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打滿算,我和張芷嫣不過也是幾麵之緣,談不上多熟悉,沒什麽能讓她信服的證據證明我就是葉彷徨,她多疑雄猜,已經認定了我就是魚教的慕秋白,再說其他也是枉然。


    我心如死灰,苦笑了一下:“你動手吧。”


    “哼,”張芷嫣抬起刀子,就要朝我麵門插來!


    千鈞一發之際,我胸口突然射出一道紅光,一下子把張芷嫣震飛,彈出三四米遠,刀子脫落掉地。


    我驚愕的低頭看,但見胸口那藏在靈魂裏的鬼櫻木牌,以紅線虛影的形式若隱若現......威猛的紅光,正是從它身上發出來的。


    鬼櫻木牌,這是鬼櫻留給我的所謂傳承,柳如芸說,它所隱藏的奧秘極深,甚至超過了天之手,絕非僅僅一個空間項鏈那麽簡單!在這關鍵時刻,如護身符一般救了我一命。


    可是...這又有什麽用呢?我的手筋腳筋都斷了,就算張芷嫣不殺我,我也是躺在七尾狐死人坑裏的一頭蛆,再無翻盤轉機的可能。


    那紅光力道極猛,張芷嫣被震飛後暈了過去,我也陣陣頭暈目眩,不知是因為失血過多,還是洞穴裏濃滯的惡臭熏的,視線越來越模糊,腦袋越來越沉,漸漸的...也陷入了昏迷中。


    時間化作了虛無,陷入永恆的黑暗中,我在想,如果能這樣混沌的死去,也無外乎是一種莫大的福分了。


    ......


    “啪!”一聲鞭響,後背撕裂的劇痛。


    “起來!懶豬!”尖銳的厲吼聲傳來,我猛然睜開了眼。


    但見自己趴在一個礫石遍布的山道上,後背陣陣火辣辣的痛。


    打我的是一個赤膊綠皮的小鬼,手拎著倒刺骨鞭,兇狠可怖的看著我,周圍天宇陰霾昏暗,這裏是陰間,身旁都是骨瘦如柴,背著石板往山上運的受苦鬼魂,他們一個個木訥愁苦,後背被壓的好彎好彎......


    “你他媽再不起來,把你扔鍋裏燉了!”小鬼綠眼珠子瞪的溜圓,衝我大聲吼著。周遭光禿的山穀間,無數的黑鷲禿鷹飛舞,像偵察機一樣,有些抓起累癱在地的鬼魂,不知道飛向何處?


    我腦子嗡嗡作響,不明白發生了什麽,我怎麽會在陰間的工地裏,手腳上的傷好像都複原了,難道...我已經死了嗎?


    見他又要抽下鞭子,我趕緊扛起了身旁的石板,跟著鬼工長隊一步步往山上走......


    暫時不宜造次,先看看情況再說,我好像真的是死了,之前所擁有的功法技能蕩然無存,連鬼胎之手也恢複了正常人的樣子。


    鬼櫻木牌,空間戒指,天之手之類的全沒了,我隻穿著一身囚服,跟當日銘燕小亮他們奔赴黃泉時一樣。


    我死了,連個過程也沒有,直接就到了這陰間的工地,難道...不需要走黃泉路去森羅殿接受審判嗎?三尾,金甲,柳如芸,還有我的小天賜,你們都在哪兒?


    金甲和三尾是妖,本沒有人魂的,死了,就永遠不能複活了,柳如芸跟我命理不同,此時...說不定和當日的銘燕一樣,被鬼兵押解著,一步步在黃泉路上走著。我內心無盡的悵然失落,終於...天地間,又隻剩下了我一個。


    人生如夢,自己來,自己走,或許孤單才是生命輪迴的真諦,沒有誰能永遠陪著你。


    “都他媽的利索點兒!再讓我發現誰偷懶,直接剝了皮扔銅水裏,這陰間不缺的就是鬼!”工頭鬼兵們嗷嗷的叫喚著,一個個陰損的眼珠子瞪著受苦的“人們”。


    我背著石板心裏無盡的迷茫,在那銀狐幻境中,鬼櫻告訴我,我是閻王的私生子.....怎麽會在陰間受苦呢?嗬....真是可笑啊!我自嘲的搖搖頭,居然會琢磨這個,銀狐捉弄的我不輕,它很會捕捉人心理的弱點,利用記憶中的邏輯關係,編造令你懷疑人生的謊言。


    那濁音尾雀叫我哥哥,黃長壽說濁音尾雀是閻王之女所化,我還真自作多情,把自己當盤菜了。


    沿著陡峭的山坡,我看見廣袤的山穀裏,一座雄渾巍峨的巨大宮殿正在建造中,穀底施工現場有更多的鬼魂在幹活,他們有的鑿著石板雕刻花紋,有的鏟土運泥,有的則是在加工木窗,而我們這些搬石頭的鬼,幹的是最沒技術含量的活兒。


    鬼工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場麵十分的壯觀,我看見很多女鬼衣不遮體,有些甚至赤膊在幹活兒,完全沒有女性的尊嚴。


    在這裏,鬼就是鬼,沒有性別之分,隻有工種不同,我看見自己穿的囚服還是很新的,但前後隊伍裏很多鬼工,都是露著半拉屁股在般石頭,他們的囚服早就爛光了。


    跟著群鬼們搬了一天的石頭,我累的魂兒都碎了,跪在地上幾乎站不起來,這裏沒有工棚,隻是在南山坡兒上星羅棋布著一個個不到一人多高的窯洞,跟墳窟窿似的,密密麻麻望之如蜂窩。


    一起幹活的老鬼告訴我,那洞也不是給我們住的,而是給那些看管我們的工頭,我們隻能住在施工現場,任由風吹雨打。這裏幹活的鬼工有三十多萬,每天都有累死殘廢的。這老鬼姓張,死了快七十年了,七十年裏,他一直在幹苦力,這個山修完工事,去下一個山。


    “小夥子,你新來的,凡事都要悠著點,不敢表現的懈怠啊,不然...你會被別人吃掉的,”老鬼張一臉鄭重的警告道。


    “被別人吃掉?”我吃驚的看著他。


    “對呀,”他輕咳了一聲說:“我們每天幹活,都會耗損陰氣,工頭們會弄來一些地獄裏的殘肢給我們吃,補充陰氣,要是你表現的懶惰,他們會直接把你燉了的。”


    “啊?”我心猛一突突,那地獄裏的殘肢不是最後都要恢複原形嗎?怎麽還有被其他鬼吃掉一說。


    見我懵逼的樣子,老鬼張拍了下我的肩膀,說:“今天罵你那個工頭,人還是不錯的,不然,你現在已經下鍋了。”


    說話間,已經到了吃飯的時候,鬼工們一個個排成長隊,到山坳西南角的“食堂”吃飯,我也跟在隊伍裏,終於明白了老鬼張說的是啥意思?


    盛放食物的,是一口口二三十平米的大銅鍋,下麵架著綠幽幽的鬼火,咕嚕咕嚕的燉著,裏麵全是鬼魂的四肢內髒,還有頭發糞便之類,鬼工們拿著“碗”,很有秩序的排隊打飯,工頭抄著巨大的勺子,一勺一勺給他們舀......


    看到這一幕,我當下就吐了,然而吐出來的,都是一股股濃滯的黑陰。


    “你不敢泄陰啊,不然你沒力氣拿下第二天的活兒,”老鬼張一臉駭然的警告道。


    “你們...你們就吃這個?”我驚魂喪魄的問。


    “不然吃啥?”老鬼張費解的看著我,說:“人在陽間,活的是一口陽氣,陰間是一口陰氣,你不吃這個,就無法補充陰氣,幹不完明天的活兒,你也得下鍋讓別人吃。”


    我腦子嗡嗡作響,太殘忍了,果真是陰間,沒有一點人性可言!


    “這...這太把人當人了,人死後,若沒有大的罪過,不都是投胎轉世了嗎?”我捂住嘴,忍著惡心問道。


    老鬼張冷笑道:“投胎轉世,你想的美?你知道...從古至今,陽間一共出過多少人嗎?一共170億,裏麵所謂要下地獄的壞人,連5%都不到,這還不算畜生轉世為人的,誰也想當人了,哪有那麽容易?”


    他歎了口氣繼續說:“生而為人,這是件很幸運的事,其實咱們也算幸運的,在這裏幹活,總比到地獄受苦強,說不定哪天就成了別人的盤中餐!”


    我魂體顫抖,原來...這才是陰間的真相。


    在打飯的隊伍裏,我還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竟然是張芷嫣!我的天!她也來了!


    張芷嫣也穿著一身嶄新的囚服,端著石碗,驚恐戰栗的跟在一群女鬼後麵,她盯著那散發著濃烈屍油惡臭的銅鍋,也是一臉的厭惡和惡心。


    這個缺德娘們兒啊,果真是死了,看來,跟我逼逼所謂的...替葉彷徨報仇的“貌美女子”,真的是妖屍,咳!罷了罷了,我們都是天地間草芥般的存在,生亦何哀,死亦何苦,原本對她的憤恨也釋懷了。


    輪到我打飯了,那鬼工頭往我碗裏盛了一大碗死人腸子,裏麵還有糞便,惡心的我當下就崩潰了,他見我這般矯情,抬起骷髏飯勺,狠狠的砸我的腦袋。


    “大人,大人,他不懂事,剛來的,莫要見怪,”老鬼張護著我,笑嗬嗬的端起石碗,幫我把死人腸子盛好,然後拉著我走到一旁......


    避開那些工頭後,老鬼張一臉驚悚的看著我訓斥道:“你不想活了呀,給你腸子,是對你好,這東西,最補陰氣了。”


    我苦笑的搖頭道:“活?我們不是都死了麽?還談什麽活?”


    “你知道個屁!人死為鬼,鬼死為漸,你要是真的變成了漸鬼,隻能當糞便去養花兒,什麽一死百了都是屁話,就算被別人吃了,照樣有意識,最後變成鬼屎!”老鬼張訓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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