進,很是受了一些活罪。


    按理來說,大軍剛剛出發主帥就突然病倒,於軍心士氣應該十分不利才對,無奈陳喪良在這方麵的名聲實在是太臭了,說他在出征期間突然病倒,不要說陳喪良的敵人不信,就是隋軍將士都不肯相信,無不認定這又是陳喪良的坑敵妙計,士氣不但沒有受到半點影響,相反還又提升了一些。曾經在這方麵吃過陳喪良大虧的隋軍大將薛仁果還公開抱怨道:“殿下怎麽又來這套了?能不能換點新鮮的?他用裝病這手騙了多少人了?王世充老匹夫又不是傻子,怎麽還可能再上他的當?”


    隻有房玄齡和袁天罡、尉遲敬德等少數親信幫兇知道陳喪良這次是真病,再聽到了軍中傳言後,房玄齡和袁天罡等人索性建議陳喪良把自己患病的事大肆對外宣揚,故意讓隱藏在民間的鄭軍細作也知道這件事,一邊故布迷陣讓敵人摸不清楚陳喪良的虛實,一邊乘機放慢進兵速度,減少每日行軍路程,讓陳喪良可以在稍微輕鬆的環境中安心養病。


    確實病得不輕的陳喪良接受了房玄齡等人的好意,吩咐依計而行後,又微笑說道:“想不到騙人騙多了還有這樣的好處,以前我動不動就裝病騙人,敵人吃的虧多了,到了我真病的時候,敵人就說什麽都不敢隨便相信了。估計我那位嶽丈聽到這個消息後,肯定也得象薛仁果一樣的大喊——你還是騙別人去吧,老夫不是傻子!不會上當!”


    房玄齡等人大笑,都說王世充肯定是這反應,陳喪良也自嘲的笑笑,然後又突然輕輕歎息了一聲,說道:“隻是這麽一來,就耽誤了我的大事了。”


    “耽誤了殿下的什麽大事?”房玄齡一愕問道。


    “攻取洛口倉。”陳喪良不動聲色的說道:“東都城池堅固,皇城和宮城都是磚包夯土結構,我們的火炮攻城戰術和火藥爆破戰術都對這種城牆作用不大,王世充的用兵風格又是以頑強見長,打敗他容易想把他擊潰卻無比困難,我們攻打東都洛陽必然要麵臨長期苦戰。但東都洛陽有個致命弱點就是糧倉距離城池遙遠,城中存糧不足,所以我本來打算盡快推進到洛陽城下,不給王世充從洛口倉大量運糧到洛陽囤積的機會,也立即分兵拿下洛口倉,徹底切斷王世充的糧草供應。”


    說到這,陳喪良忍不住又歎一口氣,說道:“隻是沒想到,我東征的當天晚上就突然病倒,這一下,就隻能是給王世充乘機搶運糧草的機會了。”


    眾人默然,然後孫伏伽小心翼翼的建議道:“殿下,既然你覺得越早拿下洛口倉對我軍也有利,那你何不命令劉黑闥將軍先行出兵攻打洛口倉?或者是派遣一支前軍先行,先去攻打洛口倉?”


    陳喪良笑了,笑道:“那有那麽容易?且不說劉黑闥正在與王世充賊軍的主力正麵抗衡,根本抽不身,就算我可以派遣一支偏師先行,或者命令劉黑闥放棄正麵牽製的任務繞道去打洛口倉,洛口倉也不是那麽容易拿下的。洛口倉是王世充的命根子,肯定駐紮了大量軍隊保護不用說,還有距離洛口倉隻有三十裏的虎牢關賊軍,也肯定會在第一時間出兵增援洛口倉。除非我們的主力出動,否則單憑一兩支偏師,絕無任何希望拿下洛口倉,相反去了也隻會是白白送死。”


    孫伏伽訕訕閉嘴了,首次陪同陳喪良出征的房玄齡卻有些欲言又止,再仔細盤算了片刻後,房玄齡還是說道:“殿下,臣下沒有太多的軍旅經驗,對戰陣也是知之不多,但臣下還是覺得你似乎疏忽了一點。”


    “我疏忽了那一點?”陳喪良一楞問道。


    “糧草運輸的時間問題。”房玄齡猶豫著說道:“糧草轉運在路途上消耗的時間,遠比軍隊行進為長,從洛口倉到洛陽即便隻有百裏距離,無論是走陸路車馬運輸,還是用船隻沿洛水逆流而上,都絕無可能在一天之內運達。既然如此,我軍偏師如果能夠搶先拿下一座洛口倉與洛陽之間的城池堡壘,扼住王世充賊軍的運糧道路,那麽不就可以隨時出兵切斷王世充賊軍的糧道了?這樣一來,王世充賊軍不也就沒辦法搶先在洛陽城內囤積大批糧草了?”


    房玄齡的話還沒有說完,陳喪良就已經從病床上坐了起來,懊惱道:“我怎麽鑽了牛角尖?我軍偏師是沒辦法搶先拿下洛口倉,但是搶占其他城池切斷王世充糧道卻大有可能啊?得手後,要麽就是讓王世充無法從洛口倉往洛陽運糧,要麽就是逼著王世充出動大量軍隊反攻我軍偏師疏通糧道,兩點都對我軍十分有利,可以行之!”


    “殿下,那你覺得應該先拿下什麽地方?”房玄齡趕緊問道。


    “偃師!”陳喪良想都不想就答道:“九山小道無法運糧,王世充賊軍想從洛口倉運糧,無論是走陸路水路都必須要經過偃師城下,拿下偃師,就等於是切斷王世充糧道!”


    “那麽,殿下覺得,是從我們的主力軍中分出一支偏師先行去取偃師?還是讓劉黑闥將軍搶先去打偃師?”房玄齡趕緊又問。


    玩弄著被角盤算了許久,陳喪良突然笑了,笑道:“喬鬆兄,這次是輪到你智者千慮偶有一失了,你怎麽忘了?在洛陽戰場上,我們目前還有一支閑置的軍隊?”


    “閑置的軍隊?”房玄齡先是一楞,然後猛的醒悟過來,喜道:“李客師!李客師將軍的宜陽軍,現在正在閑置!”


    “對,就是他,他收編了郝孝德,又有房晃的生力軍可用,力量勉強還夠。”陳喪良點頭,又飛快向孫伏伽吩咐道:“伏伽,準備紙筆替我寫信。這一次,能不能搶先王世充的糧道,就看我那位鳥賊表叔的了。”


    ………………


    “在路上病了?陳小賊膩不膩,又拿這套來蒙人?他當老夫和李淵老匹夫一樣蠢?和薛舉薛仁果父子一樣草包?還會相信他這一套?”


    和陳應良、房玄齡等人的預料一樣,收到了陳喪良在出兵當天晚上突然病倒的消息,王世充的第一反應就是無良女婿又來蒙人了,發自內心的不願相信自己的運氣能有這麽好,碰上敵軍主帥出兵當天就突然病倒的天上掉餡餅大好事。嘲笑了一通不孝女婿的江郎才盡之餘,王世充又命令全軍加緊戒備,嚴防不孝女婿突出奇兵,同時也催促負責東線的寶貝兒子王玄應盡快往洛陽運糧,做好憑借洛陽堅城長期與不孝女婿對峙的準備。


    收到這個所謂好消息的同一天傍晚,宜陽那邊也傳來了一個意外消息,之前被裴仁基欺負得連城都不敢出的李客師在僥幸打跑裴仁基,既然又不知死活的出兵七千東進,並揚言要從九曲城北上新安戰場,與劉黑闥攜手光複新安,打通隋軍主力直抵洛陽城下的道路。


    對此,雖然有鄭軍將領自告奮勇率軍迎戰,把李客師重新攆迴宜陽也順便找無恥叛徒郝孝德算帳,但王世充經過仔細考慮後,卻還是搖頭說道:“不用理會,讓他和劉黑闥會師好了,高毗擋得住他們。這時候就出兵迎戰,說不定就會象裴仁基那個逆賊一樣,被那鳥賊匹夫又給引到了宜陽城下,那裏的熊耳山小路又正是陳小賊拿手的突出奇兵之地,得防著他是故意誘敵。”


    事實證明,李鳥賊的軍隊確實是在誘敵,在九曲城小堡等了一天不見王世充出兵來戰,李鳥賊竟然又領著麾下七千兵馬沿官道直向洛陽而來,並且再次放出狂言,說是要拿下洛陽南城給王世充一點顏色看看。結果鄭軍細作把這個消息帶迴了洛陽後,偽政朝廷的文武百官也幾乎把肚皮笑爆,王世充更是放聲大笑,道:“想要朕的洛陽南城?盡管來!就怕你不敢來!”


    還別說,李鳥賊還真是一個膽大包天的主,經過一天時間的行軍後,還真的帶著軍隊來到了洛陽城外,在洛陽南城正南麵的十裏處建立了臨時行營,鄭軍眾將踴躍請戰,爭著搶著要領兵出戰。王世充卻不肯錯過這個把宜陽隋軍徹底殲滅的天賜良機,斷然拒絕了立即出戰的請求,僅僅隻是安排了侄子王仁則率領五千精兵在夜間出城,搶先趕往西南麵的官道當道攔截,堵死李客師逃迴宜陽的道路。


    王仁則率軍在夜間出城去堵李客師歸路的動作,並沒有瞞過隋軍斥候的眼睛,收到這個探報後,緊張得整夜沒睡的李客師稍稍鬆了口氣,歎道:“被我料中,王世充老匹夫果然是懷疑我軍是在誘敵,先去斷我們的歸路了。成與不成,就看明天了,成了的話我們成就大功,不成的話,我們這八千軍隊,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能逃迴新安了。”


    王世充的貪心幫了李客師的大忙,次日清晨,王世充果然派遣王世惲率軍兩萬出城迎敵,但為了確保殲滅李客師這支孤軍,王世充是讓軍隊從洛陽南城西南角的厚載門出兵,再次攔住李客師的向西逃往新安的道路,李客師迎戰假意不敵,立即率軍向東麵遁走,自行進入被王世充主力和鄭軍東線王玄應部左右包夾的死地,王世充聞報大喜,當即要求王世惲發起追擊,要求無論如何都要全殲李客師軍。


    再接下來,李客師當然是帶著隋軍將士沿洛水一路東逃,跑得比兔子還快,王世惲也帶著軍隊在背後緊追不舍,但因為前方隻是一條死路的緣故,鄭軍將士追得有些不緊不慢,即便被李客師成功拉開了十幾裏的距離也沒有半點焦急——反正是死路,李客師除非是長翅膀飛迴新安,否則隋軍無論是直接迴師,還是渡過洛水向西迴師,都必定要被鄭軍當道攔住。


    也正因為如此,李客師軍也在逃亡戰中迅速把與追兵距離拉開到了二十裏以上,而同樣是二十來裏的距離,當隋軍距離偃師隻剩下二十裏時,洛水河上,也突然出現了一道剛剛架設而成的浮橋,架設浮橋的鄭軍士兵看到隋軍到來不但沒有半點緊張,還馬上跑上來向李客師行禮,李客師趕緊問道:“怎麽樣?有沒有被敵人發現?”


    “有兩個偃師來的斥候問過。”假冒鄭軍士兵架橋的隋軍士兵答道:“我們按將軍吩咐,聲稱是奉了徐世勣命令架橋,又出示了假令牌,說了許多關於王世充賊軍的內部軍情,他們就走了,應該沒生出疑心。另外還有幾條漁船想從這裏通過,也被我們冒充賊軍士兵攆走了。”


    “天助我也!幸虧有你們這些郝將軍帶過來的將士,不然我們恐怕成不了功!”


    李客師叫了一聲僥幸,毫不猶豫的命令軍隊立即渡河,隋軍將士個個腳步如飛,踏著簡陋浮橋飛快過河,然後立即搗毀浮橋,不給後麵的王世惲借橋渡河的機會。而當王世惲聞知前方突然出現了一道浮橋,雖然心知不妙趕緊催促軍隊加快前進,可還是太晚了,等他帶著麾下軍隊急匆匆走完二十裏路程時,洛水河上的浮橋早已化為了一堆灰燼。


    當王世惲在洛水浮橋殘骸麵前發呆,不明白李客師到底是要搞什麽鬼的時候,李客師也已經帶著隋軍將士來到了破破爛爛的偃師城下,麵對著神兵天降一般突然出現的隋軍隊伍,偃師守軍當然是一片慌亂,一邊急匆匆關閉城門準備守城戰,一邊派人向洛口倉和洛陽告急。李客師卻是命令軍隊立即列陣,然後在陣上放聲大吼道:“將士們,現在的情況你們很清楚!我們深入敵人腹地,已經無路可退,也沒有半個援軍給我們幫忙!想要活命,就給我拿下這偃師城!進城裏活命!我們的生死存亡,在此一戰!殺啊!”


    “殺!”整齊的吼叫聲中,連飛梯都沒有一架的隋軍將士瘋狂衝向偃師小城,效仿曆史上的李唐軍隊,咬著武器空手攀爬城牆向上攻城,城上守軍瘋狂砸下石頭灰瓶,隋軍將士紛紛摔落城下,但一名隋軍將士摔下了城牆,卻馬上有兩名隋軍士兵爬上城牆,前仆後繼,反複不休。而隻要有一名隋軍士兵衝上城頭,帶給偃師守軍的,馬上就是狂風暴雨一般的砍殺和投降不殺的吼叫。


    偃師畢竟是小城,位居鄭軍控製地腹地,守軍僅有區區數百人,又是倉促迎戰措手不及,根本就擋不住隋軍將士如此瘋狂兇猛的攻擊——現在的情況,隋軍士卒想不瘋狂兇猛也真的不行了。所以才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破釜沉舟的隋軍將士就已經殺進了偃師城內,打開偃師西門迎接主力入城,鄭軍偃師守軍帶著殘兵敗將狼狽逃出東門,隋軍將士迅速接管城防,成功搶占這座規模很小但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的偃師小城。再到王世惲倉促架好浮橋匆匆趕來偃師增援時,隋軍旗幟早已布滿了偃師四門城頭。


    收到了李客師搶占偃師的消息後,王世充當場就癱軟在了他的龍椅上,好不容易迴過神來後,王世充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腳踹飛麵前的沉重龍案,瘋狂大吼道:“告訴王世惲,給他三天時間!三天時間內,無論如何都要給我把偃師拿迴來!不然的話,我親手剝了他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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