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楚司淼踩下腳架,摘頭盔的間隙已經把周邊環境掃視完畢。


    “啊?哦。”奚娮猛的醒過神來,趕緊鬆開了手。霞飛路已經快到楊水鎮邊界了,離派出所有很長一段距離,居然這麽快就到了?


    楚司淼也不去管她,直接下車朝前麵的水渠走去。


    奚娮花了點時間才抱著器材箱跑上渠堤,楚司淼站在渠邊,神情嚴肅的盯著某個地方。


    水渠沿岸都是茂密的樹叢,奚娮順著他眼神的方向看了又看,還是沒發現有什麽不一樣的東西。


    就在她想走近點去觀察的時候,楚司淼緊實的小臂突然擋在了身前。


    “以那個電樁為中心,方圓50米把警戒線拉起來。”楚司淼垂眸蹙眉,語氣愈發低沉了下去。這個新丁果然是菜鳥,現場勘查的基本步驟動不懂,究竟是哪個警校教出來的“好學生”。


    “哦,是。”奚娮得了命令,趕忙放下器材箱,拿出卷尺和膠帶忙開了。


    楚司淼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見她的操作還算有條不紊,便調轉槍頭去找站在渠堤下的報案人。


    “你好,麻煩你把發現屍體的經過講一遍。”楚司淼向不停抹汗的男人出示了證件,摸出記事本開始現場訪問。


    “我剛剛在水渠邊兒散步,然後就看見那邊樹叢裏有隻女人穿的涼鞋。”男人慌張的說著,又努力吞咽幾次。


    “我就扒開草叢那麽一看,媽呀嚇死我了。那女的應該是死了吧,滿臉是血。”


    楚司淼認真記錄,又迴頭看了一眼,接著問,“你是這附近的居民?剛才有沒有動過死者?”


    “沒有,沒有。我什麽沒動過,哪兒敢呀!”男人急急擺手,聲調也拔高了不少。


    “你說謊!”楚司淼剛想問男人的具體姓名,腦後就響起了喊聲。


    他握筆的手一頓,奚娮麵色肅然的出現在了身邊。


    “你說謊。”奚娮無比確信的又重複了一遍,緊盯著麵前的男人,眼神一絲遊移都沒有。


    楚司淼心下小小的意外了一把,將視線從報案人身上轉向奚娮。站在旁邊的人完全沒了剛才的懵懂,沉著的像從警多年老警員。他倒想聽聽她這麽理直氣壯的判斷從何而來,索性沉默了下去。


    “把你剛才說的話再重複一遍。”奚娮上前一小步,語氣沉了下去。


    她嬌小的身板挺的筆直,白皙的臉龐上因為天氣原因有一抹燥熱的紅暈。一雙大大的杏眼裏滿是確信的精光,說話間,一滴晶瑩的汗珠就從她的柳鬢裏滲出來,迅速順著纖細的脖頸滑落進了衣領裏。


    楚司淼的心莫名一緊,躁動的感覺隨之襲來。他不著痕跡的往旁邊挪動一步,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報案人身上。


    奚娮根本不知道楚司淼在看她,仍不錯一瞬的看著沉默不語的報案人,“你說是來散步的,你沒說實話。”


    “我,我沒有啊。警察同誌,我怎麽敢騙你啊。”男人結結巴巴的辯解,又連連擺手。


    奚娮的嘴角隨著他說話的聲音微微揚起了一點弧度,聲調不高不低的說,“這麽大熱的天兒沒人會閑的沒事出門頂著太陽曬,你是來幹什麽的?偷電纜?還是偷渠裏的防護網?”


    這條水渠奚娮每個星期都會來轉兩圈,對沿岸設施相當熟悉。這裏有兩條200多米長的光纖電纜,水渠裏還有10處過濾垃圾用的金屬網,這人絕對不是無意中走到這裏來的。


    “我,我……”男人麵對奚娮拋出的問題更是緊張了,他臉色煞白的支吾著,突然一個轉身拔腿就跑。


    可他才跑出去沒幾步就感覺腦後襲來一陣涼風,兩隻胳膊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別到了身後。


    “啊~!”男人痛的大叫一聲,死命掙紮了幾下,卻都是徒勞。


    奚娮來不及花癡楚司淼閃電般迅速的身手,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前去,戴上手套摸向男人的褲兜。


    “這是什麽?”她摸出一條金項鏈和錢包,嚴厲的質問道。這兩樣東西都是女士的,怎麽會出現在一個男人的褲兜裏。


    剛剛還在試圖掙紮的男人瞬間卸了力,頭低低的埋了下去。今天真是夠背的,被個死人嚇得沒偷成電纜還不算,就連從屍體上順手牽羊摸來的東西都被發現了。


    “走。”楚司淼鉗製的手沒有鬆開,微微施力將他往前推。


    李永固騎著自行車氣喘籲籲的趕到水渠,一眼就看見楚司淼和奚娮押著個人走了過來。


    “李所長,此人涉嫌偷竊,先銬了。”楚司淼簡潔的說道。


    李永固眼皮一跳,雲裏霧裏的沒搞清楚狀況。不是說有人報案說死人了嗎?怎麽抓了個小偷?


    疑惑歸疑惑,楚神探的命令還是不敢違抗的。李永固摸出掛在腰間的手銬,穩穩的落在了男人的手腕上。


    奚娮微不可見的鬆了口氣,邊抹頭上的汗,邊問道,“現在怎麽辦?”


    楚司淼看了看手腕上的運動腕表,“等。”


    奚娮抬眸瞄了他一眼,也沒再發問,默默的走到一顆樹下避陰去了。


    楚司淼的嘴角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笑意,轉頭吩咐李永固,“你先帶這個人迴去,給他錄份口供。”


    “行。”李永固挺直腰板點頭,又不放心的賠笑道,“我們小奚是新人,她要是有什麽做的不到的地方,還請楚隊多多包涵包涵。”


    楚司淼隻眨了下眼睛算是應下了,示意他趕緊辦事。


    奚娮自顧自的在樹下踢了一會兒石子,就聽見了車軲轆碾過路麵的聲音,兩輛警車開了過來。


    “楚隊。”杜驄帶著關亞楠跳下車,跑上前去朝楚司淼敬了個禮。沒想到新官才到任三天就出了案子,讓他這個大隊長有種被打臉的感覺。


    “走吧,上去看看。”楚司淼也沒跟新同事們客氣,轉身往渠堤上走。


    杜驄和關亞楠互相交換了個眼神,招唿著技術科的同事也跟了過去。


    奚娮見誰都沒理她,隻得默不作聲的走在一隊人後麵。


    等她再次爬上渠堤的時候,楚司淼已經到了警戒線旁邊,正來迴踱步觀察著。法醫正在穿防護服,痕跡鑒定的人正在往外拿工具,照相的人也在組裝相機。


    這個場景對奚娮來說很是陌生,換做一個小時以前她絕對不會想到會經曆隻有在電視劇裏才看過的場景。可眼前的一切都在真實發生著,楊水派出所轄區內真的出了命案!


    “跟上。”楚司淼完成現場巡視,挑開警戒線準備進去,卻見奚娮還站在後麵發愣。


    “我?”奚娮發現楚司淼的眼神落在了自己身上,不可置信的問道。她就是個片兒警,刑警的專業領域叫她幹什麽。


    “楚隊,這好像不合規矩。”先一步進入警戒區域的杜驄轉身提醒道,那個女警不過是個連正式警銜都沒有的見習生,怎麽能讓她加入勘查。


    楚司淼眸色淡然的看了杜驄一眼,沒有采納他的意見,又朝後麵的奚娮勾了勾手指。


    奚娮這下確定楚司淼是在叫她了,隻得硬著頭皮上。她接過痕跡鑒定人員遞來的手套,帽子和鞋套,又在心裏給自己打氣加油了一番,才矮身鑽進了警戒線。


    茂密的草叢足足有半人高,奚娮扒開及腰的雜草,艱難的往一棵樹下走了過去。


    她沒來得及想楚司淼剛才是怎麽發現這麽隱蔽的陳屍地點的,就被看到的情況嚇的慌了心神。


    一個女人側趴在樹下,整個頭部血肉模糊。


    “嘔……”強烈的惡心感翻湧上來,奚娮本能的捂嘴幹嘔了起來。


    “讓開,別擋道。”關亞楠煩躁的把菜鳥往後拉了一把,又嫌棄的瞪了她一眼。


    楚司淼聽見身後的聲音,連頭都沒迴。他蹲在屍體旁邊,深邃的晶亮眸子裏閃著淩厲的精光。


    他整體觀察了數秒鍾,從褲兜裏摸出一副質地精良的黑色手套戴上,先法醫一步向屍體伸出了手。


    他抬起死者的胳膊看了看,摸過她的指甲,又撩開她的頭發看了一眼,眼神最終落在死者旁邊的一小片土地上。


    兩秒鍾之後,他又起身調轉方向朝6點鍾方向走去。


    杜驄和關亞楠被這位新領導的怪異行為搞的一頭霧水,正準備出聲喊他的時候,前麵的人又頓住了腳步。


    “痕跡和照相的人過來。”楚司淼負手站在20米之外的地方喊了一聲。


    杜驄很快招唿了兩個同事上前,看到一個明顯有人為掩蓋痕跡的草堆,眼睛為之一亮。


    照相的技術人員很快拍好了照片,楚司淼蹲下身,兩下就將一個尖銳的石塊刨了出來。


    “楚隊,你怎麽找到的?”杜驄端詳著他手裏沾血的石塊,實在忍不住好奇了。


    楚司淼將石塊放進鑒證人員遞來的證物袋裏,才起身往迴走,“第一,死者匍匐倒在地上,且手臂上有明顯的淤青痕跡,證明嫌疑人是從背後突然發動襲擊的。第二,死者全身多處都沾有泥土樹葉,且手指甲有明顯斷裂痕跡,證明她生前有激烈的反抗過。第三,死者頸部有繩索勒痕,但並不深。”


    說著,他的腳步稍稍一頓,轉頭問道,“嫌疑人在實施犯罪的過程中遭遇激烈抵抗,原來設想好的方案被打亂,你覺得他會怎麽辦?”


    “是我的話一定很心慌,然後就地取材製服被侵害對象。”杜驄很快順著思路給出了判斷。這裏地形比較單一,唯一能造成嚴重頭部創傷的就是隨手可得的石塊了。


    “第四,死者身體左側區域的落葉明顯比其他地方少,證明嫌疑人行兇之後還在屍體旁逗留過一段時間。你覺得他在想什麽?”


    “想怎麽處理兇器。”杜驄很快迴答了。


    “人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是來不及思考的,往往隻能跟隨本能反應。嫌疑人驚慌之下選擇轉身逃跑,雜草被踩踏形成了一條明顯的路線。”


    杜驄訝異的迴頭,眉心不覺就蹙了起來。仔細看就能發現有些地方的雜草確實很不和諧的凹陷了下去,正和楚司淼剛剛走過去的路徑相同。他竟然隻看了屍體一眼就找到了這麽多線索,所有推理都有理有據,太令人吃驚了!


    楚司淼沒理會站在那裏麵色深沉的杜驄,他返迴屍體旁邊,一眼就看到奚娮跑到警戒線外麵去了。


    “自個兒以為多能耐,沒本事還往前湊什麽湊。”關亞楠嘀咕了一句,鄙夷的朝警戒線外瞪了一眼。


    楚司淼瞄了她一眼,眼底劃過一絲玩味的精光。關亞楠這話聽著是在罵奚娮,實則是說給他聽的。威服下屬不是靠兩片嘴皮子,得拿實際破案率說話。


    杜驄很快調整情緒迴到屍體旁,他盯著鑒證人員檢查掉在死者旁邊的女士挎包,沉聲問,“有沒有丟什麽東西?”


    “不是圖財。”楚司淼阻止了鑒證的迴話,帶著黑手套的長指指了幾個位置,“把39.5碼的鞋印都剔除。”


    “為什麽?”關亞楠不耐的拔高了聲調。現場勘驗還沒完,這位自命不凡的大神探就片麵的判斷了不是劫財殺人,哪兒來的自信?


    “因為死者的財物被一個穿39.5碼鞋的人順走了,人已經被帶迴楊水派出所了。”楚司淼沉穩的答道,摘下了手套朝警戒線外走。


    關亞楠被他的話堵得氣不順,抬頭卻發現杜驄一臉深沉的樣子,怨懟的話到了嘴邊又給咽迴去了。


    楚司淼走到奚娮身邊,發現她臉色有點蒼白。


    奚娮感覺到身邊有人,隻盯著地麵低聲說,“楚隊長還有什麽指示嗎?沒有的話我想先迴去了。”


    “嗯。”楚司淼輕哼了一聲,目送著她走下渠堤才又返迴了現場。


    等奚娮晃晃悠悠走迴派出所的時候,被李永固帶迴來的扒手已經被先行迴來的刑警帶走了。她長長的鬆了口氣,也無心再問突審情況,直接迴了後院的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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