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特不知道在茫白的世界痛哭了多久,四處安寧無聲,空靈無物的一切,終於讓他平靜了下來。


    盤腿坐在這片蒼白世界,他開始一遍又一遍地迴想綾辻“消失”前對自己說得那番話——【這不隻是我的托付,也是鬼狸的、灰蛇的、修羅的、冥貓的……是所有為了改變這個世界而努力的人們的托付。這個責任太過重大了,我肩負不起,所以我將它交給你。威特,我們一路共進退到今天,我對你的看法已經改觀了非常多。如今的你,已經不是我剛開始認識的那個吊兒郎當的紈絝子弟樣,你有擔當,有能力,也決斷勇敢,我知道你一定做得到——殺掉雷神,將我們所有人都解放出來。黎明之前總是特別的黑暗,可是我相信,你不會讓我等待太久的。】


    和綾辻相處不久之後,威特就愛上了她的聲音,不是因為她會唱動人的歌曲,像她這樣不善言辭的人,更不會說什麽討人歡喜的話,隻是因為她的聲音莫名地可以讓自己平靜,冷然中帶著力量。


    他開始明白自己對綾辻的感情或許已經超越搭檔、朋友,這一切都發生在無聲無息之間……原來,隻有失去時才懂得痛,也才會領悟情。


    失去綾辻已經足夠讓威特撕心肺裂,更何況還有一眾血鴉同伴的犧牲,在冷靜之後,威特想要通往未來,戰勝雷神,挽救一切的決心可說是空前的強烈。他望著空中那聖神巨麵消失的位置,將一切痛苦沉下,將決心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默念:【我要殺死雷神,扭轉一切,救迴同伴!我要殺死雷神,扭轉一切,救迴同伴!……】


    就這樣念叨不止百遍,威特內心的聲音漸漸變小,最終化為了無聲的信念時,代表聖神的白色巨麵終於又出現了。


    -


    “聖神大人,我們可以開始轉職儀式了嗎?”威特用冷靜到幾分麻木的表情看向聖神,詢問道。


    聖神迴答:“你似乎比剛剛平靜了不少,但是否脫了怨,去了恨呢?”


    威特沉默了一下,迴應道:“我不敢騙您,我還是有怨恨,但不是對其他人,而是對我自己。”


    “對你自己?”


    “是的。我恨我自己無能,不能保護身邊的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為我犧牲。如今,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要辜負。聖神大人,我懇求你幫助我強大,帶我去未來的戰場,為了所有人……去戰鬥。”


    聖神又說:“我明白你的心情,也不會做逆命的事情,既然我說過自己一言九鼎,你的轉神儀式是一定會做,前往未來扭轉世運的事也一定會執行。我隻是想讓你冷靜下來——冷靜,是強大的先決條件。”


    “明白。”威特苦笑一下,“是我這種凡夫俗子讓聖神您費心了。”


    聖神歎了口氣:“我並不要求你是個完人,在我以前收的弟子也不全是完美的——論脾氣大,雪拉更甚。威特,你能夠走到這裏,是命運的決定,也是你我緣分的羈絆,我自然可以接受你最低程度的不完美。但,作為你的師父,我有必要提點。你的執念甚於其他人,控製不好傷人傷己……成神成魔,有時就在一念之間,無論將來何時何事都要不忘初心才好。今時這場轉神儀式之後,希望你還能記住我這番諫言。”


    威特勉強地斜了一下嘴角,迴答:“聖神大人所說的話,我都會牢記的。”


    “你我本就命運各自,為師能做的隻是提點,修為造化全在個人,隨後各自逍遙,各自為之。世難當前,我看你心急如焚,教導的話就到此為止,內心的修煉我也幫不了太多,我們就正式開始你的轉神儀式吧——”


    聖神話畢,威特腳下隻覺得一下子失重,漂浮在了白色的空間。隨之,白色如厚雲推開,露出了天空的藍色,威特發現自己竟然漂浮在了一片斑斕大陸的天空之上……


    -


    索爾加山脈的地底,灰蛇背著雪拉先知依舊沒有意識的身體,艱難地打洞前行,身後雷神轟隆,越來越近,他內心的絕望逐漸溢滿了身體……


    為了保護聖星石,灰蛇一開始就毅然決定要留在這片荒蕪的龍境裏與雷神周旋,可以做出這麽偉大的犧牲,是他自己都有些無法想象的……


    灰蛇知道,在本源世界裏,他隻是一個凡人,糾結於每日三餐的內容變化,隻關心每個月的薪水高低,各大籃球聯賽的進程,和新上線的文藝類小眾電影。自己為何可以做出這樣英雄式的犧牲,他思不清,想不明,隻是安慰自己,這是贖罪,這是太過入戲,這一切都不是真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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