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策的性命伴隨那一場烈火,消失於京城百姓的眼前,徒自留下若幹流言蜚語。


    迴顧這大半年所發生的種種事情,京城百姓議論紛紛,都不覺在議論,隻說宣王府說不準是招惹了什麽邪祟之物。否則怎麽就短短時日,接二連三的死人?


    如今宣王府人口凋零,隻怕以後在京城之中,也是一蹶不振了。


    留下來的冽公子,年紀尚幼,據說也是不受寵,以後也是未必能夠承爵。


    而這樣子的閑言碎語,伴隨微涼的秋風,似也吹到了安安靜靜的昭華縣主的府邸。


    元月砂輕輕的抄寫經書,聽著湘染提及了那些個京中的閑言碎語,唇角倒也禁不住透出了淺淺的笑容。


    來京城之中,元月砂每日便會抄寫經書。


    從前是為了練習自己那極醜陋的字,好讓自個兒的字能上得了台麵。


    日子久了,元月砂倒是喜愛抄寫經書了。


    她之所以抄寫經書,並不是因為自己篤信佛經,而是發覺這樣子專心致誌的練字,能平復自己的心緒,更是能讓自己心裏麵能冷靜下來。


    如此,也能讓元月砂思緒更加的冷靜,能夠做出更正確的判斷。


    如今她人在京城,宛如身居龍潭虎穴,自然也是要處處小心謹慎。但凡走錯了一步,隻恐怕便是會粉身碎骨。


    元月砂的唇角,因為宣王府的遭遇透出了涼絲絲的笑容。


    她並不覺得是什麽天譴,宣王府的那些人,遭遇了這些事情,這根本就是他們自找的。


    自作孽,這些年的醜事,被生生的遮掩,被那一片錦繡榮華的皮相掩住了膿血汙醜。


    外表瞧著可謂花團錦簇,可惜內裏卻也是已然早就已經生生毀掉了。


    隻不過由著自己,將那外邊那團錦繡皮囊生生撕碎。


    正在此刻,元家的婢女卻也是前來,求見元月砂。


    那婢女麵上流轉了淡淡的悲切之色:「奴婢粉桃,見過縣主。老夫人這些日子重病,雖然是吃了些藥,可是卻也是總不見好的。如今,那病可謂是越發嚴重了。今日瞧著,仿佛也是有些不行。如今,卻念念叨叨,隻盼望能見昭華縣主一麵。」


    元月砂輕輕的挑了挑眉頭,元老夫人居然要見自己?這可當真是一樁有趣之事。


    元月砂麵頰之上,卻也是禁不住浮起了淡淡的傷懷之色:「原來如此,這些日子月砂事多,不免是有所疏忽。元家對月砂是何等的恩德,原本應當月砂主動去瞧瞧老夫人的。且容我換身衣衫,便去見老夫人。」


    元月砂不覺尋思,似乎是聽說元老夫人生病了。


    那秋獵之會上,據聞便是因為元老夫人生病,故而方才是沒見著元家的人。


    既然是如此,見一見元老夫人,似乎也是沒什麽大不了的。


    她去見病人,挑了一套素淨些的衣衫,發上金絲寶石釵換成了碧玉釵,清清爽爽的去見元老夫人。


    元家本來就挨著昭華縣主的府邸,也沒多時,元月砂便到了。


    踏入房中,元月砂便見著一片黑壓壓的人,暗中不覺挑了挑眉頭。


    如此看來,元老夫人當真是不行了。


    元月砂瞧著元老夫人所出的幾個兒子,這幾個男子個個麵色有些不愉,死氣沉沉的。


    瞧到了這兒,元月砂的心裏麵,卻也是禁不住冷笑,充滿了諷刺。


    隻恐怕,不是因為元老夫人的死而傷心吧,而是擔心自己的前程。


    雖然龍胤處處偽善,卻是以所謂的以孝治理天下。


    如今這幾房嫡出的元家老爺,個個都有官職,親娘死了,按照規矩也是要來丁憂的。


    這一丁憂,自然也是仕途有損。


    不過元尚書尚在朝中,大約也還能維持住元家聲勢。


    饒是如此,元家也可謂是大傷元氣。


    元月砂注意到幾道惱怒的目光,而這惱怒的目光竟然還是衝著自個兒來的。


    元月砂心裏笑了笑,隱隱也是明白是怎麽一迴事兒。


    大約嫌棄自己鬧的事多,甚至將元家大傷元氣這檔子事兒,都是盡數推到了自己的身上吧。


    元尚書倒是容色木然,瞧不出喜怒。


    披風後麵,傳來一陣子的老婦咳嗽之聲。


    喜嬤嬤領著元月砂過去,許氏、陳氏、賀氏幾個媳婦兒正在元老夫人麵前侍候。


    她們見著元月砂過來了,頓時也是禁不住吃了一驚。


    那眼神,卻也是頗多怪異。


    她們自然怪元月砂多事,說動了元老夫人,讓元老夫人指責蕭英。


    如今蕭英倒了,陛下表麵上頗多安撫,可是誰知道陛下心裏麵怎麽想的。


    雖然如今陛下對蕭英已然是全無情分,可是至少在別院的時候,隻要不是瞎子,都能瞧得出來,陛下是想將蕭英給保下來。可是偏生,元老夫人跟陛下做對,忤逆陛下的意思。陛下不會覺得這是元老夫人一個人的意思,隻怕是會覺得,這是整個元家的意思。


    誰不知曉,當朝的陛下,可是個多疑的人,這心思頗多,想法也是不少。


    就算不見疑元家,隻怕以後每次看到元家的人,那心裏麵也是會多多少少的有些個不痛快。


    如今瞧來,整個元家也是生生的被元月砂給拖累了。


    元月砂卻仿佛是沒長眼珠子一般,視若無睹,根本也是沒如何的放在心上。


    三房夫人賀氏在媳婦兒裏麵年紀最輕,最沉不住氣,言語也是禁不住有些尖酸:「昭華縣主身份尊貴,前來探望老夫人,自然是元家榮幸。隻不過如今老夫人疾病纏身,眼瞧著也是身子不大好了,隻怕也是不能招唿縣主。隻怕,慢待了縣主。」


    言下之意,便是逐走客人了。


    她看著元月砂也是有氣,若非那日讓元月砂觸動了元老夫人的疾病,隻怕元老夫人也不會因此犯病,更不會因為病重而不治。


    元老夫人死了,會影響夫君的前程,兒女的婚事,有許多耽擱。


    她這個做妻子的做母親的,自然也是滿心滿眼的不痛快。


    元月砂是縣主又如何?如今元家也是快有大喪,料想元月砂也不會此刻拿捏架子吧?


    元月砂要是敢拿,隻怕明天便是會整個京城都知曉她這臭了的名聲。


    元月砂卻不見慍怒之色,言語清潤:「一筆寫不出兩個元字,月砂也是姓元,更不免為了元老夫人而傷懷不已。」


    賀氏心裏麵卻湧動了縷縷惱恨,元月砂算什麽,左右不過是個旁支女而已。


    她算什麽元家人?不過是個花架子,根本也是當不得真。


    賀氏心中,不覺惱意漣漣,心忖元月砂怎麽這麽厚臉皮,湊上來也是趕不走。


    是了,最近這個昭華縣主,在京城名聲也是不好。


    趁機元老夫人快要死了,卻也是趁機來表現一下她所謂的孝道,來挽迴自己的名聲。


    這個鄉下野丫頭,這算盤倒是打得極好。


    不過人家好歹是縣主,賀氏心裏麵就算是老大的不痛快,也是不好明著將話兒給挑刺說了。


    不然元月砂這女子心腸狠,讓她拿住了話頭,誰知道這如瘋狗一般的女人,會不會死死咬過來。


    賀氏氣惱的瞪著元月砂嬌美纖弱的臉頰,其實她內心之中,是有些怕元月砂的。


    元月砂平時看著可謂是斯斯文文的,整個人兒看著也是纖秀文弱。可是那日,元月砂眼底流轉了駭人的光芒,可勁兒要拉著蕭英去死的不要命樣兒,還是深深的烙印在賀氏的腦海之中,讓賀氏甚至是有些難以忘懷。


    一時之間,她竟然也是不敢對元月砂如何。


    此刻喜嬤嬤卻也是開口,略略有些尷尬:「是,是老夫人特意請了昭華縣主過來。」


    賀氏一愕,便是更是說不出話來了。


    一旁的許氏和陳氏,卻也是禁不住有些慶幸。她們慶幸,自己忍住了,不像賀氏這樣子,挑出來充個棒槌,平白就出醜了。


    元月砂卻輕盈的來到了元老夫人跟前,心中禁不住若有所思。


    若說元老夫人對自己有什麽真心實意的情分,隻怕元月砂自個兒也是不敢相信的。


    從她第一次踏入元家,或者不如說她還在南府郡時候,這老婦已然是將自己當做棋子。


    元家這些個年輕的兒媳婦兒,隻恐怕也是沒一個,有著這個老婦的心計。


    一抬頭,元月砂卻盯上了元老夫人了。


    元老夫人臉頰蠟黃,形容十分憔悴,眼神也是有些渾濁。


    她分明有病,而且還病入膏肓,這也是騙不了人的。


    可是當她見到了元月砂時候,那渾濁的眼珠子卻也是不覺流轉了一縷亮光。


    「月砂,是月砂嗎?你來了,縣主,你,你快些過來。」


    她伸出了生了皺紋的手,顫抖著要去摸著元月砂。


    元月砂不動聲色,捏住了元老夫人的手,柔聲言語:「老夫人,你好生養病,不會有事的。」


    元月砂的臉頰之上,滿是濃鬱的關切之色,可是這份關切,卻也是並未透入元月砂的眼底。


    「你,你告訴我,蕭英死了沒有,他死了沒有?」


    元老夫人眼中流轉了幾許的急切,眼中竟似火光流轉,明明已然是將死之人,手掌力氣居然也是不小。


    元月砂眼底流轉了幾許困惑,眼波流轉。


    一旁的許氏卻也是不覺有些尷尬:「母親,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北靜侯忤逆聖上,欺君犯上,已然是死了。」


    元老夫人重重咳嗽了兩聲,尖聲說道:「他們,他們哄人,欺辱我病了,我什麽都不知道。真真假假的,我也是分辨不出來。月砂,月砂,你是個好孩子,你不會騙我的。蕭英,他死了沒有?」


    許氏聽了也是委屈,一旁幾個元家媳婦兒都覺得很委屈。


    她們也是不知曉,元老夫人為什麽這麽想。難道她們這些個朝夕相處的兒媳婦兒,居然還比不上元月砂不成?怎麽老夫人一副極為相信元月砂的樣子,卻也是不肯信她們?


    元月砂不動聲色,眼波流轉,一時之間,不知曉在想什麽。


    旋即,她靜靜的看著元老夫人,緩緩說道:「蕭英死了,而且還死得很慘,他確實死了。」


    元老夫人生病蠟黃的臉蛋之上,驀然流轉了一縷狂喜,竟似極高興,一雙眸子也是亮晶晶的:「他死了嗎?好得很,當真很好。啊,我的秋娘,這個畜生總算是死了,總算是死了啊!」


    她喃喃自語,淚水卻也是禁不住滑過了臉頰,垂入了枕中。


    她頓了頓,忽而沙啞:「縱然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可一碗水端不平,為娘,為娘偏心啊。」


    許氏不覺言語:「母親不可太過激動,要保重身子。」


    實則許氏的內心之中,卻也是禁不住陣陣的委屈。


    如今元老夫人快要死了,總算知曉,她實在太過專製武斷,太過於偏心。


    元秋娘雖然是元老夫人的女兒,可是自己的夫君也是老夫人的兒子。為了一個死去多年的女兒,卻讓元家處境尷尬,更壞了兒子的前程。


    元秋娘死了多年,元老夫人留著她的院子,心心念念也還罷了,怎麽能為元秋娘做到如此的地步呢?


    隻可惜如今元老夫人知曉自己偏心,到底也是遲了。


    「秋娘,秋娘,我實在待你太不好。你雖然是個女兒,可我怎可如此薄待你。我見著你長大,你的衣衫首飾是我替你備的,你的禮數學問,是我親自教的。可我這個娘,對你太狠心了啊,為了家中嫡子,為了遮掩元家男人的罪過,為了元家體麵,我便明明知曉你被虐待,卻是視而不見。我待你不好,一碗水端不平。我隻道做女人天生該為男人犧牲的,縱然是兒子自己犯了錯,是他們不好,自己貪墨,卻要用你身子性命去償還。」


    「哼,如今元家上下,還委屈我為你報仇,豈不知他們原本便踩在你骨頭上多少年,卻偏生無知無覺。」


    一番話,卻也是說得在場之人,麵色頓時一變。


    甚至連屏風外的那些個元家男子,也是聽得個個尷尬。


    元老夫人當真是病糊塗了,這等昏聵之言,居然也說出口。


    這兒可還是有外人在的!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美人榜之嬌娘有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水靈妖十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水靈妖十二並收藏美人榜之嬌娘有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