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顧老太太怎麽也睡不著,她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先去廂房看過清舒,見她睡得安然後走到院子裏站著。


    夜霧襲來,仲夏的夜晚有絲絲涼意,朦朧的月光下看不到幾顆星星。


    花媽媽給顧老太太披了一件外套,輕聲說道:“老太太,怎麽了?”


    剛才顧老太太從書房出來時雙眼紅腫,很明顯是哭過。她當時忍著沒問,可現在卻是不得不問。


    顧老太太仰頭看著浩瀚無垠的天空,輕聲說道:“阿芝,我當日不該妥協的。”


    花媽媽沒明白這話什麽意思,問道:“妥協什麽?”


    “我不該同意這門親事。其實我知道小嫻絕食是在嚇唬我,可是我看到她餓得暈倒在地,我怕有個萬一就真的失去了她。”


    可是現在她後悔了。她不該妥協,不該將顧嫻嫁給那人麵獸心的東西。


    花媽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小心翼翼地說道:“老太太,事已至此後悔也沒用。老太太,我們該往前看。”


    “顧嫻執意要嫁,我不願意也同意了,有什麽事該我們承受的。可是為什麽,要讓清舒來承擔這個後果。”


    隻要想起清舒說的那些話顧老太太就心如刀割,眼淚也不由地落了下來。


    對她來說這確實是一個夢,可對清舒來說那個夢仿若是走過了一生。這也是為什麽她性情大變廚藝大進的原因了。


    也是如此,顧老太太才會如此難受與悔恨。若顧嫻沒嫁給林承鈺,也就不會有這一切了。


    花媽媽心急如焚:“老太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呀?”


    老太太剛強了一輩子,哭的次數屈指可數。這次,到底是出什麽事了。


    顧老太太不可能將這事告訴花媽媽,確切地說誰都不能告訴:“是我跟顧嫻對不起這孩子。”


    花媽媽聽得一頭霧水。


    顧老太太也沒再多說,而是進屋去了。


    花媽媽琢磨了許多,也琢磨不出什麽來:“老太太,別多想了。你若是覺得對不起姑娘,以後加倍疼她就是了。”


    顧老太太點了點頭:“以後她想做什麽,我都不攔著了。”


    這話有些不對,可又說不出個具體來。花媽媽小心翼翼地說道:“老太太,夜已深了該睡了!”


    第二天清舒剛洗漱完,就看見花媽媽掀開簾子進來迴稟:“老太太,姑爺來了。”


    雖早有心裏準備,可馬上就要見到林承鈺,清舒還是忍不住捏緊了拳頭。


    顧老太太抱著清舒說道:“清舒,不怕,有外婆在呢。”


    清舒長出一口氣道:“外婆,我不怕。”


    外婆還在,而她也不再是上輩子那個人人可以欺淩的可憐蟲。


    顧老太太抱著清舒坐在羅漢床上,這才對花媽媽說道:“讓他進來吧!”


    林承鈺一進屋,撩起袍子跪在地上:“嶽母大人,承鈺對不起你、對不起小嫻。”


    顧老太太看著林承鈺穿著一襲石青色布衣,用一根木簪束了發。麵若溫玉,細眉飛髻,身上也有了一股不同以往的沉穩。這模樣,莫怪能吸引那崔雪瑩了。


    花媽媽見顧老太太久不吱聲,忙提醒道:“老太太,姑爺還跪在地上呢!”


    顧老太太迴過神來,看著林承鈺的神色很淡然:“起來吧!”


    林承鈺看著站在顧老太太身邊的清舒,見她垂著頭不看自己,柔聲說道:“清舒,兩年不見不記得爹了嗎?”


    清舒抬頭看著林承鈺,說道:“爹,是祖母害死了娘。爹,你要為娘主持公道。”


    一開口就火藥味十足。


    林承鈺沒想到清舒一開口就說這個:“清舒,你祖母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意外。”


    清舒仿若沒聽到她的話,自顧自道:“爹,祖母說我是短命鬼要打死我。”


    林承鈺神色一頓:“你祖母的說都是氣話,你不必當真。”


    “爹,祖母還說要外婆將娘的嫁妝交給她保管。”


    林承鈺看著清舒眼神有些變了,這孩子故意說這些可不僅僅是告狀這麽簡單。他好脾氣地說道:“你娘的嫁妝肯定是要留給你跟安安。別說你祖母,就是爹都沒權利處置。”


    這話說得很漂亮了。


    顧老太太說道:“林家的人應該寫信告訴你了,小嫻的嫁妝我都賣了。那錢我先幫她們收著,等清舒跟安安長大以後我會給他們置辦嫁妝的。”


    林承鈺點頭道:“嶽母,這樣再好不過了。”


    顧老太太跟清舒沒再說話,屋子頓時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之中。


    林承鈺心頭往下沉,不過麵上沒顯露半分:“嶽母,安安從出身到現在都沒迴過桃花村。嶽母,我想接了這兩孩子迴桃花村住幾日。”


    顧老太太說道:“那你什麽時候與我去府城找小嫻?”


    林承鈺麵露沉痛道:“嶽母,小嫻出意外我也很難過。可是,逃避解決不了任何事。嶽母,我這次要接了清舒跟安安迴去,也是想將喪事辦了。”


    顧老太太笑著說道:“辦了小嫻的喪事,你也好迴京迎娶忠勇侯府的那賤婦了。”


    林承鈺猛地抬頭看著顧老太太,卻見她笑容之中帶著一股寒意。


    想著從昨日到現在都沒歸家的阿信,林承鈺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跪在地上,林承鈺說道:“嶽母,對不起,小婿也是被那崔氏算計身不由己。”


    顧老太太怒極反笑道:“小嫻被你娘刁難,你就哄著讓她忍耐。小嫻被你娘害死了,你就說她不是故意的。小嫻才死兩個多月你就要另娶他人,還說自己身不由己。林承鈺,等哪日你將清舒跟安安賣了,你也會與我說是為她們好。”


    這一刻,她算是真正看明白了林承鈺的本性了。以前的她,真是眼盲心也盲。


    林承鈺一臉悲痛地說道:“嶽母,我知道對不起小嫻,我也知道我現在說什麽你都不會相信。但是嶽母,我真的是被算計的。那崔氏鮮廉寡恥在我的酒裏下藥,我沒提防被她算計了。”


    說完,林承鈺紅著眼眶說到:“嶽母,我跟小嫻成親後一直恩恩愛愛。嶽母,我心裏隻小嫻一人。嶽母,我知道小嫻出了意外我痛不欲生又怎會與別的女子有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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