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不住陳喪良的一再要求,裴行方終究還是帶著後營的重傷員出營先行返迴了洛口倉,已經換上河南討捕軍士兵服裝的陳喪良也沒有去送他,領了同樣做了化裝的尉遲敬德和三狗子,就隨羅士信直接迴了秦瓊的營地。期間羅士信也曾提出返迴自己的營地,組織自己的麾下軍隊備戰,陳喪良卻擔心性格單純的羅士信露出什麽破綻,沒有同意。


    最大的破綻還是在賈閏甫的身上,迴到秦瓊營地剛見到秦瓊,秦瓊馬上就向陳喪良報告,說是賈閏甫的人已經第二次來過自己營地打聽賈閏甫的去向,秦瓊借口不知道把來人打發走,但賈閏甫的人明顯已經起了一些疑心,把賈閏甫失蹤的消息捅到裴仁基麵前隻是遲早的事。所以大概介紹了情況後,秦瓊趕緊又問道:“留守,接下來怎麽辦?如果裴大帥知道賈閏甫最後是來了我這裏,肯定要把末將傳去問話,到時候末將如果不去,那就是違抗軍令了?”


    “別急,再等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就沒事了。”陳喪良鎮定迴答,又問起現在時間,得知此時已是未時初刻,陳喪良點點頭,不再說話,心中則暗道:“這裏距離虎牢關隻有十裏,就算現在正是戰時交通不便,如果蕭懷靜那邊真是瓦崗奸細,一個時辰也足夠他把消息送到虎牢關那裏了。”


    又安慰了一通秦瓊和羅士信,陳喪良也沒有坐著白等,在尉遲敬德和羅士信兩大猛南的幫助下,陳喪良再次在後帳提審了賈閏甫,直截了當的告訴賈閏甫,說這是自己給賈閏甫的最後機會,隻要賈閏甫如實招供,交代裴仁基與瓦崗軍暗中聯絡的詳細經過,自己就向朝廷奏報賈閏甫首告有功,擔保賈閏甫不死。


    陳喪良這些話也就忽悠一下別人,做為裴仁基接管張須陀舊部後的絕對心腹,賈閏甫十分清楚陳喪良與裴仁基之間那些恩怨糾葛,明白自己一旦如實招供,陳喪良肯定會千方百計的給裴仁基脫罪以討好裴翠雲,自己這個現成的替罪羊也肯定要把黑鍋背到死。所以賈閏甫繼續抵死不認,也是故意拖延時間,想等裴仁基察覺情況不對來救自己,那怕尉遲敬德對他拳腳加身,賈閏甫也是咬牙不言,陳喪良知道他的用心,卻也無可奈何,隻能是重新堵上賈閏甫的嘴巴,一分一秒的煎熬等待時間過去。


    與此同時,小蕭國舅蕭懷靜那邊也收到了裴行方護送重傷員先行離開的消息,冷笑明白這是陳喪良和裴仁基打算盡量減少士兵傷亡之餘,小蕭國舅也在自己軍帳裏耐心等待起來,等待裴仁基把他請去帥帳當麵解釋,就瞞報詐降一事向他請罪。


    裴仁基的身體情況幫了陳應良的大忙,連日來的精神高度緊張,裴仁基一直都沒有休息後,晚上又有大事要辦,打發走了裴行方後裴仁基就迴到了寢帳抓緊時間休息,盡管還是因為焦慮難以安眠,但他的親兵為了能讓他好生休息,卻攔住了前來報告賈閏甫失蹤的賈閏甫部下,給陳喪良爭取到了許多比黃金更加寶貴的時間。


    時間緩慢的一分一妙過去,未時二刻剛過,賈閏甫的親兵隊長譚慶久尋上司不見,心中驚疑不定,再次到中軍向裴仁基稟報此事,幸得裴仁基的親兵再次阻攔,譚慶也不敢強闖裴仁基的寢帳,隻是懇請裴仁基的親兵待裴仁基醒轉後立即稟報此事。同時譚慶又發動大量賈閏甫的麾下士卒四處尋找,探問賈閏甫的下落,賈閏甫失蹤的情況也逐漸被逐多裴軍將士知曉。


    同一段時間,賀延玉來到秦瓊營地見到陳應良,向陳應良稟報麾下軍隊已經暗中戒備完畢的消息,見陳應良隻是點頭並不說話,賀延玉多少還是有些擔心,忍不住追問道:“留守,接下來怎麽辦?營中兵馬暗中戒備倒沒什麽,可我們扣押下了賈閏甫又不向裴大使稟報,這事情好象有些……?”


    “出什麽事我一個人擔著,與你們無關。”陳喪良不動聲色的迴答,又道:“耐心等,有什麽事到了申時初刻再說。”


    萬事萬物都很難一帆風順,未時三刻,以譚慶為首的賈閏甫部下雖然還沒有發現賈閏甫的蹤跡,卻在尋找期間無意中察覺賀延玉的營地秘密戒備,協助賈閏甫掌管機密的譚慶隱約察覺事情不妙,便第三次來到裴仁基的寢帳門前求見。然而就在譚慶迴到中軍營地的同時,同樣身居中軍的小蕭國舅也收到了賈閏甫失蹤的消息,驚詫這個之餘,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的小蕭國舅有些沉不住氣,索性也直接來到大帳尋找裴仁基了解情況。


    知道裴仁基正在休息,譚慶當然直接尋到了裴仁基的寢帳門外,再次被裴仁基的親兵攔住後,譚慶這次不敢再繼續等待,一邊解釋情況一邊堅決請求裴仁基立即接見,爭執間聲音略大,也很快就驚醒了正在帳中輾轉難眠的裴仁基,裴仁基開口喝問原因間,親兵如實奏報,譚慶也終於得以進到寢帳拜見裴仁基,向裴仁基稟報賈閏甫失蹤一事。


    “閏甫失蹤了?”無數要命機密被賈閏甫掌握在手裏的裴仁基大吃一驚,趕緊喝問道:“什麽時候失蹤的?他最後去了那裏?”


    “稟大帥,已經失蹤快兩個時辰了。”譚慶如實答道:“大約兩個時辰前,賈護軍他受秦瓊將軍之邀過營談話,然後我們就再沒見過他,後來小人派人去找,秦瓊將軍也說賈護軍早就走了,然後再沒見過他。”


    畢竟是做賊心虛,裴仁基的臉色頓時就有些蒼白,趕緊又問道:“那麽營中可有人看到他的去向?”


    “沒有。”譚慶搖頭,答道:“除了秦將軍的營門守兵看到他離開後,就再沒人看到他,小的還去大營諸門都仔細問過,各門守將也都沒有看到賈護軍出營。”


    “去那裏去那?”裴仁基心中疑惑,想到了某個可能時,裴仁基又趕緊搖頭把這個可怕的念頭從腦海裏趕走,心中暗道:“不可能,賈閏甫不可能出賣我,這件事是他替我一手操辦,他就是去告密也跑不掉。再說了,劉長恭那裏的兵力最多隻夠自保,就算劉長恭知道也拿我沒辦法,賈閏甫沒那麽傻。”


    “大使,還有件事必須向你稟報。”譚慶又沉聲說道:“小人在四處尋找賈護軍的下落時,無意中發現賀延玉賀將軍的營地情況不對,表麵上營門大開出入如常,實際上士兵都已經披甲執戈,似乎在隨時準備作戰。”


    “什麽?賀延玉的軍隊在暗中備戰?!”裴仁基這一驚非同小可,立即喝道:“來人,馬上傳召賀延玉來中軍見我!再有,傳令各營,給我仔細尋找賈閏甫的下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裴仁基的親兵答應,立即安排了傳令兵出營去傳召賀延玉,裴仁基本人也不敢再在寢帳裏休息,立即披衣起身,更衣披甲到中軍大帳主持指揮,同時也是為了謹慎起見,裴仁基又在路上頒布命令。讓中軍營地立即進入戒備狀態。而進到了中軍大帳後,裴仁基也正好碰到前來打探消息的小蕭國舅,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之餘,裴仁基也隻能是向身為監軍的蕭懷靜大概介紹了賈閏甫失蹤和賀延玉營地戒備的情況,蕭懷靜聞訊大奇,便也沒有急著離開,留在了中軍大帳裏一同等待賀延玉前來解釋。


    賀延玉此刻正在秦瓊營中,裴仁基派出的傳令兵當然先往他的營地裏白跑了一趟,然後才輾轉來到秦瓊的營地求見賀延玉,好在秦瓊的營地此刻也已然是暗中戒備,傳令兵沒能立即進到秦瓊的軍帳,消息是由秦瓊親兵送進帳中。聽到裴仁基的這道命令,正在閉目養神的陳喪良立即睜開眼睛,先是喝問了秦瓊親兵是否確認迴答賀延玉就在這裏,得到否定答案後,陳喪良立即向秦瓊吩咐道:“叔寶,出去告訴他,就說賀將軍剛走不久,去了後營探望傷員。”


    “留守,這……。”隸屬於裴仁基的秦瓊和賀延玉都是為難萬分。


    “按我的要求做,出了事我擔著!”陳應良的語氣不容辯駁,沉聲道:“延玉,傳令兵走後,你馬上迴營地去,如果傳令兵再去那裏找到你,你就說你有事直接迴營地了,替叔寶圓謊,也替我多爭取一點時間!”


    難得見陳喪良的態度這麽嚴厲,秦瓊和賀延玉都不敢怠慢,當下先由秦瓊出麵撒謊,騙走裴仁基派來的傳令兵,然後賀延玉才從後營返迴自己的營地,讓那個倒黴傳令兵來迴白跑,浪費時間。也是到了賀延玉走後,陳喪良才向旁邊的尉遲敬德問道:“什麽時候了?”


    “申時正!”尉遲敬德看著滴壺答道。


    “如果真的就是今天晚上的話,瓦崗賊那邊應該開始準備了。”陳喪良心中盤算,暗道:“細作來往聯絡,必須逼開大路走小路,速度慢且危險,穩妥起見,我這裏越晚動手,成功的把握越大。天色晚了,瓦崗賊也肯定更加顧忌。”


    …………


    和陳喪良估計的一樣,同一時間的虎牢關內,已經奉命休息了一整個白天的瓦崗軍作戰主力已經敲響了起床鼓,大批大批的瓦崗軍精銳揉著睡眼從通鋪上爬起,洗漱更衣,檢查武器裝備,夥夫後軍也早就給他們做好了熱騰騰的飯菜,準備好了夜戰用的幹糧、水葫蘆與火把,瓦崗眾將也紛紛來到裴仁基留下的河南討捕大使府,等待翟讓的調兵遣將命令頒布。


    “多派斥候細作,嚴密監視官兵營地動靜,一有異常,立即來報!”這是瓦崗軍師邴元真在戰前會議召開前發布的唯一一道命令。


    …………


    瓦崗軍這邊蓄勢待發,差不多是隨時都出兵作戰,河南討捕軍的營地這邊卻是陰雲密布,風譎雲詭,尤其是關於陳喪良這一邊,由於情報嚴重不足和時間太過倉促的緣故,陳喪良終於還是漏算了一點,那就是裴仁基派來的傳令兵雖然被秦瓊用謊言騙走,卻在進入秦瓊營地的期間,察覺到了秦瓊麾下兵馬已經秘密備戰的情況——這點很好確認,隻要看到正在休息的士兵披上甲胄,手持武器,並且各按編製在帳中等候,隻要稍微有些軍事經驗的人都明白是準備打仗了。


    這一點當然引發了意外,被秦瓊騙到後營還是沒找到賀延玉後,傳令兵再沒有來迴瞎跑到處尋找賀延玉,而是直接迴了中軍向裴仁基報告這一情況。聽到這個消息,不僅做賊心虛的裴仁基臉色大變,同樣在場的小蕭國舅也大吃一驚,異口同聲問道:“秦瓊的營地也在戒備?是否確認?”


    傳令兵開口確認,還報告了自己在秦瓊營地裏的所見所聞,裴仁基和小蕭國舅聽了更是震驚,然後裴仁基自然是立即下令召見秦瓊,而將傳令兵派了出去後,小蕭國舅略一思索,覺得攤牌時間已到,便轉向了裴仁基問道:“大帥,現在該告訴下官詳細計劃了吧?”


    “詳細計劃?什麽意思?”裴仁基一驚,下意識的認為小蕭國舅已經知道了自己準備向瓦崗軍投降的事。


    “大帥,事情到了這步,真不知道你還瞞著我做什麽?”小蕭國舅笑笑,慢條斯理的說道:“下官有一點很感興趣,還請大帥賜教,大帥你到底是怎麽和瓦崗賊取得聯係的?又是怎麽取得瓦崗賊的信任,讓他們相信你準備投降的?——下官雖然位卑職微,但身為監軍,如此大事,下官必須還是要知道一個究竟,以便向朝廷奏報。”


    小蕭國舅這話如同晴天霹靂,炸得裴仁基從帥椅上一躍而起,難以置信的看著小蕭國舅,腦海裏徹底一片空白,旁邊裴仁基的幾個知情的心腹親兵也是立即拔刀,結果這些動作也把小蕭國舅給嚇了一跳,趕緊向幾個親兵喝問道:“你們想幹什麽?帥帳之中擅自動刀,你們還要不要腦袋了?”


    幾個親兵都不吭聲,全都偷看裴仁基反應,裴仁基則腦海中飛快盤算,一邊使眼色讓親兵出帳查看動靜,探察小蕭國舅是否還有後招,一邊強作鎮靜的向小蕭國舅問道:“你還知道多少?”


    “都知道。”小蕭國舅頗是得意,道:“連陳應良陳留守帶來了多少東都兵馬,我都知道。”


    “陳應良也來了?還帶來了兵馬?!”裴仁基再次如遭雷擊,第一反應就是暗叫完了,肯定是已經走漏風聲了,陳應良小子已經帶著軍隊來征討我了,那小子在軍隊裏頗有威信,我的麾下三分有二是他的東都舊部,剩下的也和他極有淵源,他根本就不需要率軍和我交戰,隻要在陣上露麵振臂一唿,我的軍隊馬上就得土崩瓦解!


    “裴老匹夫怎麽這反應?”小蕭國舅也不是萬分驚奇,搞不懂裴仁基為什麽反應得如此激烈。


    額頭見汗,緊張盤算著,裴仁基又試探問道:“陳應良已經到了那裏?”


    “大帥,這問題你怎麽問我?”小蕭國舅更加糊塗了,反問道:“用詐降計誘瓦崗賊出關,不是你和陳留守暗中協商的計劃嗎?陳留守的援軍埋伏在那裏,你都不知道?”


    “詐降誘敵?這那跟那啊?”裴仁基徹底傻眼了,脫口問道:“誰告訴你的?”


    “裴大帥,你今天到底怎麽了?”小蕭國舅也是暈頭轉向,答道:“當然是你的堂侄裴行方告訴我的啊。”


    “裴行方?”裴仁基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漆黑深坑裏,昏天黑地暈頭轉向,完全搞不懂發生了什麽事……


    同一時間的虎牢關內,裴仁基留下的帥堂之中,瓦崗眾將整齊高唿起了攻破洛口倉、活捉劉長恭的口號聲,歡唿落定之後,翟讓又大聲命令道:“諸位兄弟各迴本隊,時刻待命,天色一黑,我們立即動手!”


    瓦崗眾將整齊唱諾的同時,裴仁基召見秦瓊的消息,也已經送到了陳應良的麵前,看看滿臉難色的秦瓊,還有不知所措的羅士信,陳應良盤算再三,也終於下定了決心,吩咐道:“士信,現在你迴你的營地去,組織你的兵馬侯命,聽到我出現的消息,馬上帶著一支可靠的隊伍到中軍營地門前與我會合,順便派人通知賀延玉一聲,叫他也這麽做。叔寶,你帶一支可靠的隊伍,押上賈閏甫,隨我到中軍營門去見裴仁基。”


    羅士信一口答應,秦瓊卻一聽大驚,忙說道:“留守,護送你去見裴大帥倒沒什麽,可如果出事怎麽辦?這裏距離虎牢關可隻有十裏路,瓦崗賊一旦探到我們營中異常,半個時辰就能殺到營外,到時候我們如何抵擋?”


    “放心,瓦崗賊不敢來!”陳喪良搖頭,又喝道:“就這麽辦,三狗子,幫我更衣!我要以東都留守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去見裴仁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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