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趕車扒草的村民姓趙,他們所在的正叫趙家村,乃是個不大的村落,趙家村地腳偏僻,平時也少有人打這兒經過,那小女娃忽然見到阿緋,又看到頭上插滿稻草的南鄉,呆了呆後迴頭扯著嗓子叫:“娘,爹帶了客人迴來。”

    阿緋轉頭對上小女娃烏溜溜的眼睛:“小孩兒,我們不是客人,是過路的,現在就要走啦。”說著就把南鄉從車上抱下來,順便把他頭頂的稻草拔下來,卻渾然忘了自己身上頭上沾的也全是。

    這片刻,那院子裏便出來一個女人,腰間圍著個圍裙,抬手在上頭擦了擦,看見阿緋跟南鄉,不由地驚了一下,覺得這兩人自己不認識,就又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自家男人。

    趕車的抬手摸摸頭,有些不好意思:“我在路上看到兩個人走的辛苦,想著反正是順道,就捎他們一程了。”

    阿緋把南鄉放在地上,掃了這一家人一眼:“不用擔心,我們要走了。”

    趙趕車急忙道:“姑娘,這天要黑了,你們再往前可是山路了,得翻過山才能見到人家……”摸黑走山路,連他們這些山腳下的村民都是不敢的,何況是這兩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

    阿緋沒想到這個:“是嗎……前頭就隻有山路了嗎?”

    趙趕車點頭:“往虢北的話……最好直接就翻過這座山,不然的話要繞很長一段路,許就走偏了。”

    阿緋有些為難,趙趕車的小女兒便說:“你們不如在我家裏住一晚上,明兒再走吧。”

    南鄉正也瞪著眼看她:“你叫什麽?”

    那小姑娘見他直接就問過來,忍不住有些害羞,往她娘身邊退出一步,才小聲說:“我叫菜花。”

    南鄉眨巴著眼睛:“這個名字好別致啊,是不是公……姐姐?”他轉頭看向阿緋,幸好把那一聲脫口而出的“公主”給咽了下去。

    菜花的娘親見狀,就也說:“一個姑娘家和一個娃兒走夜路,還是山路當然不行,再說,我們這山裏頭有……”她欲言又止,臉上露出害怕的表情。

    南鄉卻驚奇地問:“有什麽?會不會是老虎?”雙眼頓時放出光來。

    菜花一聽,捂著嘴就笑起來,她娘意外之餘靦腆地低頭,南鄉卻很有毅力地繼續問:“那麽有豹子?獅子?猴子?老鷹?”

    菜花忍不住捧著肚子哈哈笑起來,阿緋打了一下南鄉:“住口,讓人家說。”

    菜花她娘還沒開口,趙趕車說

    :“不是些野獸,我們這山上……有山賊。”最後兩個字說的聲音很低,似乎生怕別人聽到。

    菜花她娘打了個哆嗦:“咱們別在外頭說,進裏麵進裏麵。”又慌裏慌張四處張望了一番,先推了菜花一把,又伸手示意讓阿緋跟南鄉進內。

    南鄉見菜花跑到屋裏去,自己就也跟著撒腿跑去,阿緋無奈,隻好也跟著進了屋。

    菜花娘招唿著阿緋跟南鄉進屋,趙趕車卻去把板車卸了,又把騾子也從後門牽進來,栓在棚子底下,打水洗了把臉才轉到前頭,看看天色不早,先關了門。

    進了屋阿緋才知道,趙趕車跟菜花娘還有兩個娃兒,據說一個十五歲,今年剛出嫁,另一個十二歲養在家裏,怕羞,不肯出來,菜花卻是最小的。

    而這座山上果真是有一窩山賊,隻不過因為趙家村村民普遍都窮,因此山賊也不來騷擾,隻是偶爾在山上探查到有什麽富商之類路過,便進行打劫之事,實在缺糧少吃了才來搶劫村子。

    趙家村偏僻,官兵也不來管,偶爾來一次,卻還得要吃要喝,如蝗蟲過境一般,比山賊還厲害,久而久之,村民們都習以為常,寧肯不去驚動官兵,橫豎一年到頭山賊也來不過兩三次,每一次來隻需要給他們所要的就行,也極少會傷害人命。

    但是像是阿緋這樣的年輕女子跟南鄉如此的小毛頭,若是再走夜路,被這幫山賊盯上,可不知會發生什麽事了……所以趙趕車才好心規勸阿緋,菜花娘也把他們拉進來才肯告知詳情,生怕給山賊盯上。

    阿緋聽菜花娘說事的時候,南鄉就跟小菜花兩個湊在一塊兒玩,趙趕車拎著一條手巾進來,說道:“姑娘,不如你就先在我們家委屈住一晚,明兒再走也行,但你這幅打扮卻太打眼了,要改裝一下,扮成我們這樣兒村民的樣子在山上才不會被為難。”

    阿緋想了想的確是這個道理,便問他們村有沒有客棧,然而這村子一窮二白,哪裏有那玩意兒,於是就決定住在這家裏,同時打定主意走的時候給他們點銀子。

    南鄉跟菜花玩的不亦樂唿,先頭正在院子裏逗弄著那隻土狗玩兒,又聽說今晚住在這裏越發高興。菜花娘便去灶下添了兩個菜,婦道人家心細,不免跟趙趕車說:“這一大一小地,生得又這樣出色,怕是有大來頭的,你這樣把人叫來家裏會不會惹上麻煩?”

    趙趕車說道:“我看他們兩個太陽底下走,小的的臉都曬黑了,實在不忍心……再說咱們是行善事,不是為非作歹,

    又會惹上什麽麻煩?”

    菜花娘就歎氣:“你啊,就是這樣……好多管閑事的,我也說不聽,算了。”

    趙趕車就笑:“對了,晚上多加兩個菜,別讓人家也跟著咱們幹啃鹹菜窩頭。”

    菜花娘又歎氣:“知道了,我這不是在做嗎?”狠狠心掏了兩個雞蛋出來,趙家窮,又養著兩個半大不大的孩子,多虧菜花娘心靈手巧地撐著度日,此刻她雖然有些心疼自家的東西,卻也不想就薄待了過路的客人。

    一家子加上阿緋南鄉兩個,圍在堂屋裏吃了飯,天就黑了,菜花娘把菜花跟她姐姐叫到自己那邊睡,把炕騰出來給阿緋跟南鄉。

    阿緋見他們人家雖窮,但卻不是刻薄人家,心中暗自欣慰自己跟南鄉的運氣還不算太差。

    誰知道睡到夜晚,便生了事。

    先是那隻狗狂吠了起來,接著外頭便傳來嘈雜的喊叫聲。趙趕車先驚醒過來,側耳聽了聽,心頭發顫,迴頭對菜花娘低聲說:“怕是山賊來了!”

    菜花娘暗暗叫苦,雙手合什念佛,又慶幸自己家的糧食早賣了,但是卻還有一宗心病……

    果不其然,外頭就傳來砸門的聲響,趙趕車眼皮亂跳,咬著牙下了地,卻聽那邊南鄉跟阿緋似也驚動了,南鄉正問:“狗叫的好厲害,外頭什麽聲音亂亂地?”

    菜花娘趕緊拍了一下菜花,讓她去報個信,菜花赤腳下地跑到那屋,手指在唇上一壓“噓”了聲,才爬到炕邊兒說道:“娘叫你們別出聲,是山賊下來了。”

    阿緋有些震驚,先前還念叨運氣不差,如今卻是怎樣?

    這一會兒,就聽到外頭有人罵罵咧咧:“這家子有頭騾子,拉出來上山宰了吃!”

    趙趕驢頭皮發麻,他們家最值錢的就是這頭騾子,平時下地、運東西都靠著它,哪裏舍得?本來不想開門,然而牆頭上突突地便跳進兩個人來,便衝去開門接應同夥。

    趙趕驢嚇了一跳,顧不得躲著,急忙衝出去,卻被山賊揪住:“居然不給大爺們開門,活的不耐煩了嗎!”

    這會兒門一開,就聽到外頭村民們的喊叫聲、山賊的唿喝聲、以及狗叫聲紛紛傳來,隱約還有燈光火把的影子晃動。

    幾個山賊見趙趕驢被製住,便笑罵著往後去牽那頭騾子,這些山賊都是坐地的,也有些探子在村子裏,知道誰家有什麽值錢抵用的東西,所以一來就直接得手。

    趙趕驢掙紮了

    一下,被山賊打在頭上,頓時慘叫出聲,又看騾子被拉出來,頓時哭叫起來:“大爺們,我們家窮,求求放過吧!”

    菜花娘見狀,忍不住也跑出來,又心疼丈夫的傷,又害怕那幫山賊,跪在地上慌裏慌張地跟著求。

    那山賊見了,借著火把光看了一眼菜花娘,見她還有幾分姿色,不由地淫~笑了聲:“這娘們兒也長得不錯……”

    菜花這裏聽到了,顧不得她娘吩咐的不讓外出的話,便跑出來:“娘!”

    一時之間亂成一團,到處是淒慘的叫聲。

    山賊們正在為所欲為,忽然間卻聽到有人罵道:“都瘋了嗎!居然跑出來搶劫村民!你們眼中當真就沒有王法了?還不快點都給我滾!”

    山賊們聽得似是個年輕女子的聲音,便齊齊看去,誰知道頭一轉開,竟望見門口出來一個神仙般的女子,生得極為絕色,那眉眼那氣質,是他們所平生未見過的。

    眾山賊一看,個個呆若木雞,幾乎連調戲的話都忘了說。

    趙趕驢跟他娘子迴頭一看,更是叫苦不迭,心道:“這姑娘怎麽偏偏出來了……這可怎麽了得……”

    原來阿緋在裏頭聽著,本來瞧在南鄉麵上,且又有菜花娘的叮囑,便忍著不動,誰知道這些山賊越來越過分,阿緋那個性子哪裏忍得住?頓時就跳出來。

    南鄉見狀,分毫不怕,跟著也出來,見阿緋罵了聲,他也不甘示弱,有樣學樣叫道:“你們快快放了這戶人家,更加不許拉他們的騾子!不然的話,我叫我爹把你們統統捉住殺了!”小孩兒聲音稚嫩,但卻是一本正經的語氣。

    這一大一小,聲音清清朗朗地,且都是一臉渾然不怕,大的絕色,小的可愛,山賊們都看直了眼,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有人就笑:“這哪裏來的美人,是觀音娘娘跟前的龍女跟善財童子嗎?”

    大家夥兒一聽,紛紛大笑,阿緋貌美,果真就像是龍女,而南鄉精靈可愛,粉妝玉琢地,可不活脫脫就是個善財童子的模樣?

    趙趕驢又驚又怕,求道:“各位大爺,他們隻是兩個過路的,暫時歇在我們家裏,明兒就走了,不是咱們村子的,求求你們別為難他們……”漢子把心一橫,“那頭騾子大爺們想拉就拉走吧……”

    菜花娘含淚看他一眼,雖然不忍,但兩害相權取其輕,也顧不得了……

    誰知道他們說完,山賊那邊哄笑還未起,就聽到阿緋說道:“不給,什麽都

    不給他們!無恥之徒,身強力壯地居然幹魚肉鄉裏的勾當,我呸!沒見過這麽沒用的!有本事去邊疆對抗虢北的軍隊去啊!”

    南鄉就說:“就是!不許拉走騾子!誰敢動手,一定要我爹把你們都殺了!”

    山賊們哄笑未已,都湊近了看兩人,有一個山賊見南鄉長的委實出色,說話也有意思,就故意問:“善財童子,你左一個爹右一個爹的,你爹究竟是誰,又在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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