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沉重的明光鎧,披著標誌性的白色披風,領著郭峰和陳祠兩個心腹走狗,上馬離開了報國軍的營地,陳應良策馬小跑,直接向著洛陽北麵的安喜門趕來。


    時值正午,大街上來往的百姓路人很多,又趕上正好有一隊搬運守城物資的民夫車輛通過,押運物資的守軍隊伍再加上來往巡邏的差役兵丁,原本算是足夠寬廣的洛陽街道就顯得有些擁擠不堪了,為了讓滿載著守城物資的車輛通過,押車的士兵甚至還動用了皮鞭,抽打喝罵,逼迫百姓路人讓開道路,幾個躲避不及的河南縣衙役也挨了皮鞭,結果幾個衙役不僅不敢吭聲,還得忍氣吞聲的為輜重隊驅逐百姓,清理前進道路。


    碰上了這種情況,按理來說無官無職的陳應良怎麽都得等到輜重隊過去之後,才能穿過這條必經街道北上安喜門,但說來也怪的是,看到身披白袍的陳應良等人策馬到來,又看到陳應良那張還帶著稚氣的正太嫩臉,負責押運輜重的那名隋軍校尉馬上就象打了雞血一樣的跳了起來,一邊用腳去踢民夫士兵,一邊大吼,“讓路!讓路!白袍兵來了!陳記室來了!白袍兵的陳記室來了,快給他讓路!”


    人喊馬嘶,雞飛狗跳,沉重的馬車牛車獨輪車象是被什麽看不見的大手推動一樣,不到片刻就給陳應良讓出了一條五六步寬的筆直道路,車隊兩旁的百姓路人幾乎都被逼得貼牆而立,巡邏經過的哨隊和河南縣衙役幹脆一起雙手大張,手拉手的攔住身後的百姓。


    沒有怨言,包括那些挨了皮鞭的百姓路人都停止了呻吟,全都伸長脖子探頭探腦的去張望陳應良,議論聲四起,“誰是陳記室?什麽?中間那個小孩子就是陳記室?!真的假的?看上去比我兒子還小幾歲,怎麽可能就是白袍兵的陳記室?”


    “他就是陳記室?天哪!太年輕了!聽說他帶著幾百白袍兵,在幾十萬叛軍隊伍裏七進七出,燒了叛軍的糧草,還殺了好幾萬的叛賊!聽說邙山戰場的叛賊屍體,堆起比邙山都還高!全都是他殺的!”


    “我還聽說,他是陳慶之的轉世,八十多年那個帶著七千白袍兵從江寧一路打到洛陽城的陳慶之轉世,我爺爺還唱過有關他的童謠,名師大將莫自牢,千軍萬馬避白袍!”


    類似的竊竊私語和議論此起彼伏,看向陳應良的目光也盡是驚奇、畏懼與欽佩,郭峰和陳祠雖然仍然把胸膛挺得筆直,臉上卻還是流露出了怎麽都無法掩飾的得意神情,倒是主要當事人陳應良有些臉上發燒,向那對著自己點頭哈腰的隋軍校尉拱手謝道:“多謝將軍讓路,不過我也沒有什麽緊急大事,你押運輜重才是朝廷大事,還是你先走吧。”


    “陳記室千萬不要客氣,還是你先走吧。”那隋軍校尉激動得說話都有些結巴,“能……,能為陳記室讓路,是末將的榮幸,也是我們的榮幸。”


    那校尉的話音未落,他麾下的旅帥、隊正和隊副都已經是連連點頭,紛紛附和頂頭上司的表態——能為陳應良讓路,是自己隊伍的榮幸。陳應良益發有些不好意思,隻得又向那校尉等人拱手說道:“既如此,那就多謝將軍了,將軍繼續辛苦,我先走了。”


    那校尉趕緊連連點頭如雞啄米,領著一幫手下畢恭畢敬的目送陳應良離開,也是到了陳應良策馬走遠後,那校尉才一拍大腿,無比懊惱的慘叫道:“糟糕,光顧著緊張了,我怎麽把大事忘了?好不容易有一個和陳記室說話的機會,我應該求他讓我進白袍兵隊伍啊!可惜了,可惜了,太可惜了!”


    “將軍,白袍兵隻有四個團,四個團都有校尉了,你過去當校尉,不可能吧?”


    “放屁!誰說我想當白袍兵的校尉了?隻要能進白袍兵,老子當個小兵都行!跟著陳記室多立些戰功,等殺光楊逆叛賊,老子還怕升不了官?!”


    就這麽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了安喜門下,因為敵情戰事的緣故,安喜門一帶已然是全麵戒嚴,通往城牆的上城坡道更是被重兵看守,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尋常百姓就是想要靠近二十步內都難,已經名滿洛陽的陳應良也不想給人落下張狂印象,很老實的在二十步外勒住戰馬,可是不等陳應良翻身下馬,守衛上城甬道的隋軍旅帥早已經一個箭步衝了上來,搶著接過了陳應良的馬韁,又喝道:“快來人,攙陳記室下馬。”


    “不必不必,將軍不必客氣。”陳應良趕緊謝絕那旅帥的好意,搶在隋軍士兵上來攙扶起下馬,向那對著自己點頭哈腰的旅帥說道:“將軍,昨天晚上的事我聽說了,又聽說今天安喜門外發現了敵情,想上城去觀察一下敵人動向,煩勞你派人上城向元大人或者賀將軍知會一聲,請他們允許我登城。”


    “陳記室,你這不是在為難小人麽?”那旅帥苦笑說道:“別人登城是需要稟報,可你是什麽人?白袍兵的陳記室!我們右武衛的第一名將!你登城都要稟報請示,賀將軍非得大耳摑子抽我不可啊!末將為你拴馬,你快請上城吧。”


    “將軍千萬別這麽說,右武衛第一名將更不敢當,我可是連加入右武衛的年紀都不到。”陳應良趕緊擺手謙虛,誠懇說道:“這位將軍,軍法如山,我既不是安喜門的守軍將士,手中又沒有通行令牌或者公文,並非執行公務,沒有元大人或者賀將軍的允許,我沒有資格直接登城,還請將軍辛苦一下,派人向賀將軍或者元大人稟報一聲。”


    見陳應良態度堅決,那旅帥也不敢違抗,老老實實的派人上城尋找督守安喜門的元文都或者賀蘭宜稟報此事,結果也不幸被這名倒黴的旅帥言中,不到片刻時間,臉上帶著黑眼圈的虎賁郎將賀蘭宜就從城牆上衝了下來,到得現場二話不說,馬上就是重重一記耳光抽到了那旅帥的臉上,然後一腳把他踹坐在地上,咆哮道:“瞎了你娘的狗眼!應良兄弟是什麽人?他上城牆巡視敵情,還需要向我請示準不準上城?滾去找軍法官,讓他抽你二十鞭子!”


    倒黴旅帥差點沒哭出來,陳應良則忙向賀蘭宜行禮說道:“賀將軍,你別怪他,是我請他派人向你請示的,小弟我無官無職,又不是因為公事上城,無論軍法國法,都必須征得賀將軍你或者元大人的同意,這位將軍依法辦事,有功無罪,還請賀將軍法外開恩,免去他的鞭刑。”


    “原來是應良兄弟你自己的意思啊?那算了,二十鞭子免了。”饒過了那名如釋重負的旅帥,賀蘭宜一把拉起陳應良就走,“應良兄弟,快上城,你來得正好,楊逆叛賊的隊伍正好在城外胡搞瞎搞,你快來幫老哥我看看,楊逆叛賊到底打算搞什麽鬼名堂。”


    被賀蘭宜拽著上到了城牆,早有許多隋軍將士過來給陳應良行禮,陳應良倒是規規矩矩的一一還禮,賀蘭宜卻毫不客氣的把一群部下踢開,把陳應良拉到了城牆邊上,指著城外遠處說道:“應良兄弟,快看,亂賊隊伍就在那邊。”


    順著賀蘭宜指點的正北方向看去,陳應良首先看到了一支席地而坐的叛軍隊伍,兵力數量大約五六千人,裝備相對報國軍之前遭遇的叛軍隊伍而言明顯要好上許多,很明顯就是叛軍主力的戰兵隊伍。而在這支戰兵隊伍的背後,則是一群群一簇簇亂糟糟的民夫輔兵,正在拚命的砍伐樹木和打造器械,但距離太遠,手裏沒有望遠鏡的陳應良也看不清叛軍到底在打造什麽器械,隻能猜測應該是攻城武器。


    觀察著遠處的敵情,陳應良又順口向賀蘭宜問道:“賀將軍,昨天晚上到底是什麽情況,能否對小弟詳細介紹一下?”


    “別將軍將軍的,生分,叫我老賀就行了。”賀蘭宜也是刻意討好陳應良,故作豪爽的一揮手,然後才說道:“是這樣,昨天叛賊主力從邙山迴師到金鏞城後,我們還以為楊逆怎麽都得休息一兩天再來攻城,誰知道才到了昨天晚上初更戌時過半,就有一夥亂賊來到安喜門下,又是敲鑼又是打鼓,大喊大叫要攻城,嚇得元大人趕緊備戰,可是咱們的弟兄們準備好守城後,那夥叛賊隊伍就馬上溜了。”


    “再然後,我們就受罪了。”賀蘭宜歎口氣,說道:“然後每隔半個時辰,就有一群亂賊到城下這麽驚乍,敲鑼打鼓的喊叫,每次都驚得我們安喜門的隊伍從床上爬起披甲備戰,可每次亂賊都是鬧騰一通就走,從沒發起那怕一次的攻城,攪得我們連覺都睡不好,本來我說讓弟兄們安心睡覺,可元大人又怕叛賊十假之中突來一真,就逼著我們每次都爬起來警戒,不許我們解甲,還要我們睡著了也得睜一隻眼睛,把弟兄們算是折騰慘了。”


    “不信你看。”賀蘭宜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苦笑說道:“老哥我昨天晚上可能連一個時辰都沒睡足,今天早上好不容易眯了會,亂賊的大隊就又來了,結果就這樣了,弟兄們還以為我臉上塗了墨汁。”


    “辛苦賀大哥了。”陳應良安慰了一句,然後微笑說道:“不過賀大哥,也不是你一個人受這罪,不瞞你說,小弟我昨天晚上也被驚醒好幾次,叛賊造出的聲勢太大,我在教業坊也聽到了。”


    “賀將軍,我們報****的四個團,昨天晚上是輪流睡覺的。”郭峰插口說道:“我和陳祠帶著兩個團睡上半夜,陳誌宏和趙昱帶著另外兩個團睡下半夜,就是防著叛賊突然攻城,隨時準備來安喜門給你們幫忙。”


    “是嗎?那可真是多謝了。”賀蘭宜大喜,拱著手無比親熱的說道:“多謝幾位兄弟了,改天請你們喝酒道謝,今天晚上如果叛賊又來這麽搞,還請你們繼續輪流睡覺,隨時準備過來幫忙。”


    郭峰和陳祠的級別與賀蘭宜差著一大截,見賀蘭宜主動行禮懇求,受寵若驚下趕緊向賀蘭宜還禮,一口答應,陳應良卻不動聲色,說道:“賀大哥,不是如果,是肯定,叛賊的人力太充足了,安排幾千人輪流騷擾我們,對楊逆叛賊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你們昨天晚上又每次都起身備戰,也證明了這條疲兵之計確實有效,所以我可以斷定,楊逆叛賊今天晚上一定還會故技重施,又來不斷騷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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