蜥蜴人的眼睛最大可視範圍能達到180°,但沙拉曼的眼中隻有楚司淼一人。


    本該被臣服基因控製的男人正在緩慢挪動,他的手從光刺中抽了出來,又拔掉插在腿上的幾根刺。


    楚司淼搖晃著徐徐而起,微弱的精神力隨著從貫穿傷中噴出來的血湧動。又瞬間強若疾風勁草,撕裂了靜止的空氣。


    “今日,我就要替暗驍清理門戶!”楚司淼咆哮著,發動精神力將帶血光刺迴敬給連連後撤的沙拉曼。


    沙拉曼雖然震驚,但實力確實不俗。他一邊瞬間移動,一邊展開護盾抵擋進攻。


    就在他應接不暇時,手中的血劍又震動了起來。


    楚司淼一個閃身,以血肉之軀衝破沙拉曼的護盾,伸手就攥住了高頻震抖的玄色劍身。


    利刃飲血,放血槽紅的發亮。纏在沙拉曼手腕上的汲血導管嗖的縮迴,血管被撕裂的痛讓他挺背一抽。


    沙拉曼捂住手臂,攢足氣力往後再退一丈。


    待他稍微站穩腳跟後,眼前的情景完全超越想象。


    楚司淼淩空而立,血劍在他手中咆哮著,劍身和他的眼睛一樣赤紅發光。


    這怎麽可能呢?血劍像是有了自主意識,居然打破有效契約,選擇了舊主!


    “不,不可能!你怎麽可能掙脫忠誠基因?!血劍怎麽會選擇你?!”沙拉曼吼叫著,暗啞的嘶嘶聲像極了響尾蛇。


    楚司淼垂眸看著手中的劍,熟悉的重量讓他感覺爽快極了。銀色長發被強勁的精神力鏟動遮住他的臉,卻擋不住赤目中濃烈到化不開的弑殺銳氣。


    “血劍為嗜血而鑄,因強者而生。我要奪它,易如反掌!”一陣低吟,震得天地動搖。


    楚司淼化作流星,執劍淩厲而下。赤色的劍與金色光刺碰撞在一處,砂礫飛揚,海水炸裂。


    沙拉曼被強力推入海中,楚司淼純黑的精神力攪動海水凝聚成漩渦。不過瞬間,兩人就來到了無光的深海地帶。


    “你不可能掙脫基因束縛!我才是奧伊皇帝!誰也無法背叛我!”沙拉曼發全力幻化光刺,瘋狂的對楚司淼進行掃射。


    在實施基因重組術之前,他可是慎之又慎,把全過程演練了一遍又一遍。隻有在皇帝不咽氣的情況下完成置換手術,才能規避違拗忠誠基因的懲罰。現在的他已經和皇帝融為一體了,楚司淼怎麽還能站起來?!


    麵對沙拉曼的狂轟濫炸,楚司淼沒有怯懦之心。淩厲身法和手中利器為他擋去大部分光刺,實在躲不過的,就索性不躲。


    手臂腿腳被刺傷不算什麽,當胸穿透也不能阻止決心。楚司淼衝破光電利刺,一把鎖住沙拉曼的咽喉,匯聚所有精神力將他往海床裂縫裏逼。


    “別忘了,夜璘是偉大的奧伊皇帝赫曼德二世與夜精靈族第長公主朗蒂的兒子!身為皇族,怎能容你這等宵小放肆!”


    “你,你瘋了!強逆忠誠基因,隻有死路一條!”沙拉曼奮力抓扯楚司淼的胳膊,卻被他的精神鞭笞得皮開肉綻。


    “就算是死,也得拉上你!”楚司淼看準海床上的一處尖銳岩石,抬腳就是一踹。


    他當然知道奮起反抗會是什麽結果,即便有一半皇族血統,也逃不過獵殺皇帝的懲罰。哪怕上天隻給他一分鍾時間,也要殺了這個弑君篡權的惡魔,這是他最後能為奧伊做的了。


    沙拉曼被堅硬的錐形岩石刺中,痛得齜牙咧嘴。可他不甘心就這麽失敗,反手扭斷岩柱,雙手再次蓄力。


    海底激戰再烈,影響到了海麵上也減弱不少。除了時不時翻卷起幾朵急浪,看不出什麽變化。


    奚娮從昏厥中幽幽轉醒,隻覺周遭一片死寂。


    她緩緩抬頭,眩暈的視線中隻有還跪在遠處一動不動的幾個黑衣人,卻不見楚司淼。


    “司淼……司淼……”奚娮喃喃喚著,一寸寸往海水波瀾處爬行。


    破裂的頸動脈和腕動脈再次湧血,隨著她艱難的前行在海灘上拖出一道觸目驚心的痕跡。


    奚娮渙散的瞳仁裏隻有黯淡的星光,混沌的腦海中也隻有一個念頭。


    若要死,也是她去死,楚司淼必須活著。她要為他留著最後一口血,像他當年為她付出一切一樣。現在,是她還債的時候了。


    “你等著我……我去救你……”奚娮咬牙存住氣,好不容易才爬到岸邊。她奮力伸直手臂,涼涼海水劃過指尖,絲絲笑意攀上嘴角。


    曾經害怕的,如今卻心馳神往。她又想起了南沙純淨湛藍的天,清澈見底的水。在那裏,她向楚司淼許下生死諾言,許他永恆愛意與溫暖。


    “咻~嘭~!!!”兩聲巨響從不同方向而來,又聚集到一處。


    楚司淼和沙拉曼糾纏著從海裏躍出,血劍又迴到了敵人手中。就在劍柄從沙拉曼手中飛出的刹那,一顆銀色流星橫在了兩人之間。


    “cyber……”楚司淼半合著眼睛,看到銀球被血劍劈得四分五裂,幽幽低喚出聲。


    “哈哈哈~!”沙拉曼看著金屬碎片散作滿天星,邊大口吐血邊陰仄發笑,“一個沒了芯片的機器人竟還懂得護主,感動的我都快流眼淚了。”


    楚司淼重重的摔在沙灘上,他艱難的滾了半圈,卻再無力站起來。


    他的五髒六腑都在滲血,周身火燒一般絞痛。時間到了,他被忠誠基因反噬了。剛才就差致命一擊,劍已經刺入沙拉曼心髒半寸,可還是晚了。


    已經被捅成篩子的沙拉曼走的搖搖晃晃,渴望成為最強者的執念刺激腎上腺素飆升。


    他雖被楚司淼扯掉了右臂,但骨折的左臂勉強還能用。金色光刺再次集結,和裹挾精神力的血劍一道飛向楚司淼,飛向唾手可得的完美基因。


    “哢啦~!!!”晴朗的天空無端劈下一道閃電,將又一次陷入昏迷的奚娮震醒。


    電光火石中,她終於看見了楚司淼。


    他半倚半坐,衣衫破爛,長發淩亂。他直直伸著手臂,數不盡的金色銳刺就在咫尺之間,與他的護盾碰撞得呲呲作響。


    奚娮死命咬住嘴唇,靠著疼痛的刺激又開始挪動。


    “司淼……你不能死……”洪鍾一般強烈的心聲竄入楚司淼腦中,他看了看已至身前的沙拉曼,又轉頭往海邊望。


    銀白光輝簌簌墜落,照亮了奚娮清秀的容顏,漂亮的雙眸。楚司淼的護盾上不見黑色圖騰,隻有一片純淨銀白。


    沙拉曼被白茫茫的亮光晃得失神,手心突然一痛,後背被什麽力量猛然一推,整個人便飛了起來。


    “不~!!!”等他再迴過神來,一切都晚了。


    血劍不知怎的又脫離了掌控,從背後刺入,貫穿心髒。他的身體急速下墜,和光刺一起,撲向驟然撤掉護盾的楚司淼。


    一劍當胸,光刺如雨。楚司淼承受著痛,又感覺不到痛。他展臂死死抱住沙拉曼,將他徹底鎖在了黑暗深淵中。


    “你……竟然……”沙拉曼吐血不止,瞳孔條的縮成一條縫隙。楚司淼居然用自己做餌,讓劍和光刺將他們二人同時貫穿,來了個同歸於盡。


    楚司淼眼裏的赤紅霧氣逐漸褪去,嘴角隨即劃過一縷笑意,“這條命,我還給奧伊。從此,世間再無夜璘。”


    他微微喘了口氣,轉眸去尋那朵魂牽夢繞的夕顏花。


    幽幽藍色墜入奚娮眼底,讓她疼得停止跳動的心髒又驟然舒張,極致溫暖的暗湧充盈全身。


    那是楚司淼的眼睛,像漂亮璀璨的藍寶石。他側過頭來,神情一如初見,別樣深邃淡然。


    他笑了,夏日疾風般笑意濃濃。萬鬥星輝落入他眼中,又亮起另一片絢爛旖旎。


    “奚娮,你好好活著。”楚司淼扁薄的嘴唇緩慢開合,隻將這一眼凝望視作永恆。


    他死了,也永遠帶走了控製奚娮十六年的惡魔。他為她修補好了破碎世界,破除了深淵枷鎖。終於還給她本該有的明媚人生、晴空萬裏。


    彈指揮間,亙古綿長。當滿目銀白光輝消失無蹤,奚娮才猛然清醒。


    她不顧一切的往前爬,卻看見沙拉曼攥緊的拳頭無力的鬆開來,碧綠的眼珠子沒了生氣。


    “不!你不能死!我不許你死!”奚娮吼叫著,奮力爬到楚司淼身邊,使渾身力氣將已漸冰冷的沙拉曼推開。


    “司淼!你醒過來!醒醒!”奚娮瘋狂地抓撓手腕,血滴在楚司淼臉上、唇上。可他的眼睛卻逐漸黯淡了,沒留給她絲毫幻想的餘地。


    耳畔拂過燥熱鹹濕的海風,還有急促腳步聲。


    是那些殺手們來了,可那又如何。奚娮眼裏心中隻有楚司淼,隻有他眉梢嘴角滯留的微笑。


    眼前這一幕何其熟悉,在l市那棟老舊賓館裏,奚娮曾做過一個夢。她夢見楚司淼渾身是血倒在海灘上,任她怎麽哭怎麽喊,都沒有再睜開眼睛。


    是了,這不過是夢一場。等夢醒了,她還會再見那個眉眼如畫的男人,身著黑衣,負手如鬆而立。他會用大提琴般低吟悅耳的聲線輕輕喚她,漂亮的嘴唇揚起淡然又綿長的雋永笑意。


    夜色靜靜流淌,奚娮娮枕著楚司淼堅實的臂彎沉沉睡著。她做了個美夢,又迴到了那個炎炎夏日。


    她騎著永久牌風火輪,汗流浹背的迴到楊水派出所。午飯過後,楚司淼不期而至。她背上器材箱,跨上寶馬摩托車,和他一起奔赴命案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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