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帶寒意的早春,就是需要火鍋恰到好處的溫暖。滾燙的湯汁在鍋裏咕嚕咕嚕冒著泡泡翻滾著,開花腸、藕片、蟹排、香菇等各種風味混煮在一起,散發出誘人的引人食欲的香味。燙嘴的溫度將肉類煮得酥軟,將蔬菜煮得香甜,再輔以醬油、蒜末、蔥花等配料,初晨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美味,沒有之一。


    初晨喜辣,但不知道喻恆的口味,於是索性點了鴛鴦鍋。看他隻吃清淡的那一邊,心裏暗自慶幸沒有點全辣的鍋底。看來富家少爺也喜歡吃平民美食的,初晨偷瞄著喻恆並不抵觸,甚至有點狼吞虎咽地樣子,感到很高興。


    草魚片上來了,她跟之前一樣,準備一邊鍋底倒一半。喻恆卻攔住了馬上要倒進清湯鍋裏的魚片,說:“我不吃魚。”


    “為什麽?”初晨無法理解。


    “麻煩。”


    因為懶得挑魚刺,所以不吃魚嗎?還真是富家少爺的作風。初晨癟癟嘴,將所有的魚片都倒進了麻辣鍋裏。


    將近九點,店裏沒剩下多少客人了,氣氛有些安靜,隻聽見火鍋翻滾的聲音和輕微的咀嚼聲。或許是之前戒指的事讓初晨有點愧疚,她感到自己有義務找點話題來打破這沉悶的氛圍。


    “你是第一次吃火鍋嗎?”她問喻恆。


    “不是。”


    “我還以為你是隻吃山珍海味的少爺。”初晨打趣道。


    “沒在家裏吃過,但以前經常和朋友在外麵吃。”


    “噢。”


    “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喻恆頓了頓,又說。


    “什麽?”初晨微怔。


    可喻恆沒再說話,隻是仰頭將水杯裏溫熱的白開水一飲而盡。


    乖乖地背負著家族的使命,一路順風順水地坐上總裁的位子,想要的東西都能不費吹灰之力地得到。


    我不是這種人。


    初晨垂著頭,用筷子撥弄著碗裏的蔬菜,什麽也沒說。


    呐,其實我也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


    我不是你現在看到的這個有點冷漠,有點內向,又有點與眾不同的小女生,也不是那個很獨立、很堅強、門門功課全a的別人眼裏的全能女神。這都不是真正的我。


    真正的我有多麽不堪,隻有我自己知道。


    真正的我性格有多少缺陷,隻有我自己清楚。


    如果有一天你了解了我的樣子,你會離開的吧。就算有婚約在身。


    初晨想到這裏,有點黯然。


    魚片已經煮熟了,白嫩的魚肉在泛著紅油的湯裏翻滾。


    初晨夾了一片,往自己水杯裏浸了浸,然後將魚刺用筷子全部剔了出來,把沒有刺的魚片夾在了喻恆碗裏。


    “魚很好吃的。你嚐嚐。”她說。


    “這塊魚沒有刺。”她又說。


    “根據弗洛伊德的觀點,早期的童年經曆是決定一個人性格的關鍵因素。童年時的記憶可能會因為時間的久遠而被遺忘,會因為不願記起而被壓抑,可它們在身上刻下的烙印卻永遠無法磨滅。往後的日子,那些被壓抑或被遺忘的材料造成的影響,會越發明顯地從你的行為、思想等方麵體現出來,操縱著你的人生軌跡。你以為的忘記,隻是假象。”藍天熠帶著無框眼鏡,用流利的英文講解著,能容納三百人的階梯教室裏座無虛席。


    小小的初晨跟在一個女人的身後拚命奔跑著,她跑得太急太快沒注意腳下,被石頭絆倒狠狠地摔了一跤。顧不上渾身的疼痛,她艱難卻迅速地爬了起來,可那個女人已經不見蹤影。


    她想去追她,她想去找她。可是她發現自己仿佛被粘在了地上,邁不開腳步。


    哭喊,無助,恐懼,痛苦,絕望。


    夢是假的,情緒是真的。


    初晨大汗淋漓地驚醒,窗外微白的光線照亮了她臉上縱橫交錯的淚痕。


    早晨起來,鏡子裏的林初晨眼睛紅腫,像被人打了一樣。


    “怎麽了這是?”趙曉娟睜大眼睛盯著她。


    “沒睡好。”初晨目光呆滯地坐在梳妝台前,精神萎靡不振。


    “你們學生會今天不是要開會麽?”


    “嗯。”


    趙曉娟把桌子角落裏初晨久置不用的化妝品放到了她麵前:“稍微化點妝吧”,然後轉身走進衛生間準備洗漱,又從門後探出頭來:“你這麽出門會嚇到別人的。”


    校學生會的小夥伴們著實受到了驚嚇。


    小翅膀眼線的俏皮中和了麵部線條的冷峻,很淡的粉色係眼影沒有要刻意遮擋紅腫眼皮的意思,反而巧妙地將這一瑕疵轉變成妝容的一部分,看起來更加自然。原本就密而卷的睫毛稍微用睫毛膏強調了一下。櫻桃紅的啞光唇彩讓蒼白的臉色有了幾分紅潤動人。


    穿著一如既往地是極簡風格。唯一不同的是從來不戴任何配飾,甚至連手表也不戴的校學生會副主席林初晨,今天在右手的中指上,戴了一枚戒指。一枚沒有鑽戒也沒有任何複雜裝飾的普普通通的戒指。


    可是隻要稍微關注點奢侈品牌的人都會知道,在bvlgari最新發布的一係列還未上架的飾品中,有一對情侶戒指的女款和林初晨手中戴的這枚很像。而且從外觀上看,那光澤與材質,低調奢華的風格,並不像是仿版。


    小夥伴們淩亂了。他們冷淡低調的林副主席身上,又多了一個謎。


    但無論這枚戒指是真是假,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曾被懷疑是女同性戀,甚至是滅絕師太轉世而來的林副主席,很可能戀愛了,而且可能性高達99.99%。


    抑製不住的興奮目光在小夥伴間傳遞著:


    果然人活得久了,什麽事都能遇到。


    今天的會議由初晨主持,她坐在會議室的主位上,安靜地翻閱著文件,等待九點一到就宣布會議開始。


    會議室的氣氛有點不同尋常,太安靜了,一點竊竊私語的聲音都沒有,安靜得有點詭異。


    初晨抬起頭,看了看在座的眾人,他們卻像商量好了似的,齊刷刷把頭低了下去。


    搞什麽?我臉上有什麽東西麽?


    難道是……妝畫的不好?確實因為太久沒畫的緣故,今天畫眼線的時候還有點手抖來著。你們這樣,我真的很心虛哎。


    九點已到。初晨理了理淩亂的思緒,清清嗓子宣布會議開始。


    “……此次會議的重點在於,a大要和喻氏集團舉辦一個類似聯誼的活動。這個活動是校長親自提議的。我們都知道,喻氏集團入股a大附屬醫院成為其最大股東,之後與校方的聯係肯定會越來越多。這個活動的目的就在於增加雙方的熟悉度,以便日後的合作能更加團結一致,得心應手。所以我們現在要討論出一個大致的活動方案出來。”


    最後討論的結果是以舞會的形式開展,場地、燈光、音樂,和當天要提供的點心、酒水等都要同喻氏集團那邊的負責人商討後再定奪,而且對參與者名單也要慎重考慮。


    “不知道能不能請到喻總?”有人半開玩笑地問。


    “估計請不動”,坐在初晨左手邊的學生會主席魯文律迴答,“他是個連央視新聞采訪都會拒絕的人,輕易不會露麵。”


    “不試試怎麽知道?如果我們林副主席親自出麵,說不定就有希望。”策劃部部長打趣道。


    “絕對不行。”初晨正準備迴嘴,一旁的魯文律卻搶了先:“難道外聯部是擺設不成?”他冷冷地說。原本活躍的氣氛變得有點尷尬。


    “我是沒問題,不過像喻總這麽強勢的男人,應該會喜歡小鳥依人的類型”,初晨笑著聳聳肩,“我可能要紮個雙馬尾,穿著碎花裙去,才有可能成功。”


    響起一片善意的哄笑聲,氣氛不那麽僵了。


    “今天的會就先開到這兒吧。辛苦各位了。”初晨宣布散會。


    她動手收拾麵前的文件材料,右手中指的戒指就這樣毫無遮擋地出現在眾人麵前。


    “副主席是戀愛了嗎?”終於,一個新來的大一女生問出了所有人都好奇的問題。


    林初晨停住手上的動作,微笑著看著她。


    姐姐沒有戀愛,姐姐訂婚了。


    “你猜。”她聲音溫柔,語調輕揚。


    大家了然地麵麵相覷,就當她默認了。


    所有人都沉浸在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帶來的震驚中,隻有魯文律一言不發,臉色鐵青地坐在一旁。


    等人都走完了,初晨對他說:“還有很多事情要同喻氏集團那邊的負責人商量,到時候我們要定個合適的時間,約他們出來當麵商討。”


    “嗯。”魯文律心不在焉地迴答。


    初晨看他有點恍惚的樣子,心想肯定是開會時間太長,有點累了。


    “那我先走了,定好時間之後記得通知我。”


    “等一下。”魯文律站起身,抓住了初晨的手腕。


    “我有事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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