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纖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心裏更忍不住惡狠狠的叫著,踩死她!踩死她!


    可就在這個時候,卻也是可巧有那一道身影,輕輕巧巧的掠了出來。


    一雙手,拉住了元月砂的手,將她從地上飛快的拉起來。


    而元月砂的身子,也是被輕輕的帶開。


    隨即後背咚的一下,居然靠著了厚實的牆壁,她已然是順順噹噹的靠在了道邊壁上。


    而就在這個時候,周幼璧的白馬雙蹄才咚的一下落下來,塵土飛揚。


    便是那結實的青石板上,也是生生落了兩個淡淡的白印,倘若是落在人身上,非得將人踩得血肉模糊不可。


    少年的手掌溫和而幹燥,生了些繭子。他原本騎在了馬兒上,如今輕輕的縱身,來到了元月砂的身邊。他的那匹馬兒沒有主子,自顧自的噠噠跑了老遠距離,才溫順的停留下來。這一下子的輕功,卻也是十分了得。他雖戴著鬥笠,不過個頭比如今元月砂還稍微矮一些,可見歲數也不大。


    元月砂和他無親無故的,對方居然會冒險救他,也是很大的人情。可是如今元月砂卻是也是始終將手緊緊握成了拳頭,也是沒有鬆開的意思。


    元月砂的手掌之中,捏著幾枚銀針。


    方才她欲圖悄悄射出銀針,射死這匹駿馬。隻不過如今,剛剛有別的人插手,元月砂自然是不需要這樣子做了。


    至始至終,她都是容色淡漠,卻也是不覺對眼前少年升起了一縷好奇之意。


    而那少年在元月砂站穩了足根之後,卻也是輕輕的鬆開了自己的手掌。


    周幼璧迴過神來,定睛一看,卻也是不覺大怒。


    原來自己的白馬左腿之上,也是不知曉什麽時候,被一個物件兒打了血窟窿,如今還流血不止。


    難怪方才照夜獅子受驚,居然差些將自個兒生生的摔下來。


    周幼璧對這匹馬兒十分愛惜,當做心肝寶貝。下人打理這匹駿馬,就算是弄斷一根鬃毛,都是十分了不得的罪過。他也便是會狠下殺手,將那下人打得遍體鱗傷。


    想不到如今,自己的愛駒居然是受了這樣子的傷損。他自然是十二萬分的生氣。


    而他自然而然,覺得便是那戴著鬥笠,救下了元月砂的少年所為。


    也是不知曉用了什麽暗器,居然傷了自個兒的馬。


    周幼璧麵頰之上蘊含了濃濃怒色,極為氣惱:「我的照夜獅子,如今居然是被你給打壞了。好大的膽子!」


    他頓時抽出了鞭子,狠狠的向著那少年抽打過去。


    刷的一下,那少年鬥笠分作兩片,露出了臉蛋。


    卻頓時令人眼前一亮。


    他約莫十二三歲的年紀,穿著淺灰色的衣衫,打扮並不怎麽樣。更何況剛才還戴著鬥笠,誰也是不會留意。


    可是如今,對方臉蛋露出來,卻是俊雅輕逸,一雙眸子明潤,十分有神采。


    而他臉蛋之上,如今添了一道周幼璧抽出來了淺淺紅痕,更增加了幾許無辜之色。


    這宣巷之中,因為這少年的容貌,頓時添了幾許光亮。


    便算是周幼璧,盛怒之極,見到眼前少年的容貌,也是不覺怔了怔。


    可是隨即,周幼璧也是怒火滔天。


    無論是這灰衣少年,還是元月砂,周幼璧都是不認得。周幼璧自然並非單純囂狂,他不認得這兩個人,料來必定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出身。


    更何況,瞧兩人衣衫打扮,也沒什麽富貴氣派。


    既然是如此,自己鞭打出氣又如何?位卑命賤,就合該受此折辱。


    今日皇宮來的都是些個富貴出身,可是這富貴也要分高底。就好似他周幼璧,出自周家,以後還會得了叔父爵位,自然跟尋常那些個庸俗之物全然不同。


    元月砂見這鞭子要抽來,驀然眸光一閃,居然向前一步,擋在這少年跟前。


    她雖然狡詐多智,而且冷漠無情,可是同樣卻也是恩怨分明。


    既然受惠,自然也是要迴報一二。


    眼瞧著那鞭子就要抽打在元月砂身上,卻見一道淡藍色的身影掠過,一伸手,居然將那鞭子死死的捏住。


    元月砂卻也是不覺眉頭輕攏。


    如今擋在她跟前的,一身淡淡的藍色衣衫,蜜色的肌膚,樣貌英俊,眸子狹長,透出了淡淡的不羈魅力。


    赫然正是宣平侯周世瀾。


    周世瀾武功不錯,否則也不會將那飛速抽來的鞭子生生捏住。可是如今,縱然是如此,那手掌抓住了長滿倒鉤的鞭子,此刻卻也是已然鮮血淋漓。


    可是周世瀾一張臉孔卻也是平靜無波,竟似並沒有覺得絲毫的痛楚。


    隻任由那鮮血一點一滴的從周世瀾的手掌間輕輕的滲透出來,一滴滴的滴落在了青石板的地麵之上。


    周幼璧的鞭子又被捉住了,原本極怒,可瞧清楚來人是誰之後,頓時也是不覺軟了聲氣兒。


    「叔父,你怎麽來了。」


    周幼璧一時不覺訕訕然。


    他打小就畏懼周世瀾,而且一向在周世瀾跟前學得很乖巧。以後他要承爵,自然是要討好周世瀾。否則周家幾房也少不得少年兒郎,若失了周世瀾的歡心,周世瀾會挑別的人過繼,爵位也是會給別的人。


    更何況拋開爵位不談,周世瀾很有本事,也有許多古怪的手腕。周幼璧打小跟他學武,是又是佩服,又是畏懼。


    一時之間,周幼璧心中轉過許多念頭,周世瀾不會喜歡自己張揚跋扈,視人命如無物的。


    方才的種種,周幼璧在別人跟前,自然是會說,那是因為躲避不及。可是周世瀾眸光銳利,周幼璧想要說些好聽的假話,卻也是未必能瞞騙過去。


    故而周幼璧倒是不知曉說什麽好了。


    然而周世瀾倒是並沒有立刻嗬斥什麽,他緩緩鬆開了手掌,將受傷的手藏於衣袖之中。


    反而側過頭,盯著方才救了元月砂的灰衣少年:「這位少年郎好生英勇,以前沒見過,不知道怎麽樣子稱唿呢?」


    周世瀾微微一笑,那笑容流轉了一股子誘人的魅力。


    他這樣子性感的魅力仿若是天生就有,自己也是無意。縱然並不是對著那些嬌嬌女笑的,可是不少女郎臉蛋都是忍不住紅了。


    那灰衣少年卻也是笑了笑,倒也落落大方:「寧州永寧縣永寧衛所正七品百戶寧九郎,見過宣平侯。」


    他這樣子偏僻地方任職,又是這樣子芝麻綠豆的小官,剛剛好夠著參加禦前比武的標準。在場眾人聽了,不少臉上都是流露出了輕蔑之色。


    墨夷七秀之一的莫容聲,那雙孤僻憂鬱的眸子之中,卻也是不自覺的流轉了幾許的思索之色。其實這個寧小九,武功還是很不錯的。隻不過暗算周幼璧的,可不是他。他向來也不沾染閑事,也並不想如何理睬。


    寧小九穿的是一雙舊皮鞋,踩在了青石板地上,發出了滋滋的聲音。


    薛靈嬌忍不住諷刺:「這種寒酸貨色,怎麽也來比武,可不是給公主添堵的?」


    周世瀾卻輕輕的拍拍他肩膀:「小小年紀,武功不俗,而且還有俠義心腸,以後前途一定很好。」


    不知怎麽,周世瀾看到寧小九時候,眼底一縷異色卻也是一閃而沒。


    周幼璧心裏麵卻不是滋味。


    他慢慢的垂下頭,有些漠然的說道:「叔父,我知道錯了。這匹照夜獅子是你送給我的,情意不同,我也很喜歡。誰傷了它,我都是會很生氣的。我重視叔侄的情分,難道也還有錯嗎?」


    周幼璧打小便是這樣子的性子,從來不認錯。便算是認錯了,也是故意這樣子說話兒,怪裏怪氣,顯得並不是真心。


    這是宣平侯府的家事,別的人都是不好插口。


    周世瀾卻是微微一笑:「阿壁,我什麽時候說你做錯了,你愛惜我送給你的馬兒,這是多麽重情重義的表現,我的心裏麵,不知道多歡喜。這呀,可是你對我的情分。千金難求,我自然很感動。」


    周世瀾這樣子一說,周幼璧也是微微一怔。


    叔父吃錯藥了?今天怎麽就說出這樣子順耳的話。


    平時周世瀾假仁假義的,口口聲聲,就是要自己懂得珍惜人命,也不能做些欺辱人的事情。他就不懂了,周世瀾說這些有什麽意思。


    這先人爭氣,賺下了爵位地位,不就是為了讓後世子孫享福?


    至多自己努力上進,加官進爵,讓這份福氣延續下去。


    難道先人努力,就是為了讓這些賤人泥腿子跟自個兒一樣子身價地位?


    那些假模假樣,正義凜然的話兒,周幼璧一向都聽不進去。


    一時之間,周幼璧反而不知曉怎麽搭話。


    周世瀾繼續說道:「不過,你卻挑錯了人了。這位寧小九,不過是拉了地上的元二小姐一把,讓她免受踐踏。他隻救了人了,照夜獅子的傷,可跟他沒關係。」


    旋即,周世瀾彎下身,將那一枚剛玉扳指輕輕的撿起來:「方才,便是這枚扳指,傷及了照夜獅子,讓你的馬兒給停下來,略頓了頓,小九才好將人給救出來。」


    說到了這兒,周世瀾望向了一邊:「長留王馬車在此,何不現身一見。」


    一句話,卻也是讓在場的人一驚。


    那些京中貴女,個個心裏撲撲一跳。


    長留王雖然是住在了京城,可是行蹤難覓,並不是很容易見到。


    想不到如今,他居然是來到了此處?


    伴隨周世瀾的話語,暗處一輛馬車卻也是緩緩行駛過來。


    拉著這輛馬車的是宮中矮馬,馬車也是緩緩的,走得並不怎麽快。


    那些女郎聽到了一聲輕柔的嘆息聲,男子鬱鬱柔和的嗓音卻是響起:「宣平侯,你知曉,我並不願意見人的。」


    如今艷陽高照,可是聽到了百裏聶說話的嗓音,那些女郎內心之中,卻也是不覺升起了一股子說不盡的幽幽異樣。


    甚至不約而同心裏麵浮起了一個念頭,若能湊到了長留王跟前,和他說幾句話兒,那可是不知道多好。


    馬車車簾卷開,裏麵情景也是一覽無遺。


    那些京中貴女隻瞧一眼,竟不覺想要尖叫出聲。


    馬車裏麵除了百裏聶,想不到風徽征也是在。


    兩人並排坐在了馬車裏麵,風徽征容色一如既往的冷肅,那張容顏有著淩厲鋒銳的俊美,那樣子咄咄逼人的艷色,有著一種驚心動魄的味道。


    誰都知曉風徽征這位鐵血的禦史,有著一張傾國傾城的臉蛋,偏生他的狠辣無情也跟容貌一樣有名。而他更兼有出挑的武功與駭人的心計,那份俊美鋒銳也是令人高不可攀。


    龍胤不知曉多少達官顯貴在風徽征跟前戰戰兢兢,更不必提那些嬌貴女郎了。她們自然是在風徽征麵前毫無勇氣,可與此同時,那樣子禁忌和高不可攀,又形成了了一道近乎致命的吸引力。


    而在風徽征身旁的百裏聶,卻也是雪衣碧簫,風華絕代。那淡淡的鬱色糅合了與生俱來的高貴,使得百裏聶宛如點塵不染的神仙中人。仿若這紅塵滾滾俗事,根本不能沾染上他的衣服角。


    任誰看到百裏聶,卻也是近乎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宛如謫仙四個字。


    若說風徽征是紅塵之中最嚴厲最鋒銳的一柄鋒刃,血腥狠辣,鋒銳無雙。那麽百裏聶似又是另外一種極致,點塵不染,紅塵不沾。


    兩人並肩而坐,看似說不出的矛盾,卻也是有著一股子說不出的和諧之氣。


    如此形成的畫麵,更讓那些京中貴女難以抵禦,一顆心撲撲狂跳。


    那撩開車簾的一瞬間,竟仿佛是世間最美好的一副畫卷,一瞬間已經是萬千星輝,瞬眼芳華。


    薛靈嬌之前並沒有見過百裏聶,甚至也沒怎麽這麽近瞧風徽征。


    她之前口齒刻薄,說了許多不中聽的話兒。


    可便算是如此,這個性子有些乖戾的少女此刻卻也是瞧得呆了呆。


    以薛靈嬌的驕傲,她自然決不允自己居然能有這樣子的心緒,故而也是勉力讓自己想起一些有關長留王的種種不堪傳言。可就算是想到什麽斷袖之癖,也許是因為風徽征和百裏聶樣子太好了,總難以讓人有什麽猥瑣的聯想,反而讓人覺得,好似這兩個如此絕頂風華的男人,就應該相交相識,才配跟對方站在一道。


    甚至想到百裏聶私下養了一個兒子的傳言,薛靈嬌不自禁的否認。


    百裏聶那樣子脫俗無塵的男子,又怎麽會喜歡上一個女人這樣子庸俗呢?


    他應該一輩子無妻無子,超然物外,不沾染半點紅塵。


    那些貴女瞧得如癡如醉,別說她們,就是眼前這些個少年郎,也驀然生出了幾許自慚形穢的感覺。


    周世瀾也算是認識兩人多年了,倒也淡然,將那枚扳指送過去。


    百裏聶瞧了風徽征一眼:「這是風大人手指上做暗器的剛玉扳指。」


    而風徽征卻有些漠然:「髒了,扔了吧。」


    他素來有潔癖,那扳指這樣子鬧了一遭,風徽征是絕不會再將之戴在自己的手上。


    周世瀾也是知曉風徽征的性子,也是不以為意,輕輕晃動這扳指,對著周幼璧說道:「阿壁,你方才說得很對,這照夜獅子是我所贈,象徵著叔侄情意,自然是不能輕易被辱。如今,是風大人將照夜獅子弄傷,你鞭子還在手裏,還磨磨蹭蹭的做什麽。還不快些上來,教訓一下風大人。」


    眾人頓時一愕,饒是知曉周世瀾一向放浪不羈,卻也是沒想到他居然說出了這樣子的話出來。


    周幼璧也是一怔,卻也是頓時滿臉通紅。


    他隻瞧了風徽征一眼,頓時滿身寒意,一時不覺打了個寒顫。


    周幼璧有個族叔,仗著是皇親國戚,糟蹋了一個黃花閨女兒,事後還殺人滅口。原本縱然事發,也不過幾年牢獄之災,還能送到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在當地行動自由,好吃好喝。可是偏偏,卻是落在了風徽征手裏。風徽征剝了那族叔皮囊,塞了稻草進去。事後周家去收屍的人,都是受盡驚嚇。那時候周幼璧年紀還小,見到了剝了皮屍首的樣兒,這輩子都是不會忘記的。


    別說教訓風徽征,他連抬頭去看對方勇氣都沒有。


    更何況長留王百裏聶素來跟風徽征交好,而宣德帝又極寵這個兒子,人家都說隻因為百裏聶不喜歡做太子,所以太子之位才會輪到別人坐。如今百裏聶雖然不是太子,可仍然是極具權柄,他輕輕說一句話,宣德帝也沒有不順從答應的。


    這樣子一個超然有權的王爺跟前,周幼璧哪裏敢造次。


    風徽征掃了周世瀾一眼,流轉了極不屑的神色,懶得搭理。


    周世瀾瞧著麵紅耳赤的侄兒,唇角蘊含了淺淺的笑容,眼神卻也是漸漸的冰冷了:「阿壁,你若性子始終如一,倒也令人佩服。怎麽如今,你的叔侄情意,竟然是一點都沒見到了。你不是很喜愛這匹照夜獅子,愛惜得緊,傷了一下,如傷心肝?」


    那字字句句,卻宛如一下下的鞭子,當眾打在了周幼璧的身上,也是讓周幼璧說不出反駁的話。


    眼瞧著周幼璧不說話,周世瀾才繼續說道:「既然別人傷你愛駒,算不得錯,那麽你打人就是有錯了。既然是有錯了,就應當賠罪道歉。」


    周幼璧手指狠狠的扣住了掌心,驀然內心之中流轉了一縷恨意。


    是了,周世瀾這次又讓自己無可反駁。


    可是為什麽要讓自己當眾丟臉呢?


    今日禦武場上,和他比武的對手就都在這裏了,他們都在看自己的笑話。還有那些京城貴女,卻也是將自己的醜態盡收眼底。


    周幼璧根本不覺得強橫霸道會讓人看低自己,要知道,京城每一個人都貪慕強權的。一個人就算心性狠辣,手段霸道,隻要有權有勢,也是會有人心之嚮往。相反,如今自己賠罪,絕對沒有人覺得自己知錯能改,很有氣度,反而會嘲諷他無能。


    可偏偏,周世瀾就是要讓別人覺得自己很無能。


    然而如今,周幼璧實在是沒有法子了,悶悶的說了句對不起,便也不樂意多說一個字了。


    周世瀾微笑補充:「湯藥費周家定不會少。」


    寧小九輕輕撫摸臉頰上淺淺鞭痕,驀然浮起了迷死的笑容:「周侯爺放心,我一向都不小氣的。」


    他笑的時候,卻也是露出了兩顆尖尖的小虎牙,流露出了一縷小小狡黠。


    而此刻人群之中,卻也是不覺有那一道嬌柔的身軀輕輕顫抖。


    百裏纖有那麽一刻,也被百裏聶與風徽征美色所惑。可她到底心有所屬,並且更恨極了元月砂。稍稍失神,她那滿腔的心思卻也是頓時不覺又落在了元月砂身上。


    元月砂不過是身上添了些塵土,一點事兒都沒有。


    這也是讓百裏纖氣得渾身發抖!


    為什麽元月砂總是不死!總是不死!


    剛才她那樣子興奮,篤定無比的覺得,周幼璧的馬蹄一定是會狠狠的踐踏上元月砂那賤婢身軀。那一刻,她快要歡喜死了,甚至想像出元月砂身子如破碎的娃娃被撞出去的樣子。


    也許正因為希望越大,自然也是失望越大。


    正因為方才百裏纖歡喜到了極致,如今自然也是說不出的失落。她心尖覺得好惱恨,一顆心好似泡了毒汁,而自己的身軀也是不可遏製的輕輕的顫抖。


    元月砂那個賤婢,也是不知曉什麽時候勾搭上了周世瀾這個風流浪子的。


    周幼璧鞭笞元月砂,讓那賤婢受辱,本來正合百裏纖的心意。


    也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料不著周世瀾連這樁事情居然也是阻了,還讓周幼璧這少年郎賠罪道歉,可當真給足了元月砂這賤婢臉麵。


    更不必說那救下元月砂的寧小九,雖然是出身卑賤,卻居然是有那麽一副極好的俊俏容貌。縱然是百裏纖癡迷於百裏冽,卻也是不得不承認,這寧小九竟有不輸於百裏冽的好姿容。當然在百裏纖看來,也隻是皮相罷了,這等野小子自然決不能與胸藏錦繡的百裏冽相提並論。


    想到了這種種不公之處,這許多噁心自個兒的事情,百裏纖竟似難以壓抑胸中怒火,蠢蠢欲動。


    「元二小姐,今時今日,想不到你居然是用出了這樣子的手段,卻也是未免讓人瞧不上,更是對不住貞敏公主的名聲。」


    百裏纖這般突兀的開口,自然是惹得眾人一愕,紛紛關注。


    更不必提,百裏纖的語氣調子裏麵還蘊含了說不盡的尖酸刻薄。


    有人也是不覺心忖,這位宣王府的纖小姐,瞧來便是已經盯上了這位元二小姐,定然要為難到底了。


    就如同方才那牡丹花樣,明明是芍藥,相似罷了,可是百裏纖仍然是辱罵不休。


    百裏纖自打赫連清出事,就性子大變,竟似受了刺激,性情失常一樣。


    這樣子的放潑,自然讓人輕鄙不喜。


    當然,她們也不會喜歡元月砂。元月砂到底是南府郡來的,並不是京城土生土長的姑娘,自然難以讓她們接納。


    如此一來,百裏纖咬住元月砂撕,那不過是一場眾人都樂見其成的絕好戲碼。


    瞧一瞧,那也是無妨的。


    元月砂沒有理會百裏纖,可是百裏纖卻是不依不饒。


    既然已經是開了口了,百裏纖卻也是沒那麽多顧忌,居然是踏步而出,冷笑森森。


    「今日禦前比武,有這麽多英俊的少年兒郎。元二小姐沒有了未婚夫婿,北靜侯也是瞧不上她。這做侯府填房的夢碎了,想不到你居然也是有這麽多別的主意。今日這麽多英俊兒郎,禦前比武。你便想方設法,想要引起他們的注意。可惜既然有這麽多貴女在此,你姿容尋常,身份卑微,哪個會留意多看你一眼呢。所以,你居然是出此奇招——」


    說到了這兒,百裏纖嗓音略頓,帶著十二萬的惡毒刻薄:「你居然假意摔出來,當眾倒地,如今別人不多瞧你一眼,那也是不成了。你那三分姿色,別人也是盡數都是瞧見了。可你那淺薄心計,庸俗的主意,我也是要當眾說清楚。」


    一言既出,那些少年郎都有些麵色古怪。


    這個元二小姐,聽也沒聽過,當真是為了博別人留意用這樣子的手段?


    無論如何,他們也忍不住多看元月砂一眼。


    這女郎身子纖弱,麵容嬌美,倒是確實有幾分楚楚之姿,是個標緻的小美人兒。


    若然平時撞見,麵對這樣子的可人兒,卻也是總是應該有幾分好感的。


    不過若是主動摔出來,自然是另外一迴事,自然也是不免讓人有些個倒胃口了。


    而那些京城貴女聽了,也是似信非信。


    不過仔細想想,元月砂雖有幾分姿色,雖然得元老夫人的喜愛,可是究竟不是正經的嫡出女兒。以後說婚事,說到家世,總是有很大的限製。


    既然是這個樣子,她費心籌謀,眼前這幾個家世極好的少年武將自然是很好的人選。那麽用一些手段人,讓這些少年郎留意到她,也無不可能。


    南府郡的丫頭,做出這樣子的事情,也並不奇怪。


    元月砂不輕不重的拂去了身上的塵土,淡淡的說道:「纖小姐說得很對,這自然是很好的計策。就是有一些不好,一不小心,容易讓別人的馬兒將你給踩死了,有那性命之危,否則下一次,這樣子的好計策,纖小姐也可以使一使。」


    她言語之間,蘊含了淡淡的諷刺之色,不過倒也並不令人覺得奇怪。


    元月砂這樣子說,也是有些個道理的。畢竟方才眾目睽睽之下,元月砂的處境確實也是極為危險。一不小心,也就這樣子便死了。


    百裏纖言語這樣子的羞辱,元月砂生氣也是應該的。若不動怒,反而顯得心虛了。


    而百裏纖卻冷笑不已,頓時反駁:「你自是富貴險中求,又或者是你緊張時候,算得差了,以為人家可以停下來,卻偏生來不及。也是你貪圖富貴,命都不要了。」


    百裏纖這樣子講,也是有幾分可能,直讓人心中疑慮不已。


    百裏纖心裏一陣子的快意,她就是要這份說不清楚。


    她自然沒證據說元月砂是故意為之,可元月砂也沒證據說清楚不是。


    誰讓元月砂出身卑微,未婚夫又是那樣子的不堪呢。


    既然如此,別人都會覺得,元月砂為了圖謀一個好婚事,什麽事情都是能夠做得出來的。


    百裏纖言語越發慢悠悠的:「這京中貴女,自然做不出這樣子荒唐無恥的事情。可若是南府郡的鄉下丫頭,為了博些個名聲,嫁個好人家,什麽輕浮孟浪的事情做不出來。這便是本性下賤,所以如此姿態。」


    那些少年郎聽百裏纖說話兒,心裏都有些不自在。


    百裏纖外表也是個嬌美少女,可是說出來的話兒,卻也是如此潑辣尖酸,可真是令人反感。誰都不喜歡,自己未來的妻子,會是這樣子的潑婦。


    當然,誰也不希望,未來的妻子心計太深。


    周世瀾卻忽而插口:「元二小姐摔出來,確實不是意外,確實是刻意為之。」


    這樣子說話,周世瀾一雙眸子掠動了漣漣精光。


    百裏纖有些愕然,想不到周世瀾居然忽而改口,說出了這樣子的話兒。


    她以為周世瀾被元月砂美色蠱惑,偏幫這狐媚子。可如今,瞧著居然是要改口了。仔細想想,元月砂似也與周家結怨。周世瀾不樂意自己侄子染血,卻未必喜歡元月砂。


    想到了,百裏昕竟不覺有些意外之喜。


    馬車之中,百裏聶淡色的唇瓣浮起了一縷淺淺的笑容。


    他心裏在想,百裏纖實在是太天真了。周世瀾無疑是隻老狐狸,而百裏纖在他跟前實在也是生澀蠢笨。


    百裏聶不動聲色,手指輕輕拂過了腰間碧綠色的玉簫。


    而自始至終,蘇穎沒說話,那雙會說話的眸子卻始終盯著百裏聶。


    百裏纖嗓音揚了揚:「周侯爺也知曉這狐媚說謊了?瞧來,有的人總是會被拆穿畫皮!」


    周世瀾慢悠悠的說道:「元二小姐自然不是意外,而是刻意。她是被人推出來,才摔倒在地的。有人自是想要她死,所以方才忽而將她硬生生的推出來,做出了這樣子的事情。這龍胤皇宮之中,竟有人慾圖謀殺,犯下此等惡毒之事。」


    百裏纖方才沉浸在報復元月砂的喜悅之中,如今卻也是如遭雷擊,不可思議。


    她這才意識到,今日自己還做了一些可稱之為把柄的事情。


    可是為什麽,難道周世瀾忘記了,是元月砂將他妹子害得淒悽慘慘的。


    一時之間,百裏纖居然是不覺冷汗津津,死死的扯住了手帕。


    她沙啞說道:「宣平侯,你胡說什麽,你,你如此替元月砂說話,究竟是為什麽?」


    卻也是妄圖讓人疑上周世瀾與元月砂有些個說不出的私情。


    畢竟周世瀾名聲不好,輕浮孟浪之名整個京城都聞名。他一把歲數了,卻不肯正正經經的成婚,整日就流連於秦樓楚館,也不知曉有多少風流韻事。


    和周世瀾扯上關係,對於一個女子而言並不是什麽幸事。


    百裏纖心裏頭慌了,卻也是不覺更加咄咄逼人。


    竟似要生生將汙水潑出去,好讓周世瀾住口。


    可一顆心卻亦仍是突突難安,這宣平侯周世瀾,原本就是京城極桀驁不馴的人物。


    「我自是親眼所見,正是這個婢女,將元二小姐生生推了出去。」


    說到了這兒,周世瀾目光示意,隨行侍從如狼似虎,卻也是生生將阿採給抓出來。


    阿采以為自己做得隱秘,別人不會知曉的,如今更不覺容色惶恐,臉色蒼白,流轉了幾許心虛之態。她不過是個婢女,自然是沒有百裏纖那等不依不饒的心性。


    百裏纖暗暗覺得不好,隻恐怕阿采一時不慎,心虛氣浮,竟自會嚇破膽。她故而尖聲說道:「宣平侯,為什麽居然是拉住了我的婢女。她不過是個沒見過世麵的小丫頭,莫非你竟要當眾威喝,勾陷入罪?」


    百裏纖話兒說得有些急,卻也是一陣子的口幹舌燥。她勉力自持,縱然是阿采說了些個不該說的話,那也是被生生嚇壞的,當不得真。


    阿采哪裏見過這樣子大的陣仗,如今好似一團軟泥一般癱軟在了地上,隻不覺哭訴:「奴婢沒有害人啊,奴婢沒有對元二小姐動手啊。」


    周世瀾卻也是伸手握住了阿采那隻手,他那張俊朗麵容近在咫尺,本來是極為惑人。


    可阿采卻隻覺得心生懼意,並無心動。


    「我方才分明親眼瞧見,更何況你手指上染了鳳仙花汁,若是推了元二小姐,必定會在元二小姐身上留下痕跡。而這等廉價的貨色,在場嬌女也是不屑會用的。」


    寧小九卻趁機瞧了元月砂背後衣衫,雖未曾瞧見什麽,卻故意驚訝叫了一聲。


    周世瀾言語森森:「事到如今,證據確鑿,你這個奴婢,宮中行兇,好大的膽子!」


    阿采更已然嚇得無措:「我不是故意的,隻是不小心撞著一下,我不是故意的。」


    卻不覺嚇得淚水漣漣,全無方才推人送死的膽氣。


    隻不過此言一出,卻也是一陣子的喧譁之聲,惹得眾人異色漣漣。


    這爭風吃醋,群芳鬥豔的事情,她們也是見得多了,不足為怪。


    可是這卻是大庭廣眾之下,取人的性命。


    一個賤婢,也敢行兇。


    有些心思多的,頓時不免在想,難怪是清夫人竟被宣王厭棄。


    那宮裏頭處置赫連清時候,宣王竟無隻字片語。


    到底也是百裏策正妻,百裏策竟無絲毫的顧惜之意。


    百裏纖心中一緊,卻也是不覺心裏惡狠狠的暗罵,不懂事的奴才。


    這麵上,卻忽而流轉了縷縷愛惜之情:「阿采,你怎麽這樣子傻,為了我,居然是做出這樣子當眾害人的事。」


    百裏纖麵上一派惋惜之色,主僕情深,可實則言下之意,竟將這一切罪責推到了阿采的身上。


    周世瀾英俊臉頰之上,卻也是不覺流轉了縷縷的不屑:「纖小姐如今,竟然是要說是這奴婢私自行事,你竟絲毫不知不成?」


    言語之間,頗含諷刺。


    這樣子區區伎倆,但凡心裏稍稍有些通透的,都不免心中有數。


    出了些事,就將一切推到了下人的身上,護住主子的名聲。


    這京中貴女,哪個不清楚這麽些個手腕,誰也不會相信百裏纖的無辜。


    而百裏纖卻也是不覺冷著一張臉,竟似將周世瀾的話兒充耳不聞。


    實則她心中也是翻江倒海,難受之極。


    她自然是知曉,就算讓阿采將這樣子的罪承擔了,別人也是不會相信。自己的名聲,可也算是毀了個徹底了。


    一個姑娘家,說話刁蠻些,舉止潑辣些,也還罷了。許多人都覺得,女孩子做姑娘時候性子刁蠻並不要緊,等到成婚後自然也是知曉收斂性情了。


    可是如今,她卻染上唆使婢女殺人的惡名。


    百裏纖心裏就跟吃黃蓮一樣的苦,好生不是滋味。


    今天見著這場惡行的,都是京城貴眷,很快自己就會成為京中圈子裏麵的惡毒女子。


    這是已然洗不清的。


    她恨元月砂,為什麽居然有這麽多人維護元月砂,又讓元月砂逃過一劫。


    可如今已然並不是憎恨誰的時候了,她要自保。


    就算是聲名盡毀,首先便是要保住自己。


    阿采認了,所有的人都不相信又如何,那也是沒證據證明自己在宮中殺人。


    要知曉,要是落實了自己在宮中殺人,必定是會受重責!


    事到如今,她考慮的是自保!


    百裏纖垂死掙紮,她要算計得當,使得自個兒順利脫身。


    她強自鎮定,竟不露半點心虛之色,反而隱隱有些個潑辣:「我是不喜歡元月砂,誰都知曉。私底下,我也是這樣子跟阿采說。阿采忠心,眼見我這個主子生氣,就擅自為我出氣,就算是國法不容,我也是喜歡她的。阿采是個忠奴,宣平侯卻如此狠心,處置這麽個忠心耿耿的人。」


    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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