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在於,我用的是黑卡。”喻恆說。


    “我不認為一個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子知道黑卡意味著什麽。”藍天熠懶洋洋地撐著手肘,食指有節奏地輕敲太陽穴。


    正在學校附近的中國銀行辦理銀行卡的初晨,填寫業務受理單時在“辦理哪一類型的銀行卡”選項上停頓了片刻。


    儲蓄卡,借貸卡,校園卡……金卡,黑卡。


    有什麽區別?


    她輕咬了一下中性筆的尾端,然後隨手在儲蓄卡前畫了個勾。


    能有什麽區別?


    喻恆發現,自己時常在與這個女人不算多的相處中體會到深深的挫敗感,就好像使出的千斤力氣打在了海綿上被輕鬆化解。這個女人是那麽與眾不同,她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小世界,她自在地活在自己的世界裏,禁止外界的打擾。無論金錢、地位、名利於她而言好像隻是過眼雲煙。喻恆甚至懷疑,在她的眼裏,自己沒有喻氏集團總裁的頭銜,也沒有顯赫的身家背景,隻是一個長相尚且還算帥氣的普通男人,甚至隻是一個不知道從哪裏蹦出來的未婚夫而已。


    喻恆很好奇,是什麽造就了這樣的林初晨。


    “這次解剖課的任務比較簡單,相當於對前幾次上課內容的總複習。隻需要把兔子的各個器官分離開來就算完成。”穿著白大褂戴著手套的教授站在講台上麵容沉靜地說。底下一片竊竊私語,伴隨著個別女生輕微的驚唿。


    在幾乎所有人麵對實驗台上自己麵前的那具兔子屍體遲遲不肯下手時,初晨冷靜地套上了白色的塑料手套,冷靜地拿起了手術刀,手起刀落之間,切割出一塊塊完整而鮮血淋漓的器官。源源不斷的血汩汩地流出,她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白色的塑料手套已經沾滿了觸目驚心的暗紅色,好像也沒有聽到有女生輕聲嘀咕著“這麽冷血啊”。她隻是幹淨利落又迅速地切割著麵前的屍體,那從容的神情,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就跟菜市場賣豆腐的老婆婆為顧客切割需要的豆腐塊一樣,安寧又祥和。


    “你好歹裝一下吧。”解剖課結束後,趙曉娟在和林初晨一起迴宿舍的途中對她說。


    “我是真的不怕,連裝都裝不出來。”初晨很無奈。


    “不一定要裝害怕啊。你下刀之前,能不能稍微多一點猶豫,多一點不忍,多一點心疼呢?那麽可愛無辜的小兔子,你說分屍就給分屍了?”


    “可那是解剖課的作業啊。”


    “哎你怎麽……”趙曉娟氣結,“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看你以後有哪個男人敢要你!”


    “……”我單身的原因難道是因為不夠作麽?


    最近a大醫學院的學生很忙。自從喻氏集團買下了a大附屬醫院之後,每年最優秀的本科畢業生都會被送到美國的常春藤大學繼續深造,不僅學費全部由喻氏集團提供,每月還會給一定數額的生活補助。但享受如此殊榮的前提條件是,等學成歸國後,必須留在a大附屬醫院工作,為喻氏集團賺錢。


    果然生意人都很流氓。這是初晨在得知這一項目之後腦海中第一個蹦出來的想法。


    不僅能在美國的常春藤大學就讀,而且還提供學費和生活費,迴國之後就有工作,表麵上看簡直是天大的好事。可實際上,隻要接受了喻氏集團提供的機會,就相當於給自己簽了一張賣身契。從此以後,生是喻氏的人,死是喻氏的鬼。這輩子都得為喻氏集團任勞任怨地做牛做馬了。一想到這裏,初晨就感覺有一陣寒意襲上心頭。


    好變態啊……難怪喻氏帝國能夠這麽多年屹立不倒。這是喻恆的主意還是他下屬的想法?初晨腦海中不禁浮現上次和喻恆在校內超市遇見的場景。那是喻恆穿著一件純白長袖t恤,外搭一件黑色的飛行員夾克,休閑隨意中透露出一份灑脫不羈。看起來就像一個簡簡單單、陽光單純地大學生,哪裏像比自己年長六歲的老男人……應該是他下屬的想法吧,畢竟喻恆還算年輕,要能產生這麽流氓的想法想必還需經過一段時間的磨礪……


    喻氏集團總部,寬敞明亮的會議室內。


    “我提的這份方案你們有異議嗎?”喻恆用目光掃視著在座的眾人,沒有人吭聲。


    “既然沒有人反對,那這個計劃就算是徹底定下來了”,喻恆頓了頓,說,“這次我親自擬定關於如何能讓a大附屬醫院變成全國乃至全球數一數二的醫療機構的相關方案,就是想向你們表明我對這個項目的重視程度。我的觀點一向是——一個優秀的企業家是將自己的利益與國計民生相聯係的。醫療行業是我的第一步。”


    在座的每一個員工都認為,喻恆是一個非常優秀的老板。從小跟著父親接觸生意場和談判桌,他深諳這個圈子的遊戲規則。可難得的是,他並沒有因為過早地接觸一些陰暗麵而使自己變得狡猾和世故。相反地,正是因為了解了這些,他才時時要求自己做一個簡單純粹的人。在生意場上亦如是。喻氏集團的員工們發現,自喻恆接手總裁之位以後,他所提出的新目標與新追求,都帶有強烈的赤誠之心。沒有商人你爭我奪的醜惡嘴臉,他擁有的是從容不迫的大智慧。縱使他的某些方法的確是有些……流氓,但他的“流氓”也尚在人們可接受的範圍之內。


    會議結束之後,總秘書李理跟著喻恆走出了會議室。空無一人的走廊上,李理走在喻恆的左後方小心翼翼地發問:“老板,我有個問題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吧。”喻恆皺著眉頭鬆了鬆係得規規矩矩的領帶,他不喜歡穿嚴肅刻板的西裝。


    “雖然是從a大畢業生中選擇最優秀的人去國外留學,可難保那些人在外國也能一直保持優秀的成績。”李理說。


    喻恆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這個項目尚在起步階段,還未站穩腳跟,目前關鍵是要在a大畢業生中豎立起喻氏集團的威信與聲望。最開始的幾批學生先按現在的方案培養,之後會視學生學習情況來分配獎學金。”


    李理不動聲色地倒吸一口涼氣。


    果然,好變態。


    “看來真的要開始好好學習了。”趙曉娟躺在床上,伸著懶腰說。


    初晨沒有搭話,敲著電腦和初曉聊天。


    “喻氏集團真是舍得錢啊。要是我畢業之後能被送出國留學,那就真的是不愁吃不愁穿,說不定還能趁此機會一舉拿下喻氏總裁那個黃金單身漢。”趙曉娟繼續做著白日夢。


    “你怎麽知道他單身?”初晨插嘴道。說出口之後她才詫異怎麽會問這樣的問題。


    “在喻恆這個百度詞條裏,婚姻狀況顯示的是未婚。”趙曉娟振振有詞。


    初晨沒說話,過了半晌才補了一句:“我隻用維基百科。”


    “講真初晨我感覺你挺有希望的。”趙曉娟突然正色道。


    “什麽希望?”


    “畢業之後去國外留學,順便勾搭喻氏總裁的希望。”


    “你可以yy你自己,但請不要yy我好嗎?”初晨塞上耳機,表示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每周六晚上到喻老爺子的家裏吃晚飯是喻氏家族的傳統。這天,吃完晚飯喻恆的父親和叔叔有事出去了,母親和嬸嬸一起出門逛街。隻剩三個孫子孫女留下來陪爺爺。


    “說真的,什麽時候把嫂子帶迴來?”喻恆在廚房倒水喝,旁邊的喻曉澄冷不丁問了這麽一句。


    喻恆差點被一口水給嗆死。


    “反應這麽大,看來是很喜歡她嘍。”喻曉澄拿起水壺,往自己杯子裏倒了一杯水。


    “接觸了幾次,感覺還行。”喻恆咳完了之後麵不改色地說。


    “那帶迴來讓我也接觸接觸唄。”


    “其實和她訂婚以後,我總感覺心裏很過意不去。”喻恆喝了幾口水定定神,重新恢複了鎮定。


    “為什麽?”喻曉澄不解地看他。


    喻恆重新往杯子添滿了水,拿起一旁的水果拚盤:


    “總有種老牛吃嫩草的感覺。”


    身旁傳來筱澄因為被嗆到而產生的劇烈咳嗽聲。


    喻恆想起剛訂婚後不久,他曾派阿誠調查過林初晨這個人。


    “什麽?你再說一遍,她多大了?”阿誠說出的年齡令喻恆有點不敢相信。


    “十九歲零四個月整,老板。”阿誠恭敬地重複了一遍。


    “明明爺爺之前說她二十歲……”喻恆還想進一步否認現實。


    “快二十歲了,但還沒到。”阿誠迴答說。


    雖然,因為身份的緣故也會接觸到某些年紀小的網紅或嫩模。可喻恆其實是個比較傳統的男人,這麽個小丫頭片子當他的未婚妻,著實感覺……有點別扭。


    ……爺爺可真下得去手。喻恆想。


    同樣是剛接到訂婚消息後不久,初曉一臉興奮地問:“姐姐,你現在有何感想?”


    根據所提供的出生年月日,喻恆現在的年齡應該是,二十六歲十個月零五天……離二十七歲已經不遠了。初晨合上書,深深地感受到了生活的荒謬與無奈:


    “雖然我無比清醒地意識到愛情並非生活的全部,但是命運居然直接毀滅了我對愛情的憧憬,上天待我太不公平!”


    估計世界觀都不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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