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陵笑吟吟:「也不盡然,還有臉咯,這張臉是貨真價實的。」


    什麽謫仙之姿,不染凡俗,這些都是假的,統統都是假的。


    除了這張略略蒼白,傾國傾城的臉蛋如假包換,其餘都是假得不能再假。


    因服藥過的關係,百裏聶蒼白臉蛋之上亦不覺浮起了淡淡的紅暈,增添了幾許的血色。


    百裏聶手掌按住了胸口,悶悶的咳嗽了兩聲,唇瓣卻也是頓時不覺浮起了淺淺笑容:「阿陵,怎麽越來越沒大沒小,說話兒一點分寸。」


    那雙眸子透出了淡淡的光彩,掃了薑陵一眼。


    薑陵卻也是收到了那雙眸子無語的暗示,偷偷的警告。


    眼前這張極動人的麵容雖然是浮起了笑容,可那笑容卻也是未曾納於眼底。


    薑陵冷笑,這笑麵虎。


    再看,再看當心我叫你爹。


    他做了個鬼臉,帶動了臉上的傷口,頓時也是不覺倒吸了一口涼氣。


    薑陵眼底蘊含了縷縷委屈,伸手捧著臉頰,一時也未曾再嘀嘀咕咕。


    而此刻長留王的馬車之上,卻悄然落了一道染黑的身上。


    對方衣衫輕盈的翩飛,宛若一朵染黑的蓮花,竟如此悄然綻放。


    墨潤輕輕的合上了眼睛,任由那烏黑的髮絲輕盈的拂過了他的臉頰,輕盈的翩飛。


    那一張麵容宛若冰雪雕琢,俊美之間也是蘊含了一縷涼絲絲的味道。


    他那有些蒼白的手指輕輕的拂過了無色的唇瓣,卻輕輕的揚起了臉孔。


    那雙眸子本來是極黑極深,可被陽光一映,竟似微微有些透明。


    縱然是長留王府中人,卻也是對墨潤的身份忌諱莫深,甚至知之甚少。


    這如墨色淺痕的男子,竟似說不出的神秘。


    他烏黑的髮絲隨風輕盈的飛舞,搖曳不定,一張麵孔竟也似被樹影下的陽光照得明明暗暗。


    墨潤輕輕的合上了眸子,竟似浮起了元月砂的身影。


    那道纖弱的身影,似乎勾起了墨潤一些以前的事情,讓墨潤眼底流轉了一縷極異樣的神氣。


    就在此刻,墨潤耳邊卻也是聽到一聲抽氣輕唿。


    卻是另一輛馬車之上,少女輕輕撩開了車簾子,可巧窺見了那道身影,不覺流出了幾許驚訝之色。她再輕輕的一眨眼睛,那男子已然如空氣一般,消失不見了。


    那貴女一顆心撲撲的跳,卻也是不自禁想起了有關於長留王的種種傳言。


    那美若謫仙的長留王,背後有許多隱秘,其中一件,便是長留王私底下圈養了一個極為神秘的墨影幽靈。


    少女麵頰之上,紅暈未褪,心中禁不住暗暗思忖,自個兒方才所見,究竟是一個活人,還是什麽山精鬼魅。


    那男子容貌好看,也還在其次,隻不過周身好似縈繞了一股淡淡的煙霧,瞧著竟不似什麽活人。


    而不遠處道旁大樹之上,此刻卻也是輕掩一道墨色輕盈的身影。


    那樹枝枝葉繁茂,男人的身影也是若隱若現,似隨風而輕輕的浮動,並不如何容易察覺。


    夏日的樹葉一片片的嬌嫩翠綠,而他仿佛一片片葉子在陽光下投下的墨色的暗影。


    一時之間,竟也不太容易分辨出是不是活人。


    而墨潤的眸子輕輕的隨著百裏聶的馬車而遊走,此刻那輛馬車之上,卻不覺傳來了縷縷的簫聲,縈繞於耳,聲聲不絕。


    無論百裏聶是什麽樣子的人,此刻那青石路上,道旁落花幽幽,配上著縷縷簫聲,總是讓人心尖不自禁生出了一縷歲月靜好之感。


    墨潤足見輕輕一點,又輕盈的掠上了另外一棵大樹之上,輕盈的對著長留王府的馬車跟隨而上。


    馬車到了百裏聶府邸,元月砂被迎了進去。


    她也曾到過豫王府邸,那裏麵處處奢華,種種享受,令人瞠目結舌。


    百裏炎喜好聲色享樂,這已然並不是什麽秘密了。


    拋開了百裏聶種種,他的府邸倒是如他傳聞之中的樣兒,處處清幽,步步雅致。元月砂每走幾步,就能瞧見一灘翠竹,牆角放了幾枝蘭花。


    整個長留王府,居然是極為清幽安靜,似連下人也是沒有幾個,耳邊聽著聲聲鳥鳴蟲叫。


    元月砂不自覺輕輕掃過了百裏聶的背影,對方略略有些蒼白的手指,輕輕的扣著翠色的玉簫。那素衣之上,一團團的墨紋水色,仿若一片片的透上了輕衫,整個更好似要融入了這個極清幽的院子之上。


    實在極難想像,眼前這個男子是個極為狡詐市儈的人物。


    就連話很多的薑陵,迴到了長留王府之中,也不自禁的安靜了許多。


    走過了那窗台雕花的走廊,邁過了一蓬蓬的翠竹,一轉彎,元月砂卻不覺眼前一亮。


    眼前幾處精舍均以竹、木搭建,屋頂覆蓋上的稻草,頗有田園野趣。


    周圍一塊塊地,種了些蔬菜瓜果。


    倒是別有一番趣味。


    隻不過當元月砂目光投向了那片菜地時候,卻也是頓時不覺連連皺眉,不能理解。


    那一片菜地,本來種了些青菜蘿蔔,卻稀稀鬆鬆,歪歪扭扭的。有那麽幾顆可憐的青菜,可憐巴巴的垂死掙紮,一點都不水潤了。


    這長留王府雖然布置清幽了一些,可是庭院其實很精緻,而且若仔細的觀察,可見是被仔細保養打理過的。


    怎麽這塊菜地,如此難以形容?


    薑陵悄悄的對元月砂低語:「這是老聶的個人情趣,喜歡侍候這些青菜蘿蔔,還自以為是,不肯讓別人插手。他自己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一塊地鬧得這樣子見不得人。」


    說到了這兒,薑陵瞧著這塊菜地,眼神頗為憐憫。


    百裏聶入了內堂之中,沒一會兒為他瞧病的大夫來了。


    元月砂隻能在外廳等待。


    婉婉笑吟吟的,送了糕點、茶水上來。


    統共四樣,也不是什麽名貴的糕點,什麽茯苓餅山楂糕,件件都是做得很精緻。


    元月砂微微眯起了眼珠子,產生了一些並不愉快的聯想。


    莫非百裏聶暗中窺測,悄然打聽過自個兒,知曉她喜愛甜食,所以特意備下來的。


    這種被人窺視打探的感覺,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看來百裏聶在京城雖然是有謫仙之名,可是這個性兒,其實跟百裏炎差不多。


    那些身份卑下的人在他們眼裏,不過是一個物件兒,也許,會是一件比較喜歡的物件兒。


    然而無論如何,骨子裏是不會有任何尊敬的。


    眼見薑陵挑起了一塊茯苓餅送到了嘴裏,元月砂也是嚐了一塊。


    旋即,卻也是不覺一怔。


    雖然是尋常點心,卻也是做得十分可口,比外邊的好吃多了。


    薑陵是個自來熟,人也閑不住,幹脆和元月砂聊天。


    兩個人說說話兒,你一塊我一塊的,那四碟點心很快見底了。


    元月砂迴過神來,正當她心忖為何百裏聶遲遲不肯出來時候,這位長留王終於又現身了。


    一會兒不到,他又換了一身淡紫色的衣衫,輕帶緩袍,越發襯托幾許出塵輕逸姿態。


    許是因為在家關係,百裏聶打扮也是隨意了不少。他頭髮隻用一根銀色的緞帶束住,大半紮在了腦後,小半垂落在臉頰邊。


    當他撩開了竹絲簾子踏步其中時候,陽光落在了百裏聶身上,給這位腹黑弱美的龍胤王爺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神光離合,風姿翩翩。


    眼瞧著元月砂和薑陵這麽一派極融洽姿態,百裏聶眼底也是流轉了幾許說不出的奇異情愫。那樣子奇異的神色,卻也是一下子,一閃即沒。


    「阿陵多年在外,難得歸來,我的心中不知道多快慰。每次你迴京城,將王府當做客棧,一住即走。莫非覺得我十分難以相處?」


    薑陵頓時透出了虛偽的笑容:「老聶,你說笑了。」


    卻眸光遊離,心中誹謗,啊啊,這安靜的長留王府真是令人窒息啊。


    「原來竟然是我有所誤會,誤解於你了。既是如此,你難得迴來一次,反正這麽多年來,我何嚐不是父代母職,不若讓我為你洗手做羹湯,下廚做餐如何?」


    百裏聶一臉溫和的樣子,伸手按住了薑陵肩頭。


    薑陵不知怎麽,神色居然是很有些不自然:「老聶何必如此客氣,我見你有恙在身,又有許多事情要做,何必如此操勞。」


    百裏聶伸手拍了薑陵肩頭兩下,仿若是拂去並不存在的灰塵。


    卻對薑陵的反抗充耳不聞:「對了,你去地裏扒了兩個蘿蔔,摘幾顆蔬菜,洗幹淨一些。」


    元月砂見縫插針:「看來王爺身子已然是無恙?」


    瞧百裏聶那我行我素的樣兒,大約也是沒什麽事了,如此應該不需要自己守孝三年,如此自己也應該可以走了吧。


    百裏聶對她同樣也是一副置若罔聞姿態:「元二小姐不必拘束,既然是恰逢其會,本王也是不介意為你多做一份。」


    元月砂額頭青筋跳了跳,百裏聶介意她介意。


    她也是不覺虛偽冷笑:「月砂身份卑微,隻怕是受不起。」


    百裏聶卻答非所問:「元二小姐不必客氣,你是客人,不必如阿陵那樣子,需要去菜園子裏麵扒菜的。」


    元月砂幹脆閉上嘴,什麽話兒都不想說了。


    百裏聶分明是故意為之,可誰讓自己身份有別。


    有些不太過分的事情,她能忍則忍。隻盼望,百裏聶不要做出一些逾越她底線的事情。


    否則縱然是對復仇的計劃有礙,自己也是絕對不能容忍。


    薑陵嘆了口氣,順手拿起了一個小筐,去地裏麵摘菜。


    瞧那動作,竟似有幾分的嫻熟。


    他挑了兩個不錯的大白蘿蔔,又摘了幾顆在百裏聶魔手下仍然是無比頑強長得肥嫩的大青菜。


    最後,將筐送到了一旁的廚房。


    百裏聶早已經在裏麵生火燒水。


    元月砂靜靜在廳裏麵坐著,她耳目敏銳,已經是聽到了水燒開時候咕咕的沸騰之聲。


    她甚至聽到了百裏聶伸手添了一塊柴。


    元月砂忍不住模模糊糊的想,也不知道那樣子的粗柴,會不會弄壞百裏聶那名貴的衣衫。她也是會看貨的,百裏聶那一身衣衫,做下來的價值可是不菲。


    過了一陣子,百裏聶端起三碗熱氣騰騰的蔬菜湯送上來。


    白玉碗碧玉勺,卻掩不住那蔬菜湯的粗陋。


    百裏聶將湯擺在了元月砂跟前,淡淡的白氣蒸騰,卻也是有些模糊了兩個人的眉眼。


    元月砂的眉宇漆黑,卻似總是柔潤而寧靜的。


    她輕輕的用勺子攪動了一下,湯水清得和白水一樣,裏麵有些蔬菜,有幾塊蘿蔔,沒有肉。


    這讓元月砂情不自禁的盯上了百裏聶。


    隻見百裏聶輕輕的勺起一勺,微微晃了晃,待這湯水稍涼,再送入唇中。


    一整套的舉止,卻是如行雲流水般的無比優雅。


    那湯是否又滋味,似乎也是一點兒都不重要了,隻看百裏聶的進食,已然是一種享受。


    百裏聶放下了湯勺,似有些個狐疑之色,卻也是不覺緩緩言語:「怎麽這麽客氣,請用湯。」


    薑陵幹笑了兩三聲,叫了一聲是。他有些無奈的舉起了勺子,喝了一口湯,臉色頓時黑了黑。變幻幾下,卻擠出了一縷微笑:「老聶,你的手藝又有長進了。」


    百裏聶似是笑了一下,溫和說道:「不必喝得太急,廚房還有半鍋,都算你如何。」


    薑陵咬住了勺子,情不自禁的輕咳了一聲。


    元月砂察言觀色,已然是若有所悟,心裏麵也是略略有了底。


    她頓時勺起了一勺湯,輕輕的送入了唇邊。


    一口咽下,她冷笑佩服自己的判斷。


    這謫仙一般的長留王,燒的湯真他媽的難喝。


    以他一身錦繡,仙人姿態,穿著綾羅綢緞,用那雙撫琴弄簫的手燒出一鍋極難喝的湯湯水水。所謂焚琴煮鶴,也不過如此。


    元月砂一瞬間眼底快得有一縷不屑光彩掠過。


    不錯,方才她內心確實是已有盤算,有些不太過分的事情,她能忍則忍。隻盼望,百裏聶不要做出一些逾越她底線的事情。


    當然,如今這區區小事,不過是一鍋滋味不好的湯水而已。自然談不上逾越底線,甚至連底線邊都沒碰到過。


    至少,這碗湯沒有動什麽手腳,加什麽料。


    更從小到底,元月砂更是不知道吃過多少難吃的東西。她曾經試過整整兩天什麽吃的都沒有,卻挖開了凍土,挖埋在土裏的蠍子充飢。還曾在冰天雪地,咬著硬邦邦的,跟石頭一樣難咬的馬肉。


    如今這碗湯,菜煮得太爛,蘿蔔太硬,又沒放什麽鹽,滋味自然不妙。


    可是比起元月砂曾經品嚐過的其他奇葩的食物,已經是不算什麽了。更何況,這碗湯勝在清淡,材料簡單,沒有加別的香料。


    如果這是長留王的惡趣味,元月砂也並不覺得這算什麽。


    她模樣也是漸漸的沉潤下來,淺淺含笑,一口口的,將湯送入唇中。


    湯中蔬菜,她慢慢咀嚼,一口口的吞了下去,卻是斯斯文文的。


    惹得一邊的薑陵,瞪大了眼珠子,卻也是不知道說什麽菜好。


    空氣之中,不知怎麽的,也是安靜下來。


    百裏聶也是沒有說話兒,極優雅的品嚐自己燉煮的並不好喝的蔬菜湯。


    也不多時,元月砂麵前湯碗已經空了。


    她用茶水漱口,又輕輕用帕兒抹過了唇瓣。


    元月砂盈盈起身,向著長留王福了福,唇瓣浮起了溫溫淺淺,卻並不入心的笑容:「長留王一番盛情,月砂銘感於心。眼見殿下身子無恙,未曾因為月砂的魯莽招惹什麽不是,月砂心裏也是鬆了口氣。隻不過,眼見月砂遲遲未歸,家長長輩必定是記掛不已。還容月砂先行告辭。」


    一舉一動,卻無不符合禮數,沒有一點失禮的地方。


    百裏聶手指微微一頓,也是客客氣氣:「是本王身子孱弱,一時誤會,其實與元二小姐並不相幹。今日一番打攪,可當真是令我好生過意不去。婉婉,你送元二小姐出府吧。」


    元月砂又福了福,旋即和婉婉離去。


    待走得沒影子了,薑陵有些嫌棄的推開了還剩大半湯水的白玉碗。


    「老聶,我可是盡力為之,人前給足你麵子。」


    他那一雙眼睛,卻也是充滿了淺淺的好奇:「哈,你說元二小姐怎麽那麽給你麵子,不動聲色全部都喝完了。我一直瞧著她,眉頭都是沒有皺一下。哈,她是不是和你一般,味覺失調,吃什麽都吃不出味道。什麽東西吃起來就好像嚼木頭一樣。」


    百裏聶慢有條理喝完了最後一口湯水,方才不動聲色說道:「她身體健康,沒有我這樣子的怪病。」


    「那她就是看上你啦,所謂有情飲水飽,就算是白水,喝著也跟蜜糖一樣。更不要提,你難能可貴,親手下廚。其實吃什麽都不重要了,關鍵是誰做的。」


    薑陵嬉笑。


    「真的做得很難吃?」百裏聶一挑眉頭。


    「隻要是個正常的人,都不會覺得好吃的。老聶,我作為你的便宜兒子,總是安慰於你,其實也是不負責任。你味覺失調,東西做出來什麽樣子好吃,什麽樣子不好吃,你都不知道。就算你喜歡下廚做飯,那也是一點用都沒有。下一次,別欺負人家小姑娘。我瞧一多半是因為人家看你是王爺,敢怒不敢言啊。」


    薑陵不覺痛心疾首


    百裏聶麵頰之上浮起了淡淡的恍惚,也是不知曉想起了什麽,卻忽而不覺微笑:「阿陵,這次你迴來,以後就長住在父親這兒。我們父子相處,時間還多得很,不必著急。」


    薑陵聞言,頓時抖了抖,竟不由得覺得有些個不妙起來。


    另一頭,元月砂跟隨婉婉出府。


    她盯著婉婉纖弱的身影,卻也是不覺若有所思。


    遙想當年,十九皇子百裏錦尚在繈褓之中時候,就被人用一根銀針生生害死了。


    而那個人,精通易容之術,假扮成了百裏錦的乳母,騙過了六歲的貞敏公主。


    眼前這個妙齡女郎,分明也是精通易容之術的。


    而這樣子的技藝,絕非常見,十分難得。


    將十九皇子的死聯繫上了百裏聶,這讓元月砂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


    百裏聶如今身份尊貴,其中最要緊的一項依仗,那就是宣德帝對他的寵愛。


    宣德帝那麽多皇子,百裏聶卻是最特別的一個。


    可是靜貴妃所出的那個孩子,才出生就已經有了特別的恩寵,若能長大,也是會吸引更多的注意力。一個人的愛始終是有限,如果宣德帝有了新的喜愛的皇子,那麽舊的那個,也許就會顯得沒那麽值錢了。


    想到了這兒,元月砂心裏卻也是涼了涼。


    當然,這一切不過是元月砂的猜測,是否事情真相如何,元月砂也是不知道。


    她忍不住瞧著婉婉,這個小女孩子帶著淡淡的狡黠,卻也是沒心沒肺。


    元月砂心忖,這大約是不可能的。


    就算元月砂瞧不出婉婉的真麵目,可從骨骼來說,今年她也不過是十二三歲,六年前和貞敏公主也是差不多的大。


    所謂易容雖可用一些手段增減身高,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哪裏能有那樣子的本事去皇宮殺人呢。


    除非,婉婉如今的身段是假的,她如元月砂一樣,也聯繫了一些很邪氣的功夫,故而如今的年紀並不是真正的年紀。


    可元月砂所練習的邪功不但是十分罕見,也是難以練成,極為兇險的。


    她不覺得,會這門異術的人會那麽容易見到。


    不知不覺,元月砂陷入了沉思之中。


    就在這時候,她聽到婉婉輕輕的啊的叫了一聲。


    元月砂也是吃了一驚,頓時從沉思之中迴過神來。她也是不覺微微有些錯愕,看著眼前一幕。


    隻見庭院之中,一口清泉,注滿了刻意用翠玉砌成的小池子。


    此刻,陽光灑在了泉水之上,波光瀲灩。


    而那水光之中,卻也是有著一道淡墨色的身影。


    隻見墨潤立足於那水中,赤著上半身,身軀被泉水澆過了,顯得濕漉漉的。


    那武者的身軀曲線優美,卻也是有著一股子說不出的攝人魄力。他身上有若幹傷痕,瞧著並不顯得醜陋,反而在陽光的映襯之下,分明透出了幾許說不出的魔魅之力。


    墨色的衣衫散在了水池之中,卻也好似將池水染上了縷縷的墨痕。


    男人頭髮沾染了水,散落在了臉頰邊,水珠卻也是一滴滴的順著髮絲輕輕的滴落。


    而那張麵容,宛如不融冰雪,在陽光下也好似冰雕一般,十分俊美。


    百裏聶臉色雖微微有些蒼白,顯得縹緲而朦朧,可究竟也還是塵世間的活人。


    可眼前的墨潤,卻一點活氣兒都沒有,仿若冰雪做成的奇異雕像。


    墨潤嗓音也是不自禁的散發了一股子濃濃的冷意:「此處庭院,不能私闖,王爺是允了的。」


    這兒也和長留王府別處一樣,顯得是安靜而靜謐。


    仿若能讓人聽到了竹葉子上蟲子的叫聲,清風吹拂樹葉發出的沙沙聖音。


    眼前的男人冰雪般俊容朝著你時候,元月砂非但沒有什麽綺麗的心思,反而不自禁的覺得湧起了一縷極為危險的感覺。


    那樣子的感覺,宛如野獸的本能。也許觀察不出個什麽破綻,可是打心眼兒裏為之生懼。不知不覺間,元月砂的後背更是生出了縷縷汗水,下意識的扣緊了自個兒的手掌。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子的反應,卻也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身體的反應是騙不了人的。眼前必定是有什麽極可怕的危險,隱匿於這樣子的清靜優雅之中。


    婉婉卻也是臉紅了紅:「墨爺,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我原本是風禦史身邊的人。來到了王爺身邊,也是沒有多久。這府中許許多多的規矩,我是一點兒都不懂的,還盼望你們提點一二。我,我也是不知道此處不能擅闖。」


    墨潤坦途身軀,麵對眼前這麽兩個妙齡少女,而他的麵頰之上,竟然是沒有那一絲一毫的羞澀之色,反而是說不出的坦然。


    那雙眸子眸光灼灼,宛如冷電一樣審視眼前的人。


    這一瞬間,元月砂甚至覺得對方眼裏的自己宛如屍首。


    空氣之中略靜了靜,卻聽著墨潤淡淡說道:「你們走吧,下次不可再犯。」


    婉婉趕緊說道:「墨爺,我又怎麽敢呢?從明天開始,我定然將王府所有的規矩都是記得。」


    她聽著嘩啦一聲水響,抬頭時候,卻也是已然是見不得墨潤的身影。


    對方就好似鬼魅一樣,就這樣子消失了。


    方才的水池之中,如今已經是空無一物。若不是仍然有那水光瀲灩,婉婉隻會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夢。


    待離開了墨潤的院落,婉婉方才重重的吐出了一口,伸手擦去了額頭上的汗水,不覺顫聲說道:「元二小姐,方才,方才嚇壞我了。那位墨爺,可是在府中擁有極為超然地位,而且神出鬼沒的。我隻怕他一時心裏麵不歡喜,殺了我們都是有可能。不知道怎麽了,方才我覺得很害怕。他一定想要殺了我們,真的動過這樣子念頭的。」


    方才那樣子危險的感覺,元月砂同樣也是有過。


    她對婉婉越發好奇,想不到婉婉的年紀雖然很輕,可是也是同樣擁有這樣子宛如野獸般的奇異觸覺。這也是元月砂想也都沒想到的。


    元月砂不覺出語試探:「婉婉,方才你說,你原本是風大人身邊的人,才來長留王身邊沒有多久。」


    這似觸動了婉婉的心思,讓婉婉可謂是滿腹的委屈,心酸連連:「元二小姐,你是不知道,我是才逃虎坑,又入狼窩。我原本是江湖女子,因為避仇才去抱風徽征的大腿。豈料他沒有絲毫憐香惜玉之心,將我好好一個嬌滴滴的姑娘,當做狗一樣的使喚。稍有做錯,便受責罰。後來長留王要了我,我還以為有了好日子可以做,可是比起長留王,我看風大人都顯得極有人品。這日子,可是過得苦得緊。」


    她一番心酸剖白,更掏出了手帕,輕輕的擦去了委屈的小淚水。


    卻也是聽得雲裏霧裏,不甚清楚。


    唯一可以肯定的則是,長留王確實也是與風徽征之間有著難以言喻的奇妙聯繫。


    這其中種種,自然又是一個秘密。


    伴隨長留王百裏聶的現身,他周遭也似縈繞了一層淡淡的迷霧了,如此幾次的接觸,這樣子的迷霧並沒有消散,反而是更加濃鬱。


    懷著種種的迷惑,元月砂上了馬車,馬車載著元月砂迴了元家。


    方才踏進門兒,喜嬤嬤已然是在等候元月砂了。


    而喜嬤嬤的臉色,卻也是並不如何的好看。


    喜嬤嬤忍不住想,元月砂這旁支女郎,怎麽就這樣子的不知曉分寸呢?今日招惹了這般大禍,那也是應該立刻迴家,和元家長輩商量如何應對。


    卻不知道元月砂去哪裏浪了,讓一大家子人這麽等著她,等她這麽遲才迴來。


    她並不知道是誰送了元月砂迴來,隻不過在喜嬤嬤看來,能私送元月砂的,必定也不是什麽好貨色。


    這正經人家的公子,又有哪個會瞧得上元月砂的出身呢?


    喜嬤嬤內心之中,頓時也是有些不痛快了。


    要知道喜嬤嬤雖然是元老夫人身邊的人,卻也是並不真正明白元老夫人的心思。


    就好似如今,喜嬤嬤也是並不能猜測得到,為何元老夫人居然是對元月砂如此的寬容大度。


    隻不過就算是元老夫人一直以來對元月砂有著非同一般的愛寵,隻恐怕這樣子的愛寵也是到頭了。


    今日來的一大家子,三房的女眷都已經到了。


    而這些女眷並非代表自己的意思,還代表她們那一房男人的意思。


    男女授受不親,而且又怕擔上欺辱旁支女兒的名聲,那些元家男人也幹脆不出麵。


    饒是如此,這陣仗可是有些個大了。


    湘染也在等待元月砂,看著元月砂歸來,絲毫未損,湘染也是不自禁的鬆了一口氣。


    她下意識的拉住了元月砂的衣衫,不覺淚水漣漣:「二小姐,你總算是迴來了。我聽到種種傳聞,對你也是憂心如焚,實在也是不知道怎麽才好。」


    縱然是知曉,以元月砂的能力,足以應付發生的任何事情。可是湘染就是十分擔心,畢竟龍胤可是個虎狼窩,裏麵藏著不知道多少妖魔鬼怪,兇狠異獸。


    動不動,就能生生將人給撕成碎片了。


    湘染也是後悔,後悔以自己的身份,卻也是根本不能陪著元月砂去皇宮。否則自己會些武功,也是能幫襯一二。


    元月砂瞧在了眼裏,心裏頓時也是湧過了一縷暖意。


    這世上縱然是有種種算計,種種心計,卻也是不乏那些個對你真心實意好的人。


    她忍不住安撫湘染:「好了湘染,不用擔心了。如今的我,可是好好的,並沒有當真出什麽事情。我的運氣,一向不錯。」


    喜嬤嬤皮笑肉不笑:「如今老夫人等著見二小姐,各方的夫人也等著見二小姐,都是等得有些久了。二小姐行事也是要知曉分寸,和丫鬟敘話,可容後一些。」


    哼,當真是不知曉分寸。


    一個下人,做出來的擔心樣子,元月砂居然還故意和她說話兒,可當真是可笑之極。


    元月砂卻並沒有什麽慍怒之色,不覺微笑:「我隨嬤嬤前去,也就是了。」


    湘染也欲圖跟著元月砂前去,卻被喜嬤嬤嗬住:「湘染,老夫人要見的是月砂,你一個丫鬟也是不要跟著去了。如今元家的夫人們有話兒要跟月砂說,隻恐怕有些話兒,你區區丫鬟,也是不配去聽的。」


    喜嬤嬤早得了囑咐了,要攔住湘染。


    這丫頭一身江湖氣,動不動就打人。到時候若當真讓湘染動手,傷及了房間裏麵的那些個嬌客,那可如何是好?


    湘染不忿,想要為自己辯解,她此刻更不想離開元月砂了。


    可耳邊卻也是聽著元月砂輕柔的說道:「湘染,你就留下來,不必隨我去。元家上下對我,哪個不是百般的愛惜,月砂也是不會有事的。你這番姿態,知道的說你關心主子,不知道的還道你在諷刺元家別的人,說她們對月砂不夠真心呢?」


    喜嬤嬤大怒,聽出了元月砂的諷刺之意,可一時之間,卻也是並不知道應該如何的說。


    湘染無奈,也隻能留下來。


    而元月砂心中也是並沒有半分懼意的。


    也許元家也是有一些算計,而且元家的女眷也各懷心機。


    可元家盤算的那些,使的那些個心眼兒,在元月砂跟前根本不算什麽。她在元家,並不覺得會有什麽危險。她也是有足夠的手腕,應對麵對這麽些個東西。


    而元月砂的唇角,卻也是頓時不覺浮起了淺淺的笑容。


    看著元月砂泰然自若的麵容,喜嬤嬤頓時也是有些不舒服。


    這個破落戶的女兒,實在是太沒有自知之明了,她惹上了這麽大的禍事,居然還是如此的坦然,仿佛這一切根本沒有發生一般。


    當真是個不長進的東西,難道沒曾心中思慮,所作所為,可是有曾連累元家?


    今日元月砂宮中所為,無疑也是讓整個元家生出了驚懼之意。


    要知道,元月砂居然是得罪了宣王府。


    誰不知道,百裏策是豫王百裏炎十分器重的臂膀。


    可是元月砂居然是不管不顧,贏了百裏纖,惹得百裏麟名聲被毀,乃至於被陛下厭棄。而百裏纖那個宣王府的嬌嬌女,居然是被元月砂給生生逼瘋了!


    如此開罪宣王府,佛都是有火氣。


    百裏策如今按捺下來,可心中未必沒有惱恨之意。


    更不必提,如今元家是站隊豫王的,隻盼望靠著豫王,以後能夠無比風光的好日子可以過。可是如今,卻偏生得罪了豫王身邊的大紅人,那麽站隊豫王所帶來的種種好處,可是會就此抵銷,誰也是說不清楚、


    所謂疏不間親,元家始終是外姓臣子,哪裏能摻和進豫王府和宣王府這等皇族親貴之間?人家,可都是龍胤皇族。


    拋開這些不談,元月砂贏了,那也是打了鳴玉坊的臉。


    如今別人都是傳得沸沸揚揚的,隻說這洛家操縱賭局,若非因為薑陵贏了,那麽什麽算計都在洛家的掌控之中。


    而誰不知道,洛家其實是宣德帝的錢袋子。


    鳴玉坊能在宮中開局設賭,其實便是宣德帝無比縱容的結果了。


    能洛家能為宣德帝做的,就是私底下上供銀錢,讓宣德帝可以不必理會朝廷官員,恣意揮霍。這是宣德帝的私庫,自然也是能夠恣意的揮灑,不受朝堂監督。


    既然是如此,也難怪宣德帝對洛家如此倚重了。


    如今元月砂此舉,可謂是拂了洛家的臉麵,也難保洛家不會記恨。


    所謂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元家的人也是擔心元月砂會連累自己。


    故而當宮中聚會一結束,元家就有了軒然大波,甚至女眷齊聚。


    無論是元幽萍還是元薔心,她們這些平時受寵的嫡女,一迴來,就被家裏長輩句句問責,甚至被逼得哭出來。


    當然,其中最重要的則是元月砂。


    然而讓這些元家女眷想不到的是,元月砂居然是不知道往哪裏去浪了。


    原本和元幽萍一起的元月砂,元幽萍也不知道她去哪裏了。


    那些長輩一問,元幽萍也隻是苦。


    而此時此刻,這些元家長輩已經是等了元月砂近一個時辰!


    喜嬤嬤也忍不住生惱,這元月砂好大的架勢,隻恐怕也是等得氣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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