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靠在軟綿綿的沙發上,仰著頭看玻璃屋頂。


    天空的顏色正逐漸加深,變暗,輕淺的絲絲雲彩鑲上了墨藍色的邊。她用手抓了抓,然後慢慢張開手指,飄動著的雲就好像從她的指縫間溜走了。


    怔了片刻,她慢慢將手放下來,在心裏嘲笑自己這麽大了居然還有這樣幼稚的舉動。


    她將視線收迴,轉而打量喻恆的辦公室。簡約的黑白線條,大氣的空間構造,低調之處盡顯雅致和奢華。一如喻恆這個人,處事從來不張揚,也不講究排場。他的千萬豪車顏色一律是黑色,從不像一般的富家公子哥那樣將車子改造得花裏胡哨。可就算他再怎麽低調,往人群中一站,別人也能一眼看出他的不俗。那強大的氣場和慵懶貴氣的姿態,遠不是普通人可以擁有的。


    木質書架上零散地擺著書,初晨好奇地過去看了看,發現全是金融類的書籍,大部分是英文。沒有多餘的裝飾品,連相框都沒一個。唯一一處與這個嚴肅的房間格格不入的地方,是書桌上擺著兩盆綠色植物。


    葉片飽滿,泥土濕潤,證明它們得到了很好的照料。初晨突然想起之前在爺爺送給他們的高級公寓裏看見過的多肉植物,也是這般青翠欲滴。


    嗯,果然他屬於溫柔、有愛心的那種男人。初晨想。


    她漫無目的地在房間裏踱著步子,等著喻恆迴來。不經意地一轉眼,卻恰好瞥見角落裏的牆上,掛著一把瑞士軍刀。暗沉的紋理,泛著有質感的金屬光澤,像一隻沉睡的野獸,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裏安眠。


    初晨走過去,拔出刀柄,冰冷又鋒利的刀刃便一點點占據了她的視線。


    她定定地看了幾秒,然後收起刀刃,重新掛在牆上。


    喻恆的身上,有很多故事。她每次看見他的眼睛時,就會這樣想。


    他的眼睛深不見底,看不見的情緒在眼眸深處蔓延。很多個深夜,他時常打電話給她,沙啞又疲憊的聲音,訴說著對她的想念。


    “我不喜歡這樣的生活。”他總是這樣說。


    初晨將他的這句話理解為,他不喜歡過這種所有人都羨慕的生活,他喜歡的生活是另一種模樣,可惜他沒有能力順著自己的心意而活。


    “喻恆,不要勉強自己。”初晨這麽迴答他。


    喻恆就笑笑,然後對她道晚安。


    現在初晨站在喻氏集團的頂層,隔著玻璃俯視著在她腳下匍匐的樓房。這個高度,是多少人擠得頭破血流拚了命想要爬上來的,可是站在這裏,又能比誰快樂多少呢。


    ————————————


    喻恆拎著飯菜上來時,看見初晨正坐在沙發上,翻閱著從書架上抽出來的一本雜誌。橘黃色的柔和燈光籠罩著她的身體,沉靜的表情讓這個房間都變得寧靜、安詳。


    喻恆想,要是每天下班以後都能在家裏看見這個身影該有多好,從此以後,他的世界裏便再也不會隻有他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


    初晨聽見開門聲,朝他看過來,柔軟的長發從她的耳後輕輕滑落。


    “吃飯了。”喻恆舉了舉手裏的盒飯。


    ————————————


    菜裏居然有魚。


    初晨嫻熟地將魚刺全部挑出來,夾了一半魚肉到喻恆碗裏。


    “這裏的夜景真美。”初晨一邊吃一邊看著外麵光彩琉璃的霓虹世界。


    “從這棟辦公樓眺望的景色還不算最美,下次我帶你去更好的地方。”喻恆說。


    “去別人的地盤總是不好意思的……”


    “和我結婚後,整個喻氏都是你的。”


    初晨聽見這話之後,表情呈呆滯狀,咬著筷子呆呆地看著喻恆。


    喻恆很期待她接下來的反應。


    會不會嫣然一笑,然後主動把紅唇湊過來說,我愛你。


    或者是沒有過多的話語,隻是含情脈脈地看著他,也挺好。


    可實際情況,總會與想象相差甚遠。


    初晨呆滯了幾秒鍾之後,像是終於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似的,撲哧一笑,然後迅速側過頭,如簾子一般的長發遮住了她大半的側臉,喻恆隻能看到她彎彎的眉眼和努力控製著不讓自己笑到顫抖的身體。


    此前他還以為,這樣霸氣側漏的告白,沒有哪個女孩會不買賬。果然在林初晨麵前,不能用正常女孩喜歡的方式與她相處。


    “你笑什麽?”在初晨持續抖動了十幾秒後,喻恆終於忍不住發問。


    初晨轉過頭來,眼睛彎彎。她伸出手撣了撣喻恆的肩頭,笑著說:“喻恆,你太可愛了。”


    ???喻總至今還從未聽過別人這樣評價自己???


    這……他一時語塞。


    隨後,他聽見好不容易止住笑的初晨聲音溫柔地說:


    “我要整個喻氏做什麽。隻要有你就夠了啊。”


    她的眼睛和屋頂上的夜空一樣,閃著熠熠星光。


    ————————————


    喻曉澄相關知識小科普:


    在喻曉澄還沒開始發育的時候,用喻恆的話說,就是她還沒長開的時候,喻家二小姐就憑借自己的才華而名揚千裏。


    才華之一是寫得一手瀟灑霸氣的毛筆字。


    據說,是因為喻曉澄小時候太能鬧騰了,她爸媽為了讓她性子靜一點,便將她送到一位寫得一手好字的老先生那裏。誰知道喻曉澄剛到老先生那裏練了兩天,老先生便無比激動地握著她爸的手說:“此女,可塑之才啊!”


    她爸遠遠地看著自家女兒握著毛筆字的樣子,小小的身影,專注的樣子,還像是那麽迴事。


    於是,喻曉澄這一練,便是幾年。


    某天,喻恆坐在去公司的車裏,遠遠地看見那灰色的大廈上掛著“喻氏集團”四個醒目的大字。是規規矩矩的黑體字。


    呆板。他想,遲早把這幾個字換掉。


    迴到喻氏宅邸,正巧碰見喻曉澄在練書法。龍飛鳳舞的行書,瀟灑地直立於雪白的宣紙上。


    好看,喻恆眯起了眼睛。灑脫,大氣,隨意中又不失章法,挺好。


    於是喻恆對筱澄提出讓她來寫“喻氏集團”這幾個字,喻曉澄難得爽快地一口應允。然後她大大方方地在寫字台前坐下,雙手掌心向上,輕放於桌麵,看著喻恆。


    喻恆看她坐著不動筆,在遲疑了幾秒後,才明白她這個姿勢應該代表著“筆墨伺候”。


    行吧,畢竟是他有求於人。


    他把宣紙在桌麵上鋪平,硯盤擺好,毛筆吸飽墨水置於喻曉澄手上。一旁站著的張媽看得目瞪口呆。


    喻曉澄這才開始動筆,不一會兒寫完了這四個字之後又左右端詳。不太滿意,她搖了搖頭,將寫好的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裏。然後又保持著掌心向上的姿勢,一動不動。


    喻恆重新鋪紙。


    就這樣來來迴迴起碼數十次,喻恆覺得自己的耐心快要到極限的時候,喻曉澄終於對自己寫的這四個字表示滿意。


    喻恆默不作聲地把那張紙收起來,抬頭直接對張媽說:“剩下的讓她自己收拾,您不要幫她。”


    資本家啊,赤裸裸地剝削啊!幫完了就翻臉不認人了,哪有這樣的道理?!


    喻曉澄在心底咆哮。可惜沒有任何辦法,她還是得自己收拾好桌上的筆墨紙硯。


    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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