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雨兒這件事過後的第二天,把路上吃的幹糧也準備好了,陳應良決定在次日出發趕往遼東了。


    陳老三仍然攔著不想讓陳應良去遼東戰場冒險,陳應良怎麽說陳老三都是哭哭啼啼的阻止,直到陳應良說了柴家準備對自己秋後算帳的事,真心為了陳應良好的陳老三才流著眼淚同意陳應良離去,還表示願意隨陳應良同去遼東。


    陳應良謝絕了陳老三的好意,陳老三的年紀太大了,去遼東又有千裏之遙,與陳應良同行不僅幫不了忙,還會成為陳應良的拖累,所以陳應良隻是給陳老三留下了十貫錢度日,又說自己一旦安定下來後,就立即想辦法把陳老三接去身邊,至不濟也要給陳老三捎來生活費,好說歹說才讓哭得天昏地暗的陳老三同意留在大興。


    出於謹慎起見,已經決定報複柴家的陳應良又少不得叮囑陳老三,說柴家如果有人來打聽自己的去向,要陳老三告訴柴家,說自己去了川中投奔祖父的舊部謀求發展,還捏造了一個地名、一個人名和一個關係教給陳老三,陳老三含淚記住,並答應陳應良的另一個要求,在無法度日又聯係陳應良的情況下,把陳家這座最後的小宅院賣了或者租出去,活著等待陳應良歸來。


    天色全黑的時候,房玄齡又拎著酒來到了陳應良的破爛小院裏,給陳應良送行,也給陳應良帶承諾的親筆舉薦信,心細的房玄齡故意沒把書信封口,讓陳應良看到書信內容,在書信上,未來的千古賢相房玄齡給了陳應良許多溢美之詞,力請他的父親、現在正當紅的遼東監軍房彥謙對陳應良予以重用。


    曆史上房玄齡有沒有對其他人如此推重,陳應良真不知道,但是能夠毫無利益予對方的情況下,能夠得到大名人房玄齡如此的無私幫助,陳應良胸中的感激之情還是難以言表,隻能是端起了房玄齡自己帶來的酒,道:“喬鬆兄,大恩不言謝,小弟將來若有出頭之日,這份大恩,小弟必然百倍迴報!借花獻佛,請了!”


    “賢弟客氣,舉手之勞而已,何勞言謝?”房玄齡笑著謙虛,又舉起了老陳家提供的破爛酒碗,道:“來,賢弟,為兄祝你這次遠赴遼東一帆風順,大展鴻圖,幹了!”


    “多謝兄長,幹了!”陳應良含笑答應,與房玄齡一起把碗中薄酒一飲而盡,豪氣萬丈。


    與房玄齡連幹三大碗後,說了一些互相保重之類的話,又拜托了房玄齡代為照拂陳老三,陳應良突然問道:“兄長,這次伯父打算舉薦你到遼東為官,因為嫂子有孕在身你去不了,那麽以後兄長打算怎麽辦?以兄長的經天緯地之才,長期這麽閑居下去,豈不可惜?”


    “走一步算一步了。”房玄齡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微笑答道:“為兄心中雖然也有一些抱負,可是既沒有那樣的機緣施展抱負,又沒有賢弟這樣的勇氣出外闖蕩,敢在金戈鐵馬的戰場上尋找出人頭地的機會,所以為兄現在打算謀定而後動,先在大興都城之中觀望天下形勢,待到機會出現,再做決定不遲。”


    “記得你是在李淵起兵後,就在這長安投靠的李二,看人的眼光和抓機會的本事是不錯。”陳應良心中嘀咕,暗道:“可惜,你隻會坐在家裏等機會,不敢出門去找機會,所以也就是給李二當副手的命。”


    嘀咕完了,陳應良乘機對房玄齡說起了醞釀已久的話,道:“兄長,那麽小弟有一句話想鬥膽問你,如果將來有一天兄弟能夠出人頭地,能夠開府建衙,不知兄長可有興趣到小弟的幕府之中大展拳腳,施展抱負?”


    房玄齡差點沒笑出聲來,心說我這位賢弟可真有意思,現在還在靠我舉薦入仕,就已經開始考慮開府建衙後的幕僚問題了,還想讓我到他的幕府之中效力,這份高瞻遠矚,也遠得未免太過份了吧?暗暗捧腹之下,房玄齡微笑說道:“賢弟,你未免考慮得太遠了吧?愚兄為你舉薦的主薄、記室職位,距離開府建衙可不是隻差著十七、八級。”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象兄長這樣的大才,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陳應良微笑答道:“小弟現在隻想求兄長一句話,他日小弟若真是能有開府建衙、自建幕府那一天,兄長的官職又還在小弟之下,敢請兄長答應,屆時務必要到小弟的官署之中效力。”


    “那好,愚兄今天就應承了你。”房玄齡含笑答應,道:“如果賢弟真有開府建衙那一天,屆時賢弟又不嫌棄為兄才疏學淺,我就一定到小弟的帳下效力。”


    “擊掌為誓。”陳應良得寸進尺,幹脆舉起了手掌,房玄齡笑笑,伸手與陳應良的手掌重重一拍。


    “野心好大的小子,舉薦你入仕為官,真不知道是對是錯。”房玄齡心中嘀咕。


    “隻能做到這一步了。”陳應良也在心中暗歎,“以我現在的情況,如果叫房玄齡跟我走認我當老大,說不定他一個大耳摑子就抽過來了,也隻能是先埋個引子,等以後再說吧。”


    是夜,陳應良與房玄齡盡歡而散,次日清晨,同時也是大隋大業九年六月初五的清晨,大興城門剛開,陳應良就辭別了相依為命多年的陳老三出發上路,還沒走最近的安化門出城,牽著馬獨自一人繞了不少遠路,從大興西城的延平門出了城,又城外辦了些事,這才策馬趕往東麵的潼關方向,正式開始了自己的離家闖蕩之旅。


    …………


    钜鹿郡公柴慎的府邸位於大興城內靠近西都皇城很近的太平坊,六月初五的這天早上,這位陳應良曾經名譽上的老丈人就一直右眼皮跳個不停,老是覺得那裏有些不對勁,可又不知道不對勁在了那裏,為此,柴慎還拿丫鬟當了出氣筒,打了端洗臉水不穩的丫鬟兩記耳光。


    正午過後,這種不安的感覺更加強烈,因為入宮當完值後,當柴慎領著一大群家丁迴家享受新納的第十三房小妾時,路上忽然有不少人對柴慎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多是一臉的想笑不敢笑表情,柴慎對此滿頭霧水,差點以為自己穿錯了衣服,或者是臉上不小心沾了什麽汙漬。


    更讓柴郡公疑惑不解的還在後麵,進了權貴聚居的太平坊街區,柴慎迎麵就撞到了政壇上的對頭太子左內副率裴信,對於這個貪財好色又誌大才疏的同事,柴慎雖然不懼,卻也不願過於得罪他背後的關隴大世族聞喜裴家,便向往常那樣在馬上拱了拱手就準備擦騎而過,但柴慎說什麽都沒有想到的是,平時裏仗著家族勢力趾高氣昂的裴信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麽藥,竟然主動的攔住了柴慎的馬,和柴慎客套聊天。


    裴信和柴慎聊天說的全是廢話,唯一談起的一件公事,說的也是兩天前在宮裏已經議定的事,柴慎暗笑裴信記性被狗吃光了之餘,又突然發現裴信眼睛裏盡是笑意,稍不留心還笑得連眼睛都眯了起來,笑得既古怪又神秘,就好象剛碰到了什麽說不出口的開心事了,明明都已經在肚子裏笑開了花,卻又不能把聲音笑出來,憋得難受,痛並快樂走。


    東一榔頭西一錘聊了許久,直到柴慎自己都受不了了提出告辭,裴信才領著他的隨從隊伍告辭離去,然而兩支隊伍背道而馳的走遠之後,柴慎好象又聽到了裴信莫名其妙的爆發出狂笑聲音,弄得柴慎忍不住迴頭去看情況,見到裴信隊伍飛一般的逃開,柴慎便忍不住在肚子裏罵了一句,“有病!吃錯藥了?”


    被裴信這麽一耽擱,柴慎迴到了家中時,今天同樣到皇宮當值的兒子柴紹已經找到了一步,還來到了大門前迎接柴慎,親自把柴慎攙下了馬後,不及進門,柴紹直接就對柴慎低聲說道:“父親,事情好象有點不對,孩兒從宮裏出來時,迴家的路上一直有人在對孩兒指指點點,還不斷偷笑。”


    “什麽?你也碰到這情況?”柴慎一楞,然後心中剛當了一下,忙壓低聲音問道:“是不是我們和陳家的事,被人張揚開了?我不是已經再三嚴令,不許府裏的奴仆家丁提起這件事嗎?”


    “應該不是。”柴紹答道:“剛才秀寧已經分析過了,如果是我們府裏的奴仆不小心說漏了嘴,這事也隻會慢慢傳開,不可能一下子就把事情張揚得眾人皆知,也不可能傳得這麽快。”


    “那會不會是姓陳那個窮小子自己散播的風聲?”柴慎警惕的問——這也是柴郡公最擔心的事。


    “應該也不太可能吧?”柴紹也有點拿不準,答道:“如果那個窮小子想把事情張揚出去,早就張揚了,何必要等這麽久?再說了,我們和陳家又沒有白紙黑字的婚書,就憑一塊玉佩,那個窮小子就算把事情張揚出去,又能有多少人相信?”


    “這倒也是。”柴慎仔細一想發現也是,以陳應良現在的家庭情況和個人地位,想要把退婚的事迅速傳開並且讓人相信,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陳應良就算這麽做了,散播消息的期間,也不可能瞞過柴家在京城裏的耳目,所以柴慎很快又否決了這個念頭。


    稍一盤算後,柴慎吩咐道:“派人出去打聽一下,看市麵上有沒有不利於我們柴家的傳言。再有,再過段時間,想辦法把那窮小子除掉,永除後患,但記住,要保密。”


    “明白。”柴紹點頭,又表情猙獰的說道:“父親放心,孩兒這次要親自出手,解決那個又窮又硬的混小子,絕不給他出頭之日!”


    “姐夫!姐夫!”


    說話間,一匹快馬忽然從街道的盡頭衝了過來,遠遠就衝著柴家父子大喊大叫,還直接奔到了柴家父子旁邊才勒住馬,正準備進門的柴慎和柴紹扭頭一看,卻意外發現馬上騎士竟然是柴紹的妻弟、唐國公李淵的次子、方才年僅一十五歲的李二郎——大名叫做李世民。


    “二郎,何事如此焦急?”柴紹驚訝問道。


    李世民沒有答話,隻是迅速甩鞭下馬,衝到了柴紹麵前,壓低了聲音問道:“姐夫,倩兒姐姐是不是有一門指腹為婚的親事?”


    “什麽?”柴紹先是一驚,然後迅速醒悟過來,搖頭說道:“那有這樣的事?二郎你別聽外人胡說八道,你倩兒姐姐至今還是待字閨中,那有什麽指腹為婚的親事?”


    “沒有?”李世民也是一楞,疑惑說道:“那為什麽有人在延平門外的告示欄上,貼了一張用詞別致的鄭重聲明告諭全城,宣布與倩兒姐解除婚約?還說得有鼻子有眼睛,就象是真的一樣,弄得半個大興城都轟動了。”


    “什麽?!”柴紹和柴慎同時殺豬一樣的慘叫了起來,“那個窮小子,貼了告示告諭全城?”


    “對!”李世民點頭,飛快說道:“小弟是聽家裏下人說的,聽說延平門那邊都已經轟動了,看熱鬧的人擠得水泄不通,小弟的家人廢了大好的勁,才擠進去遠遠看到。”


    “走!馬上去延平門!”柴慎柴郡公毫不遲疑,馬上衝向自己才騎迴來的坐騎,上馬間踩滑了馬鐙差點摔了一交,家人上來攙扶,卻被柴慎一腳踢開。那邊柴紹也是滿臉鐵青的飛快上馬,與李世民、柴慎一起飛騎趕往大興商貿最集中的延平門。


    差不多是飛一般的趕到了商貿發達人流量龐大的大興延平門外,告示欄那一帶果然已經是人山人海,擠滿了看熱鬧的男女老少,其中還有相當不少是穿著仆役服色的權貴家丁,更有人高聲朗讀告示內容,讓不識字的百姓知道情況,笑聲不斷此起彼伏,人聲鼎沸到了極點。


    見此情景,愛麵子的柴慎父子簡直是臉都白了,趕緊翻身下馬,衝到告示欄前查看情況,可是告示欄前已經圍得是水泄不通,柴家父子那裏能夠直接衝到近前?焦急之下,柴慎父子幹脆動用了馬鞭抽打開路,結果這麽一來,被馬鞭抽到的人就不樂意了,紛紛問道:“你們是誰?憑什麽打我們?”


    “大膽,還不快讓路?!”人群中突然有權貴家丁叫嚷了起來,大叫道:“這位就是柴郡公,還有柴紹大公子,敢攔他們的路,你們想找死啊?”


    “原來是柴郡公啊?”被打的百姓轉怒為喜,趕緊退後讓路,臉上帶著笑意讓路,其他的老百姓也是驚叫不斷,紛紛後退避讓,眨眼間就給柴家父子讓出了一條直通告示欄的道路。


    “糟了,怎麽是宇文家的人?”柴慎和柴紹都認出喊話那家丁乃是隋朝重臣宇文述的家丁,心裏頓時更是叫苦,知道這件事怎麽都肯定傳進宇文述家中了。但事到如今,柴家父子也顧不得那麽多了,隻是趕緊衝到了告示欄前查看情況,結果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柴家父子的肺也頓時差點氣炸了。


    告示欄上有一張很大的嶄新告示,楷書工整,加有這個時代從所未見的標點符號,文字格式也與這個時代的普通告示截然不同,標題就是柴家父子這輩子從沒見過的‘鄭重聲明’四個大字,內容則是:


    “本人陳應良,前朝許昌縣公陳萬敵之孫,大隋大興人氏,家住大興南城大通坊青石街,現鄭重聲明如下:一,本人與本朝右內率、钜鹿郡公柴軍公之女柴倩解除婚約,並非柴郡公嫌貧愛富,願承認柴老太公與本人祖父訂下的婚約,不肯將愛女柴倩下嫁與指腹為婚的本人,而是本人自願解除婚約,休掉柴郡公的女兒,聽憑另嫁,絕不反悔!


    二,柴郡公之子柴紹登門退婚,逼迫本人上吊自殺未遂在先,毆打本人在後,實屬一片愛妹之心,並非倚強淩弱,欺壓貧困,這一點本人十分理解,所以本人絕不會計較此事,請柴紹公子放心。


    三,柴郡公父子為了麵子,打算在風頭過後將我殺人滅口,不過隻是民間傳言,本人相信柴郡公父子絕沒有這麽心狠手辣,鼠肚雞腸。


    以上信息之真偽,本人願負律法責任,詳細情況盡可諮詢本人的街坊鄰居,定有滿意答複,並歡迎各位藝人將本人故事收錄入書,改編為戲曲、評書、話劇、歌劇或舞蹈劇等文藝節目交流傳播,本人絕不收取任何版權費用,也不追究版權責任。特此聲明,聲明人,钜鹿柴郡公曾經的未來女婿陳應良。”


    “混帳!匹夫!老夫要你的狗命——!”


    咆哮著,眼睛赤紅的柴慎嘴唇和全身都哆嗦了,伸手就去扯布告,可惜陳應良故意用糨糊把紙質布告貼得極緊,半天多時間過去早就粘死在了布告欄上了,柴慎又那裏扯得下來?試了幾次無用,柴慎幹脆拔刀在手,揮刀猛砍起了布告欄,同樣雙眼血紅的柴紹也是毫不猶豫的拔刀猛砍,圍觀的大興軍民百姓卻是笑聲震天。


    “這個陳應良,做事還真是絕情!就算柴郡公不對,你也用不著把事情弄成這樣吧?”陳應良留給李世民的第一印象是這樣的。


    “應良賢弟,你還真是夠狠啊。”人群中的房玄齡苦笑,又迴憶道:“不過,你在文中加那些點點圈圈倒是挺別出心裁來的,讀起來好方便。”


    “把這個布告欄,給我徹底砸碎,燒成灰,一點都不許剩!”這是柴慎氣昏前的咆哮,“再把那個兔崽子給我抓來,老夫要親手劈了他!”


    順便說一句,柴府家丁雖然把這個布告欄燒得連灰都不剩,可是讓柴家父子氣得手腳冰涼的是,當天夜裏,大興外城的七門城門之上,竟然都被人貼上了抄寫的陳應良鄭重聲明!至於是誰下令謄抄了原文,又是下令張貼到大興外城七門的城門告示欄上,柴家父子就怎麽查都查不到了。同時當朝太子左內副率裴信裴大人可以對天發誓,自己雖然很希望把那個該死的‘副’字去掉,卻也不願用這麽下作的手段。


    是誰落井下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柴郡公父子原本就很大的名聲這下子是徹底的轟動大興了,轟動到了讓柴郡公和柴紹公子不得不連續告假數日的地步——不敢進皇城去看同僚的古怪目光。同時從陳老三口中問得陳應良去了川中後,柴郡公又派出了大量的家丁私兵,由柴紹親自率領,沿著各條入川道路去追趕追殺,說什麽都要把敗壞自家名聲的不肖女婿陳應良抓迴來,親手剁成肉醬!


    還有,與之相應的是,當事人之一的陳應良也因為這件事聲名鵲起,鵲起到了陳應良從未見過麵的未婚妻柴倩咬牙切齒的地步,“狗賊!等老娘把你抓住,一定要把你一刀一刀的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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