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司淼拍了拍奚娮的臉,起身打開書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杜驄很快把現場照片發了過來,就算隔著屏幕楚司淼也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湯家傑癱在牆角,從喉管裏噴湧出來的鮮血染紅了他身上的藍白監服,已經無力的手中還握著半隻牙刷柄。


    奚娮挪到書桌前隻看了一眼,就捂嘴倒抽一口寒氣。這些照片的衝擊力實在是太強了,湯家傑居然割喉自殺,這樣的了結方式是她怎麽都想不到的。


    楚司淼修長的手指摩挲著眉骨,晶亮的深眸裏是淩厲無比的寒光。湯家傑在一切正常的情況下,用磨利的牙刷柄割斷了自己的喉嚨,並且沒有留下隻字片語,這件事著實有點詭異。


    忽的,楚司淼的眼神落在湯家傑左肩膀後的牆上。隨著有針對性的放大圖片,細節也看得更清晰。


    湯家傑死在兩堵牆的夾角處,牆麵上留有大量噴濺血跡,但唯獨這一處的血跡顏色看起來有些深。


    “好像有什麽東西……”奚娮也發現了異樣,雖然隻是一小片區域,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來。


    楚司淼這才把視線轉到奚娮身上,她臉色發白,手還捂著心口,顯然是很害怕的樣子。但她的目光沒有閃爍,正盯著屏幕看得專心。


    他一把將她拉到腿上坐著,伸手覆上她的眼睛。雖然勇氣可嘉,但這麽血腥的畫麵還是少看為宜。


    “幹嘛呀,快放開我。”奚娮好不容易才從剛才的情緒中平靜下來,哪知才幾秒鍾又被控製住了。


    楚司淼收緊手臂阻止她掙紮,拿起手機又撥了杜驄的電話,“是我,現場勘查進展的怎麽樣了?”


    “正在拍照取證。”杜驄站在警戒線外,一屋子的技術人員正在圍著屍體忙碌著。


    “你讓痕跡的人找盞熒光燈,湯家傑左肩位置的牆上有異常。”楚司淼瞄了一眼迅速正襟危坐的奚娮,語速很快的吩咐道。


    “是。”杜驄本就蹙著眉頭又緊了一下,趕緊招唿一個技術人員把熒光燈投到楚司淼交代的地方。


    幽幽的熒光亮起,監室裏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看著牆上出現的東西,都下意識的屏住了唿吸。


    “是什麽?”楚司淼聽到杜驄的唿吸有變,心裏的懷疑立刻坐實了。


    杜驄吞咽一下,才穩住心緒答道,“我馬上把照片給你傳過去。”


    擋在奚娮眼睛上的大手很快拿開了,她看到映入眼簾的另一張照片,也同樣屏住了唿吸。


    血跡掩蓋住的地方出現了一隻眼睛圖騰,在熒光燈下看起來鬼魅滲人。


    “這,這是什麽東西?”她看了半天,隻是覺得這圖樣看起來有點眼熟,但具體在哪裏見過確實想不起來。


    楚司淼一時也給不出答案,隻是撥通賽博的電話,按下了免提鍵。


    “我傳一張照片給你,幫我找到相關信息。”不等那頭的人打招唿,楚司淼就先開口了。


    正在給花草澆水的賽博趕緊放下水壺,快步迴到室內,從身體裏扯出一根數據線和電腦對接,“好了,給我吧。”


    雲端數據很快把照片傳輸過去,兩秒鍾之後,楚司淼的電腦屏幕上出現了數個窗口。


    “保留數據,就這樣。”他吩咐一聲,掛斷了電話。


    “原來是荷魯斯之眼,我就說好像在哪裏見過。”奚娮看到賽博傳迴來的資料,終於想起在一些古埃及曆史記錄片裏看到過這個圖騰。


    “荷魯斯的眼睛,又稱烏加特之眼,具有神聖的含義,代表著神明的庇佑與至高無上的君權。古埃及人也相信荷魯斯之眼能在他們複活重生時發揮作用……”


    楚司淼的目光略過這段文字,心中的疑惑不僅沒有解開,反而更重了。湯家傑為什麽要留下這個圖騰,這其中有什麽含義?


    “複活……重生……”奚娮自言自語的說著,拿過一張紙將荷魯斯之眼和倒五芒星畫了下來。


    兩件相隔千裏的案子在奚娮腦海中串聯,她看著兩個同樣具有宗教象征意義的圖騰,很快又搖頭把直覺否定了,“不可能,不會的。”


    “什麽不可能?”楚司淼抓住她握筆的手,不讓她把塗鴉劃掉。


    “這兩起案子不可能有關鍵性,這邊案發的時候湯家傑已經收押了。”奚娮把筆一扔,說的有些不耐。


    “惡魔複活,看上去說的通。”楚司淼往椅背上一靠,眉宇間肅然的神色漸褪。原來抱著她討論工作的感覺這麽好,才一會兒時間他就有些上癮了。


    “可是……”奚娮剛說了兩個字就發現情況不對了,老天呐,她還坐在楚司淼腿上,這姿勢太曖昧了!


    楚司淼趁她掙紮前就用擁抱反製了過去,又得寸進尺的在她頸窩裏蹭了蹭,“別動,我不覺得累。”


    “你不累我累了,我要迴去睡覺!”奚娮氣的又是蹬腿又是扭腰,可連一寸距離都沒有成功拉開。


    楚司淼得逞的一笑,繼續厚著臉皮道,“就在我這裏睡,我好久沒抱你睡覺了。”


    “你!”奚娮徹底氣結,抬手推搡一把。事情怎麽突然就偏離軌道了,簡直讓人匪夷所思。


    楚司淼上手幫炸毛的小丫頭捋毛,低聲求饒道,“奚寶兒,我們不鬧了好嗎?這幾天我吃不下也睡不著,真的很辛苦。你這樣用別人的錯誤懲罰我,是不是太不人道了?”


    別人的錯誤?什麽意思?奚娮瞬間愣住了,腦子裏的問題跑火車般唿嘯而過。


    楚司淼聽見她心裏在叫囂,捧起她困惑不已的小臉,低聲問,“你還不說實話嗎?真的要看我繼續受折磨?”


    真是沒見過比她脾氣更倔的人了,他都把話遞到這份上了,她還打算隱瞞,莫名的讓人很傷心。


    “你要我說什麽……”奚娮看著他痛心疾首的樣子,難受的紅了眼眶。雒詹那天規勸的話又在耳畔響起。


    “你放開我吧,不要離我這麽近,我不想看你難受……”她逃避的搖頭,伸手抵住楚司淼的胸膛,企圖拉開些距離。


    楚司淼將自責的小丫頭抱得更穩,咬牙飛快的在電腦鍵盤上敲了幾下,又強迫她轉過頭去。


    “這才是我的體檢報告,你好好看看。要是你看完了還堅持判我死刑,我無話可說。”


    數十張記滿數據的檢查報告呈現在奚娮麵前,讓她瞬間有種驚呆了的感覺。雖然前麵的代號她仍看不懂外,後麵的數字卻不是統一的,竟然全部都是在變化的。


    楚司淼看著晶瑩的淚珠迅速從奚娮白皙的臉頰上滑落,心口發悶發痛的感覺才消減了一些。


    他調整坐姿方便她看屏幕,開口徐徐道,“我雖和人類不同,但也不是什麽長生不老的怪物。你擔心的事都不會發生,明白嗎?”


    奚娮抿緊的嘴唇開始微微發抖,轉頭看著楚司淼無奈的樣子,好半天才困惑不已的說,“我還是不明白……”


    “雒詹沒對你說實話,可你為什麽連問都不問,就一味的把我推開?”楚司淼歎息著,屈指去撫她的眼淚。


    張守成有句話說的很對,奚娮表麵看起來性格開朗、不拘小節,內在其實非常謹慎又固執。要和這種人對話必須毫無保留的坦誠,否則是沒辦法消除她的疑慮的。


    奚娮再次被楚司淼的話震驚了,轉頭移動鼠標更仔細的看了起來。雒詹說謊騙她,不可能的。他那天的表情她現在還全部記得,是那麽的憂慮和嚴肅。


    很快,奚娮心裏又有了新的疑問。她的目光定格在時間顯示最早的一份報告上,竟是18年前的。


    “記不記得我告訴你我忘了很多事情?”楚司淼輕輕把下頜放在奚娮的肩上,含笑道,“我是18年前在地球上醒來的,那之前的事全不記得了。”


    說著,他覆上奚娮握鼠標的手,點開另一個文件夾,“這是18年前的照片,在此之前我活了多久不知道,但現在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我的衰老速度正在和人類趨同。”


    “是因為你喝不到血嗎?”奚娮心中的疑問都被心疼和擔憂取代,她看著18年的老照片,胸口悶悶的不是滋味。


    楚司淼那時的樣子確實和現在沒什麽區別,隻是眉宇間的神色有些不同。不像現在這般自信沉穩,顯得有些茫然。他真的是孑然一身而來,還被嗜血而不能得的狀態折磨得日夜不安。


    “可能是吧,不過這都不重要。”楚司淼聽出她語氣有變,愛憐的在她臉頰上一啄,“我不會活的久太多,但守你一輩子還是沒問題。”


    他的聲音輕柔的像風,又是那麽沉穩悅耳,堪堪落在了奚娮心底最柔軟的部分。


    她渾身發顫,再次掉淚了,“可是,雒詹說你喝不到血會很難受。我的血會讓你更難受,我不要你忍受這些。”


    “傻姑娘。”楚司淼寵溺的喚著,再次遮住奚娮的眼睛,將她發抖的身體收迴懷中,“比起喝不到血,你那天說的話更讓我難受。什麽叫不喜歡我了,嗯?”


    即便知道她的那些話都是違心的,但每每想起還是讓楚司淼難過得不能自已。他什麽都可以沒有,唯獨不能失去她。


    奚娮被他心酸的語氣絞痛了心,拉扯著他的衣領喊了起來,“要我繼續喜歡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好,我答應。”楚司淼歡喜的不知該怎麽好,立即點頭了。


    奚娮抹了一把眼淚,肅然的說,“你咬我一口。”


    “什麽?”楚司淼猛的一怔,她怎麽會提出這種要求,實在出乎意料之外。


    “我叫你咬我一口,現在,馬上!”奚娮咬牙再次拔高聲調,感情是雙方麵的,她不想看他一味忍耐付出。


    楚司淼晶亮的深眸中灼熱的精光一閃,一把將奚娮抱起來扔在床上。


    “真的要我咬你?會很痛的。”他湊近看著奚娮開始泛紅的臉頰,忍耐著突如其來的躁動感覺,隻用指尖在她優美的脖頸上撫摸著。


    “你有沒有帶上次給我吃的補血劑?”奚娮被他深眸中滾動的迷人薄紅撩動的心跳不止,可他還維持著正常的樣子,並沒有顯露真身。


    “嗯。”楚司淼深吸一口氣,還是抵不住她心跳加速帶來的強烈誘惑,低頭在她發熱的臉頰上印下親吻。


    奚娮立即伸手攀上他的背,閉上眼睛輕啟紅唇,“司淼,我很喜歡你,隻想為你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


    楚司淼清晰的聽到心裏某個地方的弦嘭地一聲斷裂了,本心被悸動驅使著,張嘴咬了下去。


    刺破奚娮薄如蟬翼的皮膚隻需要一秒鍾,湧入口中的甘甜瓊漿卻讓楚司淼的身心獲得了長時間的滿足。他緊緊抱著懷裏柔軟的小人,吮吸的貪婪而放縱。


    這不是人類的結合方式,但楚司淼能感覺到他們的心交融在了一起。炫目的感官體驗讓他拋棄理性,深深沉淪在奚娮獨特的溫柔和纏綿愛意中。


    直到心跳重新平穩,楚司淼才將奚娮脖頸上的傷口撫平,又在她恢複光潔的皮膚上一吻,“奚寶兒,還好嗎?”


    “嗯。”奚娮還閉著眼睛,隻輕輕哼一聲算是迴應。其實她不覺得多疼,隻是頭有點暈。


    楚司淼看到她蒼白了許多的臉色,趕緊下床去行李箱裏拿出小藥箱。


    他把藥送進奚娮嘴裏,忐忑的坐在床邊握住她的手,“有沒有犯惡心?頭暈不暈?”


    “你記住,以後不許再忍,要是想喝就告訴我。”奚娮幽幽的睜開眼睛,心頭的壓力終於釋放了。楚司淼看起來好極了,整個人都像在閃光。看來她的血還是很有用的,起碼能為他治愈疲勞。


    “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的血。”楚司淼心疼的剖白道,執起奚娮的手重重一吻。


    “我不管,你就說答不答應。”奚娮嘟嘴瞪眼,切實的撒起嬌來。這男人真是比女人還別扭,這句話顛來倒去都說過幾次了,還生怕她不信似得。


    “好,我答應,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楚司淼無奈又寵溺的笑了,真是個八麵玲瓏的鬼靈精,太會審時度勢了。


    奚娮這才滿意了,放鬆的吸了口氣,“那就行了,我們可以繼續在一起了。”


    “嗬嗬……”楚司淼失聲笑著,俯身和她頭碰頭,“那我也有言在先,以後不許再隨便說分手的話。還有,無論遇到什麽事都不許不聽我解釋就妄下判斷。”


    奚娮乖巧的點頭應下,又想起關於雒詹的問題,心有戚戚的問,“雒主任是不是不喜歡我呀?為什麽要拆散我們?”


    第一次去雒詹家的情景還曆曆在目,他的態度很是冷淡戒備,不知道是看她哪裏不順眼。


    “他那是酸秀才脾氣,整天憂國憂民,不用理會。”楚司淼不滿的敷衍道,今天雒詹又拉著他好一通道歉,但他並不想輕易原諒他。


    奚娮輕笑一聲,分出楚司淼的一縷銀色放在鼻底嗅著,“你不打算原諒他了?想跟他絕交嗎?”


    “男人之間的事你不用操心,閉上眼睛睡覺。”楚司淼的態度依然敷衍,這次非給雒詹一個深刻教訓不可,不然以後指不定還會在他腳底使絆子。


    奚娮也覺得談的差不多了,撐起手臂提議道,“那我先迴去了,你也不別看了,早點休息吧。”


    “就在這裏睡。”楚司淼又把她摁迴枕頭上,心結既然解開了,就更沒理由放她迴去了。


    奚娮不滿的哼哼一聲,辯解道,“我衣服還沒換呢,這樣怎麽睡?”


    “你躺著,我去給你拿。”楚司淼從她的衣服兜裏摸出鑰匙,迅速隱去真身開門出去了。


    “哈哈哈……”奚娮攥著被角一陣大笑,楚司淼到底是慢性子還是急性子,她還真看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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