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穆蘭很緊張。

    她畢竟不是中央戲劇學院畢業,也沒有參加過任何話劇團、戲劇團什麽的。

    所以當狄葉飛和拓跋晃讓她扮演一個“冷毅剛強忠心耿耿”的女武士時,她隻能本能的按照自己看過的一切古裝戲裏“貼身侍衛”的樣子上靠。

    比如李連傑的“中南海保鏢”什麽的。

    眼神要淩厲、性格要內斂,為人要不苟言笑、謹慎從容,賀穆蘭為了扮演好女武士,連走路都盡力挺直了腰板。

    所以當她走到袁家那一幫人麵前,啞著嗓子甕聲甕氣地問起“吾主已至,敢問哪位是袁家家主”時,袁家家主拍了拍心髒的位置說不出話來,賀穆蘭內心自豪極了。

    瞧瞧,雖然她沒當過女武士,武士看的可多了,這果然一出場,震得腦滿腸肥的袁家家主嚇一跳吧?

    這就是氣勢!

    袁家家主的反應很好的打消了賀穆蘭心中那一絲緊張。

    狄葉飛並沒有一開始就拋頭露麵,他扮演的是矜持又有地位的西域女富商,大眾廣庭之下親自出來寒暄,不符合“狄姬夫人”的身份。

    袁放不知道是因為色迷心竅還是真的憐惜美人,總之,對狄葉飛的這種“架子”似乎沒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反倒親自駕馬跟在狄葉飛的車側,指引他們進入袁家鄔壁。

    他們到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夕陽開始落下,後方便是西邊,所以影子在他們的前方拉的極長,在影子的遮蔽下,賀穆蘭連情緒都高昂不起來。

    就在這一片光影中,賀穆蘭看到了一座城寨出現在了平地之中。

    這並不像項城或虞城那種高大的城牆和門洞,卻像是西方電影裏常見的城堡那樣矗立在地勢較高的坡上。

    一道狹長到看不到邊際的,由磚石和木柱組合而成圍牆出現在了他們的麵前。因為是傍晚,那片灰色的壁壘看起來很朦朧,那些飛舞著的塵土及紅色的夕陽,使這道圍牆像是活著的生物在蠕動。

    為何她會生出這樣的想象呢?

    賀穆蘭仔細的看了一眼這座鄔壁,發現自己對它生不起好感來。

    大概是因為,它是一座和所有她見過的建築都不一樣的,一看就讓人聯想到監獄和牢房那種東西的建築群吧……

    袁放注意到賀穆蘭在仔細的看著他們袁家的鄔壁,於是便語氣驕傲地介紹了起來:

    “這是我們袁家經營數

    代的鄔堡,外有層層壁壘環繞,四周環以深溝高牆,內部屋舍毗聯,堡中蔭戶便居住其中。四隅與中央建起塔台高樓,用於瞭望敵情、防禦賊寇,登樓眺望,鄔壁四周動靜一覽無餘。數百年動亂,我袁家便是靠著這座鄔壁屹立百年……”

    賀穆蘭並沒有露出什麽讚歎的表情,隻是稍顯冷淡地點了點頭。

    在見識過西方那種用巨大的磚石築造的城堡,這種土木瓦石建造的低矮鄔堡群並不能讓她太過動容。不過“鄔壁”這種興起於東漢末年、在魏晉南北朝時期發揚光大的建築群,在隋唐時期就已經紛紛被拆除或改建了,後世已經難睹其真容,隻能從壁畫中一窺其風采。

    能見到真正的鄔壁,此行也算不虛。

    袁放見自家的鄔壁居然都沒讓這位女武士挑動一下眉角,心中不知為何升起了一陣沮喪,他試探著問道:

    “這位……呃,女壯士如何稱唿?”

    女壯士?

    賀穆蘭臉色怪異的瞟了他一眼。

    “袁家主喊在下‘鐵娘子’便是。”

    “原來是鐵娘子,久仰大名!”

    “……我大名不叫這個。”

    袁放被賀穆蘭噎的一愣,差點脫口而出“那你大名叫什麽”來。

    隻是他畢竟是袁家的家主,隻是頃刻間就忍住了這莫名的衝動。轉念一想,這位大概是西域來客,聽不懂漢人客套的話,而且漢話說成鮮卑話再讓他們理解,確實在溝通上也有問題,索性直白地用和家中武士們說話方式和她說了起來:

    “這是誇讚你本事好的意思。鐵娘子對我袁家鄔壁毫不驚訝,莫非之前曾去過其他大宗主的鄔壁?”

    他是在試探“狄姬夫人”還有沒有試圖找其他宗主合作嗎?

    賀穆蘭聽到袁放的問話,隻微微地頓了頓便搖了搖頭:“沒有。這是在我來中原見到的第一個漢人鄔壁。隻是在西方,有不少全部用巨石壘起來的城堡,是以在下並不覺得驚訝。”

    袁放心情突然就大好了,在馬上哈哈大笑了起來。

    “鐵娘子見多識廣,在下佩服!”

    “不敢當。”

    在這一段小插曲過後,狄姬夫人的馬車和隨侍的武士、下人穿過南牆正中的堡門,進入了鄔壁的前庭。大約是因為有袁氏家主親自帶領,門口持著斬矛的袁家甲兵並沒有上前盤查,但到了前庭,賀穆蘭還是發現有不少甲兵在四周

    守衛,不知是提防他們,還是隻是例行的巡邏護衛前庭的安全。

    “狄姬夫人行了半天的路,想來已是疲憊不已。鄙人已派家人打掃整理出‘燕飛樓’,各位可以先行修整安置一番,樓內有堡內的家人伺候。晚上,鄙人在南堡設下了宴席,還請各位大駕光臨。”

    此時狄葉飛已經踩著騎士的脊背下了車,左右侍女提著琉璃燈盞,簇擁著她施施然的行至袁放身前。待聽到袁放安排妥當的話,“她”的臉上出現了一抹迷人的微笑:

    “袁家主客氣了,未亡人不勝惶恐。”

    見到“狄姬夫人”的微笑,袁放和他身後眾家臣都不由自主的露出了驚豔的表情,袁放還好,那失態隻是一瞬,有幾個眼睛都舍不得從狄葉飛的臉上移開。

    狄葉飛畢竟是男人,喉結都靠著狐皮裘衣和頸部的輕紗來掩飾,賀穆蘭擔心這群色鬼看多了會看出破綻,連忙上前以身相掩,抱拳粗聲道:“還想請問袁家主,在下帶來的護衛及陳郡郡兵如何安排?”

    這一聲粗噶的嗓音頓時讓所有人從那種“燈下看美人”的氣氛中驚醒,有幾個家臣輕輕皺了皺眉,打量了一眼這個身高七尺有餘的“女武士”,便小心的斂起了輕視的神色。

    “啊……就住我……”袁放像是夢遊般頓了一下,“……請住在鄙人安排的燕飛樓就好。各位不知我鄔壁的格局,這燕飛樓喚做‘樓’,其實放在外頭,也算是一座小型鄔堡,內裏極其寬敞,各位可放心休息。宋二先生,你領他們去燕飛樓。”

    他露出歉意的笑容。

    “鄙人還要安排宴席事宜,先行一步。”

    燕飛樓內。

    賀穆蘭“護衛”著狄葉飛上了位於樓頂的主室。

    狄葉飛的親兵站在走廊中護衛著樓梯和整條走廊,確保不會有任何閑雜人等進入,幾個白鷺先進了屋子,在主室裏仔細搜尋了一圈,找到兩根銅管,一麵內裏空蕩的隔牆,皺著眉頭為難的看著狄葉飛。

    狄葉飛卻無所謂地一指銅管,捏著女聲喝道:“你們把它給堵了。這袁家鄔說是誠心邀請我們來談合作,卻在屋子裏搞這些鬼伎倆。若是你們覺得有所不對,直接對著裏麵倒熱水就是。有什麽問題,我自去和袁家主說。”

    幾個白鷺竊笑了一下,從身上掏出一瓶粉末,從那兩根銅管裏傾倒了下去,然後找了一片布巾,將牆上的銅管這頭堵死,繼續按原本樣子遮好。

    至於空隔牆,

    賀穆蘭伸出手去在上麵拍了拍,幾個白鷺嚇得連忙把她拉了開來。要是讓這位女祖宗用足力氣擊打下去,這麵牆就毀了,麵子上的客套也不要維係了。

    賀穆蘭隻是作勢拍了拍,見幾位白鷺官嚇得麵色大變的樣子也是好笑,退後幾步靜觀其變,亦不再多言。

    大約過了一刻鍾左右,宋二先生在樓下請求拜見狄姬夫人,賀穆蘭親自出去迎接他進了頂層,宋二先生也不進屋,隻在門口說明了那兩根銅管是這座燕飛樓之前的主人對底樓的下人發號施令之用,隻是因為怕客人誤會,所以才遮掩起來。

    那道隔牆也是如此。大凡主子,總有些不想讓人知道的東西,這隔牆之後便是放置要緊事物的地方。若狄姬夫人不放心,他可以安排她們換主室或給她們換個院落。

    狄葉飛已經讓他們知道了自己不是個花瓶女富翁,也不是什麽可以隨意拿捏的弱女子,此時目的已經達成,再不依不饒就有些難看了。所以她並沒有要求更換屋子,隻是對宋二先生的解釋表示了理解,表明了自己身為客人的“本分”。

    隻是在此之後,就算袁家還想有什麽動作,也會多斟酌幾分。

    “你可信宋二先生的話?”狄葉飛微笑著問賀穆蘭。

    “鬼才信。”

    賀穆蘭壓低聲音,“那銅管是竊聽的?隔牆是……不會是我想的那種吧?”

    她有些厭惡地捏了捏拳。

    “你想的沒錯。”狄葉飛給出了明確的迴答。“所以接下來我們都要小心再小心。無論是洗澡還是擦身,甚至是方便,都要注意。這袁放是色中惡鬼,誰知道能做出什麽來。”

    賀穆蘭一想到可能有個人會在那內室的隔牆後看人洗澡換衣,就忍不住有種去袁放麵前扇他幾巴掌的衝動。

    “我還好,你多加小心吧。”賀穆蘭歎了一口氣。“你長得這麽美貌,就算是個……男人……”她把“男人”說的極小聲,“我怕他也會照樣生冷不忌。”

    “那也要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

    狄葉飛挑了挑眉。

    身高不足七尺,一看就是沒有練過功夫的孱弱身材,捏死這樣的男人,和捏死一隻雞也差不了多少。

    一想到袁放有可能色心大起到對狄葉飛毛手毛腳,從而被狄葉飛教訓到生活不能自理的淒慘樣子,賀穆蘭為他在心中鞠一把淚。

    從項縣到袁家鄔壁的路程,對於久在軍中的狄葉飛和花

    木蘭的身體來說都造不成負擔,所以兩個人都沒有如同袁放所說的那般疲累到需要“小憩”的地步。

    但因為要應付接下來的宴席,賀穆蘭和狄葉飛不得不提前做些準備。

    賀穆蘭扮演的是“女武士”,主人在吃喝的時候,她隻能立在狄葉飛身後看著他們所有人吃喝。已經一整天沒好好吃過飯喝過熱水的賀穆蘭隻能趁這個時候填飽肚子、順便養精蓄銳麵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各種情況。

    就是因為什麽情況都可能發生,賀穆蘭根本就不準拓跋晃和阿單卓兩個孩子也跟來。

    狄葉飛更加苦逼,因為他不可能穿著一身趕路的衣衫去赴宴,所以勢必要重新梳洗更衣,打扮的更加耀眼奪目、更加“得體”才是。

    所以賀穆蘭一邊笑嘻嘻的啃食著太守府準備的點心,一邊發表著自己的意見:

    “嗯嗯嗯,穿這件好看……配那個頭飾比較好?”

    “別抓別抓,抓掉了假痣,臉上就會多個白印了,那多難看……”

    賀穆蘭的幸災樂禍終於讓狄葉飛惱羞成怒,不顧形象的將她推出了門外。賀穆蘭看著門口的親兵和白鷺露出好奇的神色望著她,當下毫無羞色的把手中的小籃子向前一遞:

    “來,我這有些糕點,大夥兒先吃一點墊墊肚子再說。”

    態度自然的仿佛被趕出來是因為狄葉飛吃不到糕點一般。

    幾個狄葉飛的親兵似是沒見過自家將軍這一麵,心中有些唏噓的同情自家將軍的遭遇,轉而笑著迎合這位女將軍:

    “多謝將……鐵娘子,那屬下們就不客氣了。”

    這一場忙碌到了掌燈時分,有袁家的侍女和管事來請。狄葉飛穿著一身隆重的華服,身後跟著賀穆蘭和幾個親兵,盛裝去出席宴會。

    南堡是袁家鄔壁的主堡,之前太子拓跋晃和費羽太守幾人都曾研究過,若是蓋吳一行人真的在袁家鄔壁,那大概不會在南堡,而是更內裏的北堡。南堡作為鄔壁主人待客和處理正事的地方,肯定往來如雲,人多口雜,不利於隱匿逃犯。

    反倒是已經喪妻、姬妾無數卻無女主人的內院更容易藏匿起罪人。

    這袁家鄔壁裏有上千甲兵。硬闖後宅?

    嗬嗬。

    隻能看“狄姬夫人”的魅力了。

    也許是因為狄姬夫人是女人,也許是怕引起狄姬夫人的反感,這場宴會倒是非常普通的宴席。賀

    穆蘭這邊參會的除了狄葉飛,還有他的隨從、親兵和太守府派來的護衛,袁家這邊則是袁放、宋二先生和袁家的文武主事,傳說中的“胡姬獻舞”之類全沒看見。

    “聽聞狄姬夫人這次前來項城,是想在這邊打通商路,以此地為樞紐,供應南北兩地西域的珍奇異寶?”

    酒足飯飽,賓客盡歡後,袁放開門見山的問起狄葉飛。

    “正是如此。”狄葉飛微笑道,“先夫曾開辟西域通往平城的商路,但平城地處大魏北地,周圍又並無大城,在我們商人看來,並不是很好的經營之地。陳郡則不然,離宋地、洛陽、長安都近,又有道路通往北方和西域,此地有故人相邀,於是我便升起了在南地經營的念頭,帶著部下家人來了此地。”

    “夫人對項縣似乎很滿意。”

    “……這便看袁家主肯不肯割愛,將大同坊的鋪子讓與我這個未亡人了。”

    “狄姬夫人”矜持地一笑。

    “我袁家並不靠大同坊的鋪子為生,即使出讓出去,也沒有什麽礙的。夫人如此佳人,又願在南方經營,能在項縣久留,倒讓項縣有福了……”袁放也迴笑了一下。

    “隻是我袁家並不缺財帛,對西域的特產也沒有什麽需求。夫人若不能提供更讓鄙人感興趣的條件,鄙人也很難生起將祖產出讓與您的心。”

    來了!

    讓老色鬼感興趣的條件還能有什麽!

    “閣下不要財帛珠寶,又不要西域的特產……”狄葉飛捧著胸口,蹙起娥眉,為難地問道:“那閣下想要什麽?”

    要您啊夫人!

    袁放的家將和謀士在後麵恨不得替自己的主人迴答出聲。

    賀穆蘭被狄葉飛“西子捧心”的作態惹得隻好去看袁放那張圓臉,如果不這樣做的話,她怕自己會笑場。

    “鄙人想要什麽……”袁放貌似不經意地掃了一眼狄姬夫人的方向,“鄙人自己都不清楚……”

    “這位宗主,若是您是戲弄與我,大可不必請我來鄔壁之中,浪費這大好的美酒佳肴。”狄葉飛目光一凜,神色也肅然了起來。

    “但凡世間生意,總有買有賣,有價有市,大不了雙方商議價錢便是。我以為您請我進袁家,足以表現您的誠意,豈料……”

    “夫人莫急。”袁放的臉上依舊是那種意味深長的微笑:“鄙人雖然都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麽,但鄙人相信夫人會明白的。”

    “夫人遠來是客,今日又奔波了一天,還請安心在這裏做客幾天,好好欣賞下我袁家鄔壁的風土人情。相信夫人,以及夫人身邊的部下們……”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好事,神情頗為愉悅的笑了起來。

    “都會喜歡這裏。”

    “待夫人了解了袁家鄔壁是個什麽樣的地方,說不定就會知道鄙人想要什麽了。”

    像這樣滑溜的對手,若真是從西域而來的女富商,說不定真的要頭疼至極,恨不得立刻談妥生意打道迴府。

    可是狄葉飛一行人卻不是為談生意而來,他們也沒有談生意的“本錢”。

    那幾瓶美人淚都是拓跋晃以太子的身份向費羽借來的。一瓶給了袁安作為身份的證明,剩下幾瓶入鄔時送給了袁放,當做見麵禮。

    此時雖然不知道袁放是不是真的看中了狄葉飛,想要留她下來“培養感情”,都正好中了他們一群人的下懷。

    他們原本就是為了打探袁家鄔壁的虛實,以及尋找藏匿在袁家塢裏的蓋吳一行人而來的。

    隻待找到蓋吳,狄葉飛帶著的五百郡兵和拓跋晃在不遠處準備的人馬就可以裏應外合,抓了這袁放以罪論處,當然希望時間越多越好。

    所以狄葉飛也輕輕的笑了。

    “既然袁家主盛情相邀,我便做客幾天了。希望幾日後,我等真的能如袁家主所言,知道家主想要什麽。若幾日後我依然猜不透袁家主的意思,想來也是沒有合作的緣分,我再另尋他人便是。”

    “夫人痛快!”

    “袁家主客氣。”

    狄美人笑的更明媚了,其容色豔麗逼人之處,直讓廳中眾多侍者失神。

    這宴席雖不能說盡如人意,但也算是按照賀穆蘭這一方的設想在繼續。當夜,賀穆蘭並不敢擦掉自己臉上的花紋,因為這裏找不到第二個拓跋晃給她重畫了,狄葉飛也不敢真的沐浴更衣,誰也不知道會不會牆上又多出一個眼睛。

    兩個人隻是隨便胡亂的擦洗了一下,便共處一室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賀穆蘭和狄葉飛洗漱更衣完畢,用過了袁家送過來的早飯,便吩咐了一個袁家的下人,想要在袁家鄔壁逛一逛,請袁家派個向導來。

    賀穆蘭和狄葉飛都以為會是宋二先生或者袁家的主事之流前來陪同,賀穆蘭在中途甩開這些人的視線帶著白鷺去四處探探也算容易,大不了就說找

    不到迴去的路就是。

    誰料他們等來的根本就不是這些下人,反倒是一身騎裝的袁放。

    “宗主竟親自做我等的向導?”狄葉飛露出詫異的神色,“這……這是不是有些……”

    他和賀穆蘭對視了一眼,心中升起一絲不妙。

    有這人領著,想要打馬虎眼就很困難了。

    “嗬嗬,夫人竟是不願?”袁放下了馬,見到狄葉飛的神色一怔,然後了然地笑了起來。“是了,夫人如今是單身女子,袁某未有妻室又名聲在外,夫人會有顧忌也是正常……”

    他倒是聰明,知道自己的“名聲”她們一定有所耳聞。

    這下子,狄葉飛和賀穆蘭都沒想到這位花名在外的家主居然還有這麽“通情達理”的一麵,心中均有些不信。

    尤其是賀穆蘭,她根本不相信這個胖子不是為了狄葉飛來的。

    昨晚那一席話,明顯就是想要暗示什麽。

    這種情場老手,肯定不會一上來就急吼吼地說出“你想要打通商路嗎你想要店鋪嗎拿身體來交換吧”這樣霸道總裁愛上我的話來。

    果不其然,袁放話鋒一轉。

    “不過,袁某與夫人並非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我都有這麽多家人部下相陪,又在這大眾廣庭之下。便是袁某想要對夫人做些什麽,也絕不會在青天白日眾目睽睽之下,您說是不是?”

    “話雖如此,但我畢竟是孀婦,前來商談生意還好,和閣下把臂同遊這種事就……”

    狄葉飛露出一個為難的表情。

    “我帶著的都是先夫留下的部眾,不得不謹慎。”

    袁放的臉色有些難看起來。

    半晌後,他突然一指賀穆蘭。

    “既然如此,袁某也不勉強夫人和鄙人同遊了。不過袁某既然人都來了,也不想白跑一趟。不如由袁某領著夫人的這位家將四處走走,和她聊聊袁家塢的風土人情,待夫人有了遊興的時候,也有人在旁轉述。”

    袁放笑的眼睛微微眯起。

    “如此一來,就算夫人想遊袁家塢了,也有個自己人做向導,還不怕引起他人誤會,您意下如何?”

    賀穆蘭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等著狄葉飛的迴答。

    所有人裏隻有她和狄葉飛知道陳節長什麽樣,狄葉飛卻不知道蓋吳長什麽樣。此次探查本來就是以她為主,讓她一個人去也不是

    不行。

    隻要狄葉飛說可以,她就跟著這個宗主去了。

    然而女裝的狄葉飛隻是思考了一瞬,立刻就給出了迴應:

    “鐵娘子不過是個下人,真要這般做,倒是折辱了袁家主的身份。罷了,您既然都為我考慮的如此周全了,我再推辭未免顯得不近人情。鐵娘子,你去把我的麵紗拿來,再多點幾個家人陪同,今日我便承了宗主的好意。”

    “是!”

    賀穆蘭聽了狄葉飛的話,轉身去和白鷺要人要東西了。

    嘖嘖,接下來她要好好的保護狄美人的清白。

    誰知道這宗主會不會趁著同遊袁家鄔趁機摸個小手揩把油什麽的。

    任重道遠啊。

    賀穆蘭用眼睛的餘光掃了一眼袁氏家主。

    繞了一個大圈子,他終於得償所願了。

    咦?這胖子怎麽看起來一點都不高興?

    是嫌電燈泡太多嗎?

    小劇場:

    袁放:老子有錢有錢要人有人,地盤大小弟多,富過了三代受得住地盤……

    賀穆蘭並沒有露出什麽讚歎的表情,隻是稍顯冷淡地點了點頭。

    賀:就是個大農村嘛。

    袁放:……她是不是聽不懂鮮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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