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幹就幹,盡管把握不大,但如果成功就可以迅速解決問題,陳應良還是決定試上一試,安排了一些下人和靠得住的軍士護送長孫無忌乘船上路,前往東都洛陽為自己活動武器盔甲的事,至於活動經費,陳應良則咬牙拿出了一批從黑白兄弟和張遷賊巢繳獲來的珠寶,還有這段時間譙郡各縣孝敬給自己的所有禮物,以及隋煬帝這次賞賜給自己的黃金,準備著順便給裴蘊、裴弘策和皇甫無逸等人也送一份去,以做賀年,再拉近一下關係。


    值得一提的是,陳應良也給為官清廉的樊子蓋準備了一份禮物,十本用活字印刷術印刷出來的《樊華宗詩集》——雖說樊老頑固在詩文方麵的才華十分平常,但考慮到這個老頑固愛麵子愛清名的脾氣,陳應良估計老頑固還是一定會對這份禮物愛不釋手。同時活字印刷術也是陳應良無意中發現這時代還在雕版印刷後,抽空順手弄出來的,準備當做一個財源迴報給永城百姓,也順手用來拍一拍樊老頑固的馬屁。


    十二月中旬時,長孫無忌帶著護衛走了,平時沒怎麽留心,直到長孫無忌離開之後,陳應良才發現這個大舅子這段時間的辛苦與對自己的幫助,因為沒了長孫無忌的幫忙後,堆積如山的公文就必需要靠陳應良一個人批閱書寫,累得手腕酸痛忙到深更半夜都還得不到休息,懊悔自己的粗心大意之餘,陳應良也發現了自己身邊文職人才的匱乏,招攬幾個有本事的文人充當幕僚的念頭,也出現在了陳應良的打算之中。


    匱乏的何止隻是文職人才,半個多月的譙郡通守當下來,被政事公務忙得焦頭爛額的陳應良已然發現,自己的麾下現在是文官武將都缺,文吏隻有長孫無忌一個,還隻有十五歲難當大任,武將方麵也隻有馬三寶一個,現在練兵倒是勉強可以應付,將來一旦到了戰場上,一個馬三寶就肯定不夠了。除此之外,陳應良身邊還無比的奇缺科技人才,尤其缺乏關於鑄造、煉鐵與機械方麵的人才,還有將來計算彈道必需的數學人才。


    為了解決這些問題,抱著碰碰運氣的態度,陳應良效仿了一次曹操曹老大,親筆寫了一道告示張貼在永城南門的告示欄上,公開招聘文武方麵的人才,也招聘擅長格物學的人才,聲稱一旦能讓自己滿意,必然以重金留用。


    陳應良很快就發現自己幹了一件蠢事,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雖然有相當多的所謂文人武士跑到了陳應良麵前應聘,可是讓陳應良絕望的是,這些所謂的文人也就是能寫幾個歪歪扭扭的文字,默寫幾段論語中庸,或者就是能寫幾首酸詩腐詞,真正懂得施政治民的一個都沒有,就更別說陳應良所期望的什麽上通天文、下懂地理的謀士智囊了。


    武將方麵更淒慘,雖然隋唐崇武,民間武風盛行,但可能是因為陳應良的人品問題,跑來應聘的武士全都是一群肉腳,會幾下花拳繡腿就眼高於頂,揚言要來領先鋒大印的十個裏有九個,結果包括比較謙虛那個在內,都是連隻會一些粗淺武藝的陳應良都打不過的貨色,花架子倒是漂亮了,被將門家丁馬三寶一腳一個都能踢翻,最後一個可用之人都沒有,還害得陳應良浪費了無數寶貴時間,一度影響到最重要的練兵大事。


    科技方麵的人才更慘,因為這個時代還沒有科學這個名詞,陳應良很是附庸風雅的用了‘格物’這個詞代替,可是那些跑來應聘那些酸儒卻一個個和陳應良談起什麽修身養性,意誠心正,搞了半天陳應良才明白,原來這個時代的所謂格物指的隻是哲學範疇,並非古代科學的代稱(實際上,格物做為自然科學的代名詞,最早出現在清末)。然後陳應良也隻能是一邊罵著自己穿越太早,一邊親手撕掉原先的告示,重新寫了一道招聘精通冶煉、鍛造、機械與算術人才的告示。


    汲取了上一份告示的教訓,也為了不讓自己浪費時間,陳應良這次在告示上出了一道數學題——今有物不知其數,三三數之剩二,五五數之剩三,七七數之剩二,問物幾何?陳應良仔細打聽過,知道這道高等數學題早在這個時代的一百多年前就已經出現,也已經有一些人解出了答案,所以陳應良相信,如果有人能給出答案,在數學上就肯定有一定造詣,值得重用,所以陳應良宣布第一個答出正確答案給予重賞,並以重金留用!但如果答錯答案或者故意跑來瞎蒙的,一律賞十軍棍!


    新的告示出爐了,在永城一帶自然引起了不小轟動,但很遺憾的是,無數自命不凡的文人高士在告示麵前研究了半天,卻都是紛紛搖頭而退,找不到正確答案也不敢跑到陳應良的麵前瞎蒙,白挨十大軍棍。同時因為沒有一個人被陳應良挑中的緣故,跑來應聘文人武士也很快少了,搞了半天連一個可用之人都沒找到的陳應良大失所望,也隻得打算降低標準,先弄兩個文筆湊合的師爺來給自己寫公文。


    白白折騰了十來天,時間不知不覺已經是大業九年的年底,新年將近,公事與軍務繁忙的陳應良也逐漸把招聘人才的事忘在了腦後,然而陳應良沒有想到的是,一個雪花紛飛的下午,當永城縣令董由來到通守府議論公事時,在把公務辦完之後,董由在閑暇之餘,隨口向陳應良問道:“陳通守,聽說你這幾天張榜納賢,招納文人武士,還有優秀工匠及精通算之人,結果如何了?”


    “別提了,純粹瞎折騰。”陳應良苦笑歎息,隨口把這幾天情況大概說了一下,然後又歎道:“我也不想浪費力氣了,打算過幾天就把那張告示撕下來。董縣令,你是士林出身,如果有什麽合適的人,隻要文筆稍微好些,請舉薦一兩個給我,幫我料理一下公文,我不會虧待他們。”


    “好說,下官有幾個詩文方麵的朋友,書法還算不錯,迴去就問問他們是否願意為陳通守你擔任幕僚。”為人還算不錯的董由一口答應,然後又說道:“不過陳通守,恕下官出言無狀,你如果想找精通鐵器製做鑄造方麵的工匠,還有精通算術之人,隻是在永城和譙郡境內尋找,那就是找錯地方了。”


    “董縣令此言何意?還請指點。”陳應良一楞問道。


    “因為民間的優秀工匠早被朝廷招攬一空了。”董由和陳應良相處頗為融洽,說話也沒顧忌,解釋道:“當今天子喜愛新奇器物,又大造龍舟禦車,登基之初就已經下旨令天下各郡進貢能工巧匠,同時對這些能工巧匠賞賜極厚,所以大隋頂尖的能工巧匠目前幾乎都已經遷居到了洛陽、大興,或者就在陛下出巡隊伍之中聽用,陳通守你再想收羅招攬這方麵的人才,當然是幾無可能。”


    “還有精通算術的人才。”董由又補充道:“天子喜造宮室,僅行宮就有四十餘座,又開鑿運河,重建東西兩都,做這些自然要營建土木,營建土木當然就要精通算術之人,所以天下精通算術之人同樣也已經雲集兩都,陳通守你在譙郡自然難尋。”


    “哎喲!我怎麽這麽糊塗?”陳應良拍起了額頭慘叫了,懊悔道:“早知道這些人才都已經去了東都和大興,我應該在來的路上就動手招攬啊,我的叔父黎國公又正好是將作監正卿,麾下有的是精通算術的人才啊!糊塗了,糊塗了,我怎麽連這麽簡單的事都沒想到?!”


    “陳通守不必如此自責。”董由笑著說道:“這也不能怪你,說句不恭敬的話,陳通守你現在才十七歲,當今皇帝登基時你才七八歲,不知道這些情況也很正常。”


    陳應良仍然還是萬分自責,又向董由感謝指點之恩,董由謙虛,笑道:“舉手之勞,能幫上陳通守的忙,也是下官的榮幸。如果陳記室急需精通算術之人,不妨現在就提筆作書,下官馬上安排驛卒去為通守你送信。”


    陳應良本想答應,話到嘴邊卻改了主意,搖頭說道:“也用不著這麽急,不瞞董縣令,其實我現在最缺的是能工巧匠,必須要先有了能工巧匠才能用上算術人才。唉,隻可惜我和少府的何稠、雲定興交情都一般,很難從他們手裏弄到人,不然的話,事就好辦多了。”


    董由的官職沒有陳應良高,但年齡和資曆卻放在了這裏,對這個時代的了解更是遠在陳應良之上,聽了陳應良這番無心之語後,心中突然一動,忙道:“陳通守,聽了你這句話,下官倒是突然……。”


    “報。”突然進來的親兵三狗子打斷了董由的話——跟了陳應良還沒幾天,陳應良的老鄰居三狗子還不太懂規矩,也不管董由就在堂中,直接就向陳應良拱手說道:“稟通守,我們的衙門外來了一個男人,說他能解答你的告示問題,請求你的接見。”


    “還真有人能答出來?”陳應良一喜,忙吩咐道:“領他進來。”


    三狗子領命而去,董由也這才繼續向陳應良說道:“陳通守,剛才你說到難以從少府何正卿、雲少卿麾下招攬能工巧匠,又說先有了能工巧匠才能用上算術人才,這倒讓下官想起了一個奇人,他既是一名難得的能工巧匠,又精通算術,並且還不歸少府管轄,陳通守若是能把他招攬到麾下聽用,倒是可以一舉兩得。”


    “世上會議這樣的奇人?”陳應良大喜問道。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出一兩個這樣的奇人也不稀奇。”董由很是得意陳應良的驚奇,為了賣弄自己的見多識廣,也為了討好手握考核大權的頂頭上司陳應良,董由還故意吊起了陳應良的胃口,搖頭晃腦的說道:“不過說起來,這位奇人的身世之坎坷,命運之曲折,還真算得上是世間罕有,不知通守是否有興趣聽一聽?”


    “請董縣令介紹,我很有興趣。”陳應良果然落入了董由的圈套。


    “這位奇人是丹陽人,前陳的時候就已經以技巧過人而聞名。”董由故意放慢了一些說話節奏,道:“前陳時,偽帝陳叔寶任命王勇為東衡州刺史,因為這位奇人當時已經名動南臣,王勇就三顧茅廬,好不容易把他請了出山,為王勇擔任幕僚……。”


    “通守,人帶來了。”三狗子又跑進來搗亂,還把一個男子領進了陳應良的通守府大堂,還指著那名男子說道:“稟陳通守,就是這個人自稱說,他能解答你告示上的算術問題,還說如果答錯,情願雙倍領罰。”


    陳應良隨意看了一眼那名男子,見他三十來歲的年紀,容貌平常毫不起眼,外麵下著大雪仍然穿著有些破爛的單薄儒衫,腳上的布鞋也已經露了腳指頭,向自己行禮間身上還不斷顫抖,顯得十分落魄,便也沒有怎麽在意,還故作慷慨的招唿道:“先生,請坐到火盆稍等片刻,我還有些事,一會再與你交談。陳三,給這位先生上一壺熱茶。”


    三狗子答應,那落魄男子也不客氣,還小心翼翼的說道:“通守,能給在下一些熱湯飯嗎?在下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


    “一天多沒東西?”陳應良眉頭一皺,心說這家夥別是餓得受不了拚著挨打來騙吃騙喝的吧?但是為愛民如子和求賢若渴的美名,陳應良還是很勉強的吩咐三狗子照辦。


    “你是什麽人?從那裏來的?”當了多年縣太爺的董由卻沒有陳應良那麽的虛偽,直接向那落魄男子說道:“你到底是來騙吃騙喝,還是來應榜答題?陳通守在告示出的那道題,可是《鬼穀算題》裏的難題,你也能答得出來?”


    “答案是二十三。”那落魄男子坦然迴答,還反問道:“敢問兩位大人,在下可曾答錯?”


    董由不知答案,隻能扭頭來看陳應良,陳應良則微微一愕,輕輕點頭表示答案正確,但也沒有太過驚奇,因為這個算題早已有人算出答案,這個落魄男子也許從那裏聽到過答案也不奇怪,所以陳應良也不在意,向那落魄男子說道:“先生請坐,飯菜馬上就來,一會我們邊吃邊談。”


    那落魄男子謝了,這才坐到了火盆旁邊烤火取暖,陳應良也這才轉向董由說道:“董縣令,剛才你說那位奇人,被前陳刺史王勇聘為幕僚後,後來怎麽了?”


    “後來王勇突然病死在了嶺南。”被那落魄男子一打岔,董由肚子裏準備好的段子已經忘了不少,隻得盡快答道:“那位奇人失去了依靠,又沒有路費迴丹陽老家,就隻好定居在嶺南,與那裏的越人部落相處甚好,後來諸越叛亂時,竟然還把他推為了首領,奉他為主。”


    “再到後來,偽帝陳叔寶派上柱國王世積出兵平叛,很快就平定越人叛亂,那位奇人被王世積的隊伍生擒活捉。”董由又有些眉飛色舞起來,道:“按理來說,那位奇人應該是被車裂處死的,可是那位奇人巧舌如簧,竟然說得王世積赦免了他的死罪,還把他收為家奴,留在身邊聽用。”


    “再往後,我大隋天兵八路討陳,很快就平定了南陳,王世積跟著陳叔寶一起投降大隋,遷居大興,那位奇人也跟著來了大興,還造了一架靠水力運轉渾天儀給王世積,王世積又把這架渾天儀獻給我大隋先帝,先帝大喜,就親自下旨給那位奇人脫去奴籍,放太史局為官,後來又賜給了蜀王楊秀,很得蜀王殿下的信任重用,在蜀中一度風光無限。”


    “後來的事,陳通守肯定知道,蜀王謀反,被楊素迅速平定。”董由繼續說道:“那位奇人就又一次當了俘虜,也又一次罪當車裂,可是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這位奇人又馬上製造了一架馬上刻漏(袖珍計時器),獻給何稠,求得何稠為他上表求情,然後又複原出了傳說中的欹器(水鍾),獻給了當今聖上,聖上大喜,就赦免了他的死罪。然後又過了一年,又任命他為尚方署監事,兩年前這位奇人竟然又升了官,出任大興太史丞一職。”


    “大興的太史丞?”陳應良一楞,驚訝說道:“這麽說來,我肯定應該和他見過麵,他叫什麽?”


    “耿詢耿敦信。”


    大堂的一旁突然響起聲音,搶先替董由迴答了這個問題,陳應良和董由一起驚訝扭頭看去,卻見那名正在烤火的落魄男子麵對著火盆,有氣無力的說道:“耿敦信我見過幾次,除了嘴巴能說一點外,其實才具也很一般,十年前我和他在蜀中較量算術星相,他就敗在了我的手裏。他造的所謂水力渾天儀,也沒什麽了不起,我十八歲時,就已經造出了兼備六合儀與四遊儀之優點的渾天儀,隻是那時候我沒錢,造不起銅製渾天儀,隻能用木製,所以沒有保存下來。”


    “大膽匹夫!”董由勃然大怒了,怒道:“竟敢口出狂言,辱及朝廷命官!”


    “縣尊恕罪。”那落魄男子起身迴頭,向董由抱拳行禮,平靜說道:“但在下並沒有口出狂言,在下真的與耿敦信較量過算術星相,輕鬆取勝於他。還有,在下其實也是朝廷命官。”


    “你也是朝廷命官?”董由和陳應良都是一楞。


    那落魄男子點頭,又苦笑說道:“但現在應該不是,在下本是會稽郡的鹽官縣縣令,一個多月前,亂賊劉元進的隊伍在城內亂賊的接應下,裏應外合攻破了鹽官縣城,在下無力抵擋,隻得棄職而逃,道路又被亂賊阻塞,在下無法前往會稽向太守請罪,就隻能是返迴東都直接向朝廷請罪,誰曾想在路上又遇到水匪,盤纏被劫,兩個下人也被殺了,所以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你還真是朝廷命官?還是在職官員?”陳應良和董由都有些張口結舌了。


    “確實如此。”那落魄男子再次點頭,笑容苦澀的說道:“在下好不容易來到此地,饑寒交迫,舉目無親,無意中看到陳通守張榜招賢,就冒昧來這裏混一頓吃喝了。”


    “你叫什麽名字?”陳應良趕緊追問道。


    “在下成都袁天罡,見過陳通守。”那落魄男子恭敬行禮,平靜迴答。


    砰一聲巨響,那落魄男子的語氣雖然平靜,被狄仁傑洗腦得很徹底的陳應良卻反應得無比劇烈,屁股一滑直接就摔在了地上,指著那落魄男子慘叫道:“什麽?你就是袁天罡?你這個妖孽,現在就已經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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