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爺隻留了一天,第二天吃過早飯就離開了。


    清舒說道:“老師,為什麽不讓師公多留兩天呢?”


    “你師公以前是在金陵念的書,這次難得來金陵自是要去探望他那些老朋友。”


    “哦。”


    傅苒問了傅敬澤:“你念過什麽書?”


    傅敬澤垂著頭說道:“《三字經》跟《千字文》都念完了。”


    看著他這模樣傅苒很不滿意:“跟人說話的時候一定要抬頭,這樣畏畏縮縮出門會被人小瞧了去。”


    傅敬澤這才抬起頭。


    因為房間小,傅苒授課都是在她自己的臥房。所以這會,也帶了兩人進屋。


    指了下紙筆,傅苒說道:“將《三字經》給我默寫出來。”


    見傅敬澤低頭默寫文章,她轉過頭給清舒講起了課。


    傅敬澤默寫完見傅苒還在講課沒吭聲,一直等她講完課後才開口道:“我寫完了。”


    傅苒接過來認真看了一遍,然後點頭說道:“還不錯。”


    整篇文章都默寫出來沒有錯別字,而且字跡端正。


    取了一本楷書的字帖遞給傅敬澤,說道:“照著這本字帖臨摹。”


    上課的時候傅苒主要是教清舒,等清舒做題或者做筆記的時她才教傅敬澤。


    傅敬澤之前是在族學上課。族裏有二十多個學生,水準參差不平。平日都是自己默寫背誦,偶爾老先生才會指點。所以傅苒這般做,他倒也沒多想。


    傍晚時下起了小雨。一場秋雨一場寒,當日晚上就比前一日要冷。


    第二天早晨,傅苒看著傅敬澤還穿著那身單薄的秋衣不禁皺著眉頭道:“天冷了你不知道嗎?怎麽還穿這麽薄?”


    “哈洽……”


    打了一個噴嚏以後,傅敬澤就進屋了。結果等他出來,傅苒的臉色越發不好看了。


    傅敬澤隻是在外麵加了一件薄的秋衣,並沒有換厚衣裳。秋衣不貼身,哪怕再加兩三件都不保暖。


    傅苒問道:“你爹娘怎麽沒給你置辦兩身厚的衣裳?”


    傅敬澤不由又垂下了頭:“家裏窮,沒錢置辦厚衣裳。”


    傅苒麵色頓時又不好看了:“我走之前給你爹娘留了二十兩銀子。哪怕你要請醫吃藥,置辦兩身棉衣也綽綽有餘。”


    傅敬澤隻是普通的風寒,吃三五天的藥就能好了。


    她之前就是覺得夫妻兩人是老實人,這才同意他爹過繼,現在看來也是暗中藏奸。


    清舒插了一句:“扯了布買棉花自己做,兩身棉衣連一兩銀子都不用。”


    傅敬澤怔住了:“你留了二十兩銀子?”


    傅苒沉著臉說道:“難不成你以為我是騙你的?你覺得有這個必要嗎?”


    傅敬澤又垂下了頭。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他自知道二十兩銀子的購買力。他這病是風寒吃三天的藥,花費不過二兩銀子。餘下那麽多錢,他娘竟連兩身棉衣都舍不得給他置。這一刻,傅敬澤心裏酸酸的。


    傅苒雖心裏不舒坦,但看著他這個樣子還是有些心軟了:“算了,今天上午不上課了,我帶你去買兩身衣裳。”


    清舒沒什麽要買的,就沒跟著出去。


    傍晚趁著傅苒在屋裏休息,清舒找著傅敬澤與她說道:“師弟,老師就是比較嚴肅,其實心地很軟對人也很好。”


    傅敬澤點頭說道:“我知道,她其實很關心我。”


    若是不關心他,就不會給他買那麽多衣服,還給他買書跟筆墨硯台了。


    “師弟,是不是有人跟你說老師過繼你,是為了養老送終呀?”


    傅敬澤沒吭聲。


    沉默,其實就代表她說對了。


    清舒說道:“那些人都是哄你玩呢!老師是為了安師公跟師婆的心才過繼你,並不是為養老送終。”


    頓了下,清舒又道:“我已經跟老師說了,以後我給她養老送終。”


    傅敬澤有些訝異:“真的?”


    “我從不說假話的。”


    傅敬澤搖頭道:“可是你以後要嫁人呀,怎麽給母親養老送終?”


    “若是對方不同意,我就不嫁了唄。再者,老師有房有田也不用你養老。反倒是你,若是老師不要你了,你別說讀書科舉連過冬的衣物都沒有。”


    這些話其實有些傷人。但顧和平的前車之鑒讓清舒顧不了這些,她要讓傅敬澤記住傅苒的恩情。這樣,以後才不會做白眼狼。


    傅敬澤又不說話了。


    清舒有些好奇地問道:“你家很窮嗎?怎麽連置辦衣物的錢都沒有?”


    傅敬澤沉默了下說道:“我爹做生意失敗,這兩年都是靠的族裏接濟才沒勉強養活了我們。也是因為族裏免費提供午飯,我娘才送了我去族裏念書的。”


    要沒去族學,他連字都不識。


    清舒心思一轉,小聲問道:“你耽擱那麽久才來金陵,是不是你爹娘後悔將你過繼給老師了?”


    傅敬澤又一陣沉默。


    “我聽新兒姐姐說過繼你,我老師給了你爹娘兩百兩銀子作為補償。”


    想當年外公外婆過繼顧和平後給了三房那麽多東西,結果顧和平壓根不知道。她可不能再讓類似的事重演。


    傅敬澤一臉震驚:“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怎麽,你不知道嗎?”


    傅敬澤眼眶瞬間就紅了:“我不知道,沒人跟我說。”


    傅敬澤父母哪好意思跟他說這個,至於傅苒更不可能說了。


    清舒看他這般難過也有些不忍心,不過該說的還是得說:“我隻是老師的學生,她就將我當女兒一般待。你隻要真心對她,老師定會將你當親生兒子一般待的。”


    傅敬澤沉默了許久道:“我知道。”


    第二日早晨吃飯的時候,傅敬澤看見傅苒,鼓足了勇氣叫道:“母親……”


    傅苒一愣,迴過神來點點頭道:“坐下吃飯吧!”


    傅敬澤在家時一個月難得吃次肉,可來了這裏雞鴨魚肉這些都換著吃。就如他大伯母說的,過繼給母親當兒子他是掉福窩了。


    吃過飯後,傅苒與他說道:“從明日開始卯時二刻起床,卯時三刻到我房裏來,我教你學《太學》。”


    原本她還想直接將傅敬澤送到私塾先生那裏,可這孩子基礎太差送去人家先生也不會收的。所以,隻能自己辛苦下了。


    “好。”


    清舒問道:“老師,師弟不用學《算學》跟《詩經》嗎?”


    “肯定要學,不過得先等他適應才行。”


    她隻會教一些基礎的,再深一些的肯定要讓私塾先生教。女子進學考試,與男子科考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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