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聲爆炸過後,黃河那邊倒是再沒有傳來大的聲音,但越是這樣,屈突通父子和王行本等人就越是心慌,趕緊的派人趕往渡口查看情況,同時立即命令全軍戒備,集結精銳士卒侯命,又派出斥候偵察李二軍營地動靜,防範李二趁火打劫。


    距離不算,渡口那邊很快就送來了消息,說是爆炸聲音確實是從黃河西岸傳來,同時守碼頭的隋軍士兵還看到西岸的大興軍露營地一帶火把繚亂,隱約還能聽到喊殺聲音。屈突通聽了叫苦不迭,那邊屈突壽兄弟更是大急,忙都說道:“父親,趙鵬趙校尉他們護送孩兒等人前來汾陰,在路上對我們一家人都是照顧有佳,對祖母更是敬重萬分,三百多裏路都是他們輪流給祖母抬轎,你要快去救他們啊,不然的話,我們就太對不起人了。”


    “大使,請給末將五百精兵,立即過河去救他們。”王行本也迫不及待的主動請纓。


    “好,快去。”屈突通一口答應,又吩咐道:“多帶渡船過去,記住,一定要把陳留守派來的將士盡量救迴來。”


    王行本唱諾,立即飛奔離帳去統兵出擊,屈突通這才稍微放下些心來,但稍一盤算後,屈突通馬上又覺得情況不對了,自己麾下的將士絕不可能去偷襲友軍營地,汾陰這一帶正在打仗小股流寇根本不敢靠近,普通百姓也不會吃錯藥去襲擊正規軍,那是誰去偷襲的隋軍營地?想到這點,屈突通的目光立即轉向了仍然還在帳中的郭文懿,郭文懿雖然也在偷偷看著屈突通,但心中無鬼倒也沒什麽膽怯,倒也沒讓屈突通發出什麽破綻。屈突通心中疑惑,便又叫來親兵去給王行本傳令,讓王行本順便調查是誰偷襲了大興隋軍。


    還是來看看王行本這邊的情況吧,領著五百精兵一路飛奔到了渡口碼頭,盡管黃河對岸的喊殺聲與爆炸聲已經消失,但王行本還是讓軍隊迅速登上了渡船,在夜間強渡黃河援救西岸。而隨著渡船的逐漸靠近西岸碼頭,讓王行本等人鬆了口氣的是,大興隋軍的旗幟仍然還在火光中飄揚,隱約還能看到大興隋軍是背靠岩壁用木車圍成了一個半圓形組成防禦陣地,車陣框架還在,就算有損失也不會太大,王行本這才稍微放下心來,可馬上又是心頭生疑,“是誰偷襲了我們的大興友軍?”


    與此同時,更奇怪的是發生了,看到屈突通軍的渡船接近碼頭,岸上的大興隋軍將士不僅衝來碼頭上和屈突通軍會合,相反還扔下了車陣撒腿南逃,還能聽到緊張的叫喊聲,“屈突通老賊的人又來了,有十幾條船,別守了,迴朝邑!”


    清楚聽到了這一喊叫聲,王行本等河東隋軍將士當場就傻了眼睛,趕緊一邊讓船隻盡快靠岸,一邊紛紛大喊道:“大興的兄弟,不要怕,我們是來救你們的,出什麽事了?你們為什麽要跑?”


    沒人理會王行本等人的問話,岸上的大興隋軍將士隻是拚命往南跑,看到情況不對,王行本隻能是領著部下趕緊上岸,一邊派出少量人手偵察周邊動靜,一邊全力追趕難逃的大興將士,並且靠著對道路地形的熟悉和體力優勢,很快就追上了大興眾將士。大興隋軍帶隊的校尉趙鵬可能是看情況不妙,趕緊命令軍隊掉頭列陣,還提著一把橫刀站到了陣前,衝著王行本等人大吼道:“匹夫,別以為你們人多我們就怕了,老子們跟著陳留守南征北戰,比你們多幾十倍的亂賊都見過,有本事就放馬過來,老子和你們拚了!”


    王行本也趕緊命令軍隊停下了腳步,衝著趙鵬喊道:“趙校尉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我們是屈突將軍的麾下的人,是你們的友軍啊,怎麽可能和你們打?我是屈突大使麾下的勁武將軍王行本,有什麽事對我說!”


    “知道你是屈突通老賊的人!”趙鵬把橫刀一揮,惡狠狠說道:“屈突通老賊,忘恩負義,卑鄙無恥,我們幾百裏路把他一家人送來,他不謝我們就算了,還派人偷襲我們,又派你們來殺我們,簡直就是不要臉!”


    “屈突大使派人偷襲你們?”王行本等人的下巴差點沒掉地上,然後王行本還脫口驚叫道:“這怎麽可能?我是屈突大使的副手,他派人偷襲你們,我怎麽不知道?”


    “還裝?”趙鵬冷笑說道:“剛才偷襲我們的人,你敢說不是屈突通老賊派來的?”


    “我可以對天發誓,真不是!”王行本把橫刀插在地上,左手撫胸,右手指天,無比認真的說道:“過往神靈在上,我王行本如果說一句假話,叫我天打五雷轟,死無葬身之地!今天離開碼頭後,我一直在和屈突大使在一起,我從沒見過屈突大使派人偷襲你們!”


    “真不是你們?”趙鵬也楞了楞。


    “真不是我們。”王行本趕緊點頭,又趕緊問道:“趙校尉,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請你告訴我。”


    猶豫了一下,趙鵬還是如實說道:“剛才屈突老賊派了幾個人來說是送謝禮,要進我們的營地,我們差點就上了當,還是我們的暗哨及時發現他們背後還有伏兵,出聲示警,我們才趕緊把他們攔住。那些伏兵看情況不對,也趕緊衝了上來,說是屈突老賊接了越王殿下的詔書,要討伐陳留守,還要拿我們祭旗,然後就攻打我們的車陣。”


    “幸虧我們有火藥瓶。”趙鵬讓身旁的士兵出示了一個火藥瓶,說道:“我們看情況不對,就趕緊連扔了兩個火藥瓶,炸散了他們,又放箭射死了幾個,那些人就跑了,還帶走了傷員和屍體。不過我們的弟兄也被他們的弓箭傷了好幾個,再然後你們就來了。”


    “這是有慫娃假扮我們,要往屈突大使腦袋上扣屎盆子!”運城人王行本在氣急敗壞下罵了一句家鄉髒話,又趕緊解釋道:“趙校尉,這是有人要故意離間你們和我們的關係,離間陳留守和屈突大使的關係!你們放心,你們把屈突大使一家送來,我們河東的弟兄心裏就沒有不謝你們的,怎麽可能害你們?你們跟我們迴去,我帶你們去見屈突大使,請他當麵向你們道謝和賠罪,我也會馬上把那些冒充我們的慫娃抓來,交給你們一刀一刀割死!”


    其他的河東隋軍將士也是紛紛怒罵那些冒充者,也都勸說趙鵬等人隨他們返迴屈突通營地,然而趙鵬與部下低聲商議了幾句後,卻向王行本說道:“王將軍,我們暫時相信你們的話,但我們也要考慮自己的安全,所以我們不能迴去,隻能連夜迴朝邑,好在我們的差使也已經交割完了。王將軍,你如果體諒我們,就放我們走,我們到了朝邑自然會向劉將軍如實稟報,你如果一定要我們和你們走,那沒辦法,我們就隻能殺迴朝邑去了。”


    “我們還有火藥瓶!”趙鵬身邊的大興將士也舉著火藥瓶叫嚷道:“別看你們人多,真打起來,你們未必是我們的對手!”


    曆史上和堯君素一起死守河東城拒不降唐的王行本當然是個重忠義的人,聽了趙鵬等人的要求也沒猶豫,馬上就說道:“好,你們走,我知道你們現在信不過我們,我讓你們迴朝邑,證明剛才偷襲你們的人不是我們的弟兄,你們現在就可以走。不過……。”


    “不過什麽?”趙鵬趕緊問道。


    “不過你要告訴我們,那些冒充我們的慫娃,往那裏跑了?”王行本氣急敗壞的大吼道:“我要把那些慫娃揪出來,一個一個的用小刀割死!”


    “往北麵跑了!往黃河上遊的方向跑了!”


    趙鵬毫不猶豫的指向王行本等人的來路,王行本更沒猶豫,拔刀掉頭就往北走,一邊走一邊大聲說道:“迴去替我向陳留守道個謝,他替我的好兄弟堯君素報了仇,有機會我一定報答他!弟兄們,跟我追,把那些冒充我們的慫娃子揪出來剁了!”


    河東隋軍眾將士紛紛答應,二話不說掉頭就跟著王行本去追那些假隋軍了,看著王行本一行逐漸遠去的背影,事實上是何二副手的趙鵬也露出了得意奸笑,暗道:“去吧,去追吧,反正這是說不清的事,你們追不上,是那些假冒你們的人跑得太快,你們沒本事,和我們無關!”奸笑完了,趙鵬一聲令下,百餘名隋軍將士立即連夜南下返迴朝邑,不再給屈突通軍找他們對質和尋找偷襲兇手的任何機會。


    …………


    王行本在北上追擊假隋軍期間,自然少不得派人向屈突通稟報具體情況,聽說有人打著自己的旗號偷襲陳喪良派來的人,屈突通當然是氣得七竅生煙,青筋暴跳,還馬上就向郭文懿發起了飆,咆哮問道:“郭文懿,是不是你們的冒充老夫的部下,偷襲大興將士的營地?”


    “老將軍,下官就是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這麽做啊?”郭文懿趕緊喊冤。


    “你當老夫是傻子?”屈突通怒道:“你和李世民逆賊狼狽為奸,打著老夫的旗號偷襲大興將士,消息傳到陳留守麵前,陳留守必然會認為老夫這是在向他宣戰,與老夫刀兵相見,你們就可以乘機逼迫老夫向你們屈服是不是?虧你還有臉打著越王殿下的旗號來招撫老夫,似你們這等陰險卑鄙的無恥小人,老夫不屑與你們同殿為臣!”


    郭文懿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了,盤算了片刻後,郭文懿冷笑說道:“老將軍,你如此評價下官,下官無話可說。但是老將軍,你僅憑一麵之辭,就要把偷襲陳應良部下的罪名扣在下官頭上,是否太過武斷?大隋先皇的英靈在上,老將軍你如果能夠拿出我們冒充你偷襲陳應良部下的證據,那麽下官二話不說,立即俯首認罪,斬首淩遲,絕不皺一下眉頭!但老將軍你如果拿不出證據,又想乘機拒絕領受新皇旨意,返迴大興去與陳應良另立新帝,那麽老將軍你捫心自問,你是否對得起大隋兩代先皇?”


    屈突通啞口無言,因為屈突通確實有著乘機拒絕承認楊侗為新皇帝的打算,之前也已經幾乎就要宣布返迴大興與陳喪良聯手另立新帝,這些事雖然都有借口有理由,但是在內心深處,屈突通還是很明白,自己這麽做是有一些對不起楊堅和楊廣這兩代皇帝。


    “報——!”新的消息突然傳來,一名斥候飛奔進帳,稽首奏道:“稟屈突大使,王將軍他們已經追上了那些假冒我軍將士的賊子,正在汾水河口一帶與他們交戰!另外我軍斥候發現李世民賊軍有增兵黃河渡口的跡象!”


    “追上就好!”屈突通大喜,趕緊喝道:“傳令王行本,讓他不惜代價給我抓幾個活口迴來!荀天與,馬上讓騎兵集結侯命,隨時準備出擊!”


    傳令兵和荀天與一起唱諾,立即飛奔下去各自執行命令,之前一度有所動搖的屈突通也立即重新意氣風發,冷笑來看郭文懿,郭文懿滿頭大汗,不敢與屈突通對視,心裏更是叫苦不迭,暗道:“唐國公(楊侗賜還李二的爵號),該不會真是你幹的吧?”


    …………


    郭文懿還隻是叫苦不迭,有著可笑爵號的李氏族人黃瓜公李白駒卻是在叫苦連天了,他領著五十名身穿隋軍服裝的叛軍好手潛行南下,結果是還沒來得及摸到汾陰渡口執行秘密任務,遠遠就看到有大量火把迎麵而來。察覺到敵人數量十倍於己的李白駒趕緊下令軍隊掉頭北上,逃往來路,誰曾想他的軍隊沒打火把在夜裏走不快,後麵的追兵卻打著火把衝得很快,眼看就要追上。


    不明白來敵目的,李白駒很謹慎的下令軍隊潛伏到路旁的草木茂盛處,誰曾想他帶著人剛藏好,隋軍就已經來到了近前,還有隋軍士兵打著火把嚴密搜查任何可以藏人的隱蔽處,李白駒等人藏身的位置因為草木過密,還成了搜查重點。再然後,幾個叛軍士兵因為沒有隱蔽好身形被發現,馬上就招來了隋軍將士的群起而攻,李白駒等人也隻好被迫迎戰,且戰且退的向渡口逃命。


    更讓李白駒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的是,突然鑽出來這支隋軍不僅全是準備充足的精銳戰兵,還一個比一個的衝得猛砍得兇,嘴裏罵聲不斷,“慫娃!敢冒充老子們偷襲陳留守的人,拿命來!冒充!老子叫你們冒充!”


    人多勢眾還怒火衝天,王行本麾下的五百隋軍精銳當然是把李白駒等人打得是屁滾尿流,鬼哭狼嚎,五十餘人隻有十五人僥幸逃上渡船逃過東岸,李白駒雖然也是僥幸逃生的十五人其中之一,卻在與王行本的交手中,被王行本一刀砍去了左手小臂,當場成了終身殘廢。餘下的叛軍士兵大都被怒氣衝衝的隋軍士兵給剁成了餃子餡,另外還有五六個人因為重傷或者昏迷被擒,再被王行本親自用刑拷問之後,幾個俘虜也就老實交代了他們是奉李二之命喬裝成隋軍將士偷襲大興隋軍的罪行。


    俘虜再被押迴屈突通的營地時,郭文懿也就徹底沒了話說,之前就已經無比動搖的屈突通在大怒之下,也立即就坡下驢,借口楊侗所用之人過於卑劣下作,不報國仇家恨招降李二,還縱容李二繼續為非作歹,作為德行簡直和登基二十七天幹出一千一百二十七件荒唐事的漢廢帝劉賀一般無二!所以屈突通決定拒絕接受楊侗的詔書,要返迴大興去與陳喪良攜手共立新君,承繼大隋江山!


    事情到了這一步,郭文懿也沒有了任何的話說,還好,心裏很明白郭文懿其實是個忠臣的屈突通也沒為難他,隻是指著他的鼻子喝道:“迴去告訴李世民,越王殿下雖然已經招降了他,但老夫還不承認他是大隋臣子,依然還要把他當著逆賊看待!他如果真心實意的想要悔改贖罪,除了以後別耍這些花樣以外,還得給老夫自縛到大興請降!再有,替老夫對越王殿下說一聲,他如果獲得老夫和陳留守的擁戴稱帝,首先得拿出些人君的德望氣度,先解釋清楚了他之前汙蔑陳留守謀反的事再說!”


    郭文懿默默無語,為了活命再也不敢多說什麽,隻能是帶著楊侗的聖旨乖乖告辭離開屈突通的營地,不過在迴到了李二的營地之後,郭文懿馬上就衝著李二發火開炮了,大吼大叫道:“唐國公,你怎麽這麽糊塗?派人打著屈突通的旗號偷襲大興軍隊,得手以後為什麽不逃走,為什麽還要留在那裏給屈突通的人去抓人證?這下好了,原本還有希望的屈突通被你徹底惹急了,決心要迴大興交出兵權了,皇帝陛下奪迴永豐倉和常平倉的計劃,還怎麽施行?”


    “冤啊,我比陳應良奸賊說的那個什麽竇娥還冤啊!”李二大聲叫苦,辯解道:“我是派人去這麽做了,可我的人根本還沒來得及動手,就先被屈突通的人給攔住了。那些偷襲大興軍隊的假屈突通部下,根本就不是我的人!”


    “不是你的人,那是誰的人?”郭文懿憤怒問道:“這一帶除了你的軍隊,還有誰可能這麽做?”


    “我也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得出的結論你肯定不敢相信。”李二很是無奈的答道:“我懷疑,根本就不存在什麽假屈突通部下,這一切都是陳應良奸賊的詭計,讓他的心腹部下自編自唱的一出戲,目的是為了激起屈突通的怒氣,讓屈突通不願與我合作。隻不過我倒黴,恰好和陳應良奸賊想到一點上,反到幫他派去一些人證,讓我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的人證。”


    同一時間的屈突通營地中,屈突通在全軍麵前宣布留下王行本固守汾陰城和自率主力撤迴河東的命令,然後又明白告訴全軍將士,自己迴到大興之後,第一件事就將是懇請陳應良派遣軍隊入駐河東,輪換自己的部下返迴關中與家人團聚。結果是話音未落,隋軍將士就已經是歡聲雷起,不少的將領士兵還激動得放聲大哭,爭先恐後的向屈突通行禮道謝,感謝屈突通這個直抵他們心肺的決定。


    看到了麾下將士的激動表情,屈突通的表情不僅沒有半點的喜悅,相反還仰頭看天,口中喃喃,“兩代先皇,老臣已經盡力了,不是老臣不想繼續侍奉越王殿下,是越王殿下的所作所為太讓老臣傷心,老臣麾下的將士又這麽想家,老臣帶著他們和陳應良為敵,不用交戰,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自行土崩瓦解。老臣現在所能做的,隻能是盡力保全他們,也盡力勸說陳應良隻做伊尹霍光,別去效仿王莽曹丕,尤其是別去效仿你,高祖文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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